洛德森看上去比上一次要憔悴很多,这是塞德里克时隔多日看到他之后的第一个想法。
往常红润光洁的脸,现在时常泛出一层病态的白,眼下更是堆积着散不开的乌青,依稀可见。
就连那双常被人称道,为之着迷的眼睛,也总是带着倦态与压抑。
进了门,卸下一身拘束的洛德森险些把自己一股脑丢进床里。
那双蒙尘的眼睛在看到床边的小蛇时明显生出一股疑惑来。
“亲爱的,你是打哪儿来的?”他低声用蛇佬腔问着,塞德里克受到躯体的影响,意外地发现自己能够听懂对方的话。
这放在以前是他怎么样也想不到的。
塞德里克不是没有打过蛇佬腔的注意,但是在请教了洛德森几次之后,即便教授的老师倾囊相授,他这个做学生的还是没法从几乎没什么语调变化的嘶嘶声里悟出些什么来。
虽然他现在听得懂蛇佬腔了,但是他一张口,便又是无意义的吐信和威吓似的声音。
在尝试几次与洛德森交谈无果后,塞德里克也就放弃了这个念头。
手边没有任何可以帮他在对方面前表明自己身份的东西,他只能一条蛇急地原地打转。
洛德森似乎是被塞德里克的动作打趣到,轻笑几声,弯下腰来和他平视,用手指亲昵地蹭他颈部的鳞片。
“你真漂亮。”他赞叹般,一边抚摸着他的鳞片一边说。
塞德里克第一次体会到了身为冷血动物的感受,洛德森摸过来的手烫的他发颤,但是却舒服的打紧。
他不自觉地扬起脑袋回蹭对方,好像是眷恋对方指尖的温度。
“还是个爱撒娇的。”
兴许是洛德森天生对蛇类的吸引力,又或者单纯是他对他的诱惑足够大,塞德里克只觉得自己的脑袋晕乎乎,就像是喝了酒般叫人沉醉,完全忘记了要反驳对方的话。
当然,他也没法反驳。
与此同时,他也把向洛德森坦白自己身份的这件事忘却的一干二净。
——
所幸他没有来得及告诉洛德森。
沙菲克先生趁着洛德森洗漱的时间找上了塞德里克。
根据从邓布利多那里得来的信看,那边的意思是先不要暴露他现在的身份。
先前他未死的消息没得以掩盖,现在大多人都知道了他的情况,显然这个“大多人”包括了伏地魔势力的存在,不然也不会有一次又一次地圣芒戈袭击事件。
邓布利多推测是伏地魔那边不容许除了哈利外,再出现一个存活在索命咒之下的人。
当初哈利的逃脱就已经将伏地魔推向了人们的笑柄,若不是现在对方卷土重来,大概还会是巫师们偶尔想起的茶余饭后谈资。
塞德里克倘若也活下来了,那无疑是接连着给了伏地魔两记响亮的巴掌。
不过话说回来,塞德里克的状况在外人眼里终究只是一具还保有生命体征的躯体,不能说话,不能活动,在很多人眼里早已和死人无异。
伏地魔那边近来针对塞德里克的袭击少了不少,大抵是感觉到了邓布利多的预防,或者是他们内部又在谋划新的计划。
总而言之,塞德里克的状态只要对外保持原状,在短时间之内,甚至是整个新的学年都不会再遭到伏地魔严重的针对。
洛德森究竟是否应该知情是邓布利多思虑再三的问题。
从感性的角度来说,洛德森理应是除去塞德里克父母之外第二个被告知的人,毕竟他和塞德里克的如胶似漆和默契是他长期看在眼里的。
但若是从理性的角度来说,洛德森作为现在和伏地魔拥有最深切联系的人,应该是最被他们所警惕的。
原先相信情感会教唆洛德森克制心底恶意的邓布利多,还是在伏地魔一次次的威胁下选择了妥协。
他选择了向那个孩子隐瞒,隐瞒他最应该知道,最乐于听到的一件事。
他心怀愧疚,且越积越多,但一切安排照旧,因为一时情感的欢愉终究抵不过正邪相博的终局。
——
两人一蛇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彼此之间还保有“不可言说的秘密”,这对于塞德里克而言是极其难捱的。
他不像沙菲克先生那样,能够把毫不知情表现得毫无漏洞。他光是和洛德森单独待在一块,就隔一段忍不住想要坦白一切的心。
如果他会蛇佬腔,洛德森怕是早就从他的嘴里知道了这件事。
不光是两人的亲近相处让他倍感暖心与动容,洛德森在夜里表现出来的孤寂与凄凉也总是在刺痛他。
他第一次见到会被梦魇深深纠缠,以至于全身被汗液浸湿,就算在梦境之中也会战栗的洛德森。
那般的抗拒,那般的痛苦,远比他们同床共枕时所经历的要严重的多得多。
当洛德森被困于噩梦的深渊,他帮不上什么忙,只能盘踞在对方的枕边,担忧地看着他,默默地陪伴他。
他不敢蹭到洛德森的身边去,他怕自己过低的温度给对方带去寒冷。
他不敢发出声音,他怕自己惊扰到对方。
他连坚定地说出自己是谁都不敢,他还敢做什么呢?
