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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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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就知道自己不知来历,眼下期待落空,我也没什么失望。跟上谢玉衡的脚步,开始在城中端详。

和我俩前头住的镇子相比,此地是有些“繁华”的样子。虽然天色已经开始昏暗,路边仍有商贩摆摊。见了我们,还热情招呼,希望我俩去摊位上看看。

我还真有几分兴致,但谢玉衡不停,我便也收拢心思,看他走啊走,终于找到一家客栈。

迎着小二的招呼声,谢玉衡脚步停下,目光快速在客栈门头上扫了一圈儿,似是满意了,这才转向那伙计:“你们这儿能做我们自带的吃食吗?”

小二一愣,朝我看来一眼。

我连忙侧身,要他看那只背了一路的鸟。

小二笑了,“我当是什么,原来是野雀。”这该不是鸟的正经名字,不过本地人这么称呼,我便也含混地“唔”一声,“行啊。客官是要清炖还是红烧?”

谢玉衡沉吟片刻,朝我看来。

他是真懂我。前面计划了一路食谱,后面发觉不用亲手做,我是宽心,但也觉得遗憾。还是眼下,听谢玉衡问我“沈浮,你有什么打算”,我才微微振作,回答:“这鸟如此大,同时用上几种做法也行。”说着,开始细细对着小二描绘。

用什么部位煮汤,拿什么地方炙烤……要么说能做小二的都是人才呢,在我叨叨了一长串儿后,眼前的小跑堂竟然能把我说的话毫无错漏地转述一遍。见我点头了,他才笑着一伸手,请我和谢玉衡往里坐。

我高高兴兴进门,肚子快要炸出雷响。到了桌子边,还暗暗和谢玉衡说:“伙计机灵,却不代表厨子一样有能耐。咱们啊,就看看这店究竟能做得怎么样。”

谢玉衡说:“反正比不上你。”

“哎呀。”我愈是喜滋滋,看谢玉衡的眼神也更多几分温柔,“等咱们到了安全的地方,我一定——”

一定不再假于他人之手,亲自为你做好味吃食。

话还没说出来,小二去而复返,表情带着点尴尬,说他已经把我的要求说给厨子,偏偏厨子听不太懂。

“要不然,”小二道,“客官,您亲自去指点指点?这一顿,连带晚上的住宿,我们便不收您二位的钱了。”

我:“啊?”

这么大方,有古怪吧。

我本能去看谢玉衡,谢玉衡同样神色微凝地去看小二,桌下的手摸到腰侧。

在我俩的注视里,小二愈是磕磕绊绊,但也算说清楚。原来那厨子听完我的话,虽有许多不明白的地方,却直觉我定是什么有名大酒楼出来的学徒。想借着这招,买下我手里的菜谱。

小二哭丧着脸:“我就与他说,光用一顿饭、一晚上住宿,也太便宜了,可他不听啊。”

我眨眼,再看谢玉衡,他已经把手从佩剑上挪开。

大约留意到我的目光,还朝我看了一眼,轻轻点头。

这是“小二在说实话”的意思。我不清楚他是怎样判断,却相信他的直觉。“没事,”我说,“这也不是什么贵重方子,你带我去就是了。先说好,只指点一遍,教不会就算了。”

“得嘞!”小二喜出望外,“您跟我来!”

我矜持地颔首,临走前,又是看谢玉衡。

他朝我笑了笑,眼睛弯起来,像是一轮新月。

赶在心跳不受控制之前,我赶忙和小二一同进到厨房。后头对着客栈厨子教了一番,明显能感觉到对方看我的眼神一点点转变。最开始,是“你这毛头小子,定是撞大运才得了什么珍贵食谱”。到后面,成了“大厨,受我一拜”。

我被自己的想象逗乐。不曾想,赶在烧鸟腿出炉子前,那厨子真的凑到我耳朵旁边,扭扭捏捏地问起我从前在什么酒楼掌勺。

“我不知道。”这是实话,“哪天想起来了,再有机会的话,我告诉你吧。”这也是实话。

可惜厨子显然不信,用充满怀疑的眼神看我。我还听到他嘀嘀咕咕,说什么我那么会指点人,一定早有经验。

这话听得人哭笑不得。我哪里是会指点?只是在自己动弹不得的时候有了一番对谢玉衡指手画脚的经验。

啊,谢玉……我、小二、厨子一人端着一个餐具,从后院绕到大堂。谢玉衡还在我们原先的桌子旁边,手上端着一杯茶水。原先挂在腰间的剑被他抽了出来,这会儿正放在桌面。剑鞘上正是谢玉衡的另一只手,他这样姿势,潇洒、气派,同时有点呆。

不是那种呆。我是走近了才发觉,谢玉衡竟然在出神。一杯茶不知端了多久,他都没有饮下的意思,只维持拿着的姿势。

我略觉担忧,叫他的名字:“谢玉衡?”