他只是个在月光下,静默着看自己的爱人陷入梦魇的家伙。
——
第二日,洛德森果不其然又在镜子里看到了自己苍白的脸。
他低下身以手盛水,浇打在自己的脸上,带给自己足够的清醒,洗去前一晚遗留的所有痛苦和不堪。
在吃早餐的过程中,洛德森注意到了塞德里克兴致缺缺的模样,打起精神调侃了他几句,也没见后者的情绪缓解多少,反倒是有越发低迷的趋势。
沙菲克先生沉默不言,第一个完成了今天的早餐,照常在他的座位上看起了今天的报纸。
他不是没有意识到正在洛德森身上发生的变化,也不是没有发现一人一蛇之间的问题,更加不是他不在乎洛德森。
只是他觉得,这两人之间的事情,还是由他们自己去解决的好。
至于洛德森总是无精打采的状况,他已经有了大致的安排了。
所以当塞德里克主动找上他,提出想要帮洛德森找一名心理医生的想法时,沙菲克先生还是有些吃惊的。
——
没过多久,沙菲克先生就已经物色好了心理医生的人选。
所以在这一天的餐桌上,他就将此安排告知了洛德森,若是他也同意,他明天就能将人引荐过来。
对于沙菲克先生对自己难得表现出的上心,洛德森有些受宠若惊。
他理解对方的担忧,每天出现在镜子里的那张脸已经足够说明他的状况了,想不被人注意到都困难。
不管是出于不忍拒绝好意的心理,还是他的确也意识到了自己濒临崩溃的精神状态,他最终接受了沙菲克先生的意见。
于是第二天他就见到了他的心理医生。
只是这位心理医生与他想象之中的有些不大一样。
那位先生穿着一身考究的棕褐色意大利手作西装,打着佩斯利花纹的暗色领带,梳着一头一丝不苟的背头,踩了一双黑色漆皮尖头皮鞋。
如果单从穿着上来看,他更应该是某些生意人,或者上流绅士,而不是一位医生。
心理医生的眼睛平和地扫过洛德森的脸,旋即展露出一个笑容。
这个笑使得洛德森的疑问全都消散了。嘴角微扬,唇瓣轻贴,笑意从每一个毛孔和细节流露出来。
心理医生的笑容有着天生的亲和力。
洛德森抿了抿唇,把先前的猜忌压下去,连忙把人请进了屋子。
作者有话要说:邓布利多一开始是乐意让洛德森知道塞德里克变成了蛇这一件事的,他相信情感的主观能高于一切(当然不是盲目相信,主要是因为他了解洛德森,知道他是一个懂得何为大局的人)
洛德森和邓布利多在对于事务的格局上有着很相似的共同点,他们都知道什么时候应该做什么,什么时候应该牺牲什么。(说句夸张的,洛德森也是那种为了最后的结果可以放弃自己本身的人)
所以说邓布利多相信洛德森是有理可据的(换成其他人他就没这么信任了)
终于写到了某位心理医生出场。
不是日更,不是日更,我只是刚好昨天和今天写了。(我如果有空,我肯定巴不得给你们日更,我也想赶紧写完这本写下一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