谢玉衡浑身一震,视线朝我扫来。我倒是还好,但身后的小二、厨子呼吸都是一乱。

忽略掉胳膊上那一排鸡皮疙瘩,我说:“吃饭了。”

谢玉衡缓缓地眨了眨眼睛,将手中杯子放在桌上,又将剑推远了些,给我们留下放盘子等物的余地。

我一面忙活,以免与他介绍:“其实也没太多。野雀的两条腿、两个翅膀烤了,像我之前想的那样涂了蜜,滋味应该不错。身上大多肉是红烧,胸架那块儿拿来炖汤。还又煎了些饼子,黄瓜丝儿也切了,可以拿来一并卷肉吃。”

谢玉衡应了句“好”。

小二机灵,又上了一壶茶才走。厨子倒是想留,却又有其他生意上门。很快,桌边安静下来,只剩下我和谢玉衡。

我俩都是真的饿了,当下也不客气,直接动手大快朵颐。吃到中途,还找小二又上了一笼屉包子,照旧不用掏钱。

等六个包子一并被我俩瓜分干净,火烧火燎的饥饿感终于褪下。紧跟其后的是倦意,我长长地“哈欠”了声,谢玉衡被我带得同样吐了口气,说:“上楼睡觉吧。”

我应他:“好。”

拿着小二给的钥匙,我们一起上了楼。这却不意味着休息,我坐在床边,看谢玉衡忙里忙外,往窗口、屋门等地方都做下许多布置。

一个早已形成的念头在这个过程中越来越清晰。到谢玉衡朝我走来,我一边脱鞋子、把自己挪进床铺里面,一面问谢玉衡:“你很紧张吗?”

谢玉衡脚步停下,片刻后,又若无其事地继续走。

我在心头大夸他的心理素质,然后听他开口:“你今天的功课还没做。”

我:“噶?”这也行吗?“谢玉衡,都到这种时候了你就不要——”

打击报复。

是想这么说的,但真对上他的目光时,我又开始讲不出口。

定定地看着谢玉衡,我从他眼里看到许多思虑与担忧。在整整一天一夜的“平安”中逐渐放下的心防重新提起,我小声问他:“咱们还是有可能被追上,是吗?”

谢玉衡说:“很有可能。”

我说:“那……”

谢玉衡说:“睡觉。明天赶路的时候,你不能在马背上无所事事,必须好好做功课。”

这种语境里,我当然不可能对“功课”的意思产生误解。敌人行踪莫测,必须好好提升自身实力才能保全几身。

“好。”我说,“你也安心一点,他们到底没追上来,是吧?说不定咱们可以平平安安地脱身。”

谢玉衡跟着我的话念了一遍“平平安安”,到底没有再说什么。

待吹了灯,整个屋子便都陷入寂静当中。我俩都疲惫整日,明知应该留人守夜,但谢玉衡的情况明显不支持这点,我呢,更是不争气,眼睛一闭就睡着了。

好在夜间诸事平安。第二日醒来,有刹那间,我觉得自己昨晚做了一场荒诞的梦。其实所谓追杀者并未出现,我和谢玉衡还在桃源乡里……正琢磨呢,谢玉衡的嗓音传过来了,“行了就快起吧,沈浮。”

桃源乡破灭。

要是以往,他一定会纵容我多睡些时候,现在不同了。

我起身穿衣穿袜,谢玉衡比我动作更快,人已经到下头检查他昨夜做出的那些布置。过了会儿,我也凑过去看。

虽不懂里面的关窍,可最起码的“有没有变化”总能见出来。检查完一圈儿,我在心头得出结论:“果然!安全!”

谢玉衡则深吸一口气,把东西一一收起。整个过程中,他都显得安静。

我在他身畔,脸上的笑意逐渐跟着消失。此时再看窗外,前面还晴朗的晨日,不知为何忽而显得暗淡。

山雨欲来。

脑海里出现这四个字,紧接着,我用力摇了摇脑袋,说服自己不要理会糟糕的预感。

我们得走,走得越快越好越远越好。抱着这样的心思,我与谢玉衡去找了从小二那打听的马贩子去处,从他那里买了三匹马。

为什么是三匹?我吃惊,但看谢玉衡镇定自若地和马贩子杀价,到底什么都没问。

又过不久,我们俩牵着三匹马出城。到了此刻,谢玉衡的良苦用心终于显露出来。他直接放走了两匹马,它们去的是截然不同方向。相信如果有人来找我俩,不说被它们误导多久,大半日、一整日总要有。

抱着这样的心思,我一个翻身,上了最后一匹马。

照旧是抱着谢玉衡的腰。想了想,又松开一只手,开始对着虚空比划发射内力。

好挺好玩儿。不知不觉又在马背上过了大半天,刚买来的干粮和水照旧由我喂给谢玉衡,他只负责让马不断加速。

至于我,则是不断感受着、使用着内力。所过之处,草茎折了一片。

我心中祈祷,这些草丛中间可千万别蹲着一个人,误伤了找谁说理去?——正想着内,路旁传来一声痛呼:“哎哟——!!!”

草丛里穿出一声痛呼。

我一个激灵,心中狂叫:“完了完了忘了!还是打到路人了!”

思绪还没落下,草丛里“呼啦啦”地冒出一堆人影,手里都提着兵器,站在最前头的两个人更是手腕一缩,展露出横在我与谢玉衡前方的绊马绳。

好消息,路人免于遇害。

坏消息,我和谢玉衡即将遇害。

作者有话要说:小沈:biubiubiu!啊啊打到路人了!等等不对,打到坏人了 !

小谢:……继续打,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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