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沛以手扶额，很是为这位猪队友心累，这时候还提这些做甚？简直愚不可及。
果然，顾衡笑道：“怎么？揭露我是晋王府二公子的是你们，现在不认的又是你们？众位大人瞧瞧，我倒是真有些不懂了，你们齐王府的人……这是要唱哪一出啊？”
满殿的人无不哈哈笑了起来。
顾衡勾结颜府和皇后逆风翻盘，寿德帝心下虽恨，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也不好发作，只能尴尬的咳了两嗓子，窘迫的说：“……当年之事，朕、朕是被这些逆子欺瞒，衡儿，皇爷爷也是真心爱过你的。”
老皇帝心下虽恨毒了颜皇后与顾衡等人，可戏得唱全，今日形势不利，他对闻天琅道：“将齐王世子和谭沛等人拿下。”
往日里言听计从的闻天琅此时却一动不动的杵在原地。
谭沛将齐王世子从地上拽了起来，抽出匕首将绳子挑开，叹着气说：“世子爷，您怎么这么不小心？王爷是要怪罪谭某的。”
“呜呜……谭大人，是我糊涂，被他们要挟，你、你一定要救我，我……”
“住嘴。”人群中传出一声中气十足的高喝，将齐王世子未说完的话噎了回去，本该在西境的齐王顾文稷踏步走来，他身披金色战甲，腰佩长刀，身后跟着一溜的兵士，脸上仿佛写了三个字‘不好惹’。
齐王上去就给了不成气的儿子一个巴掌。
“逆子，竟给老子惹事，看我回头怎么收拾你。”
谭沛深施一礼道：“主子。”
原本一动不动的闻天琅竟也动了，他提着刀气势凶凶的上前，寿德帝嘴角还来不及上扬，只见他唰的一下弯下腰去，恭敬的行了礼道：“王爷。”
众人惊诧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人群顿时骚动起来。
寿德帝瞬间踉跄了两步，被卫福满扶住：“陛下，您要保重。”他推开卫福满，上前指着闻天琅的鼻子：“闻天琅，朕待你不薄啊？你怎么会……”
大统领闻天琅面上带着一丝窘迫，但依然不卑不亢的打断道：“陛下，哪有永远的中立呢？您年岁大了，江山总要有继承人，属下也是为手下的兄弟们寻个出路，抱歉。”
寿德帝又转向齐王吼道：“还有，你这个逆子，看来朕没有冤枉你啊？你是当真要反？”
齐王一把推开老皇帝的手，一点都不顾忌父慈子孝，他嗤笑道：“父皇，您都坐了那么多年江山了，也该颐养天年了，就让儿臣为你分分忧吧。”
他一扬手，所有的兵士瞬间将大殿围了起来，殿外也“嘭嘭”的响起兵器撞击地面的示威声。
“王爷继承大统是天命所归，我们没意见啊！”脑子活泛的立刻奉承道。
“是是是，王爷本就是长子，陛下年事已高，由您来继承大统，那是名正言顺啊！”
“我等都愿意尊王爷为帝，都愿意的，呵呵、呵呵……”
一时间墙倒众人推，竟有一半的人站到了齐王那边。
颜皇后此时却一反常态，振臂一呼：“来人，护驾。”
禁军们霎时与御林卫对峙起来，寿德帝如获救星，半点不记得之前与颜皇后的龃龉，边躲到颜皇后身后，边说：“对，皇后，快替朕诛了这逆子，朕给晋王府平反，你放心，放心……”
颜家先后出了两任皇后，第一任元后嫡出两位皇子，先太子顾文玺，寿德帝第二子，八皇子晋王顾文昊，两个嫡子文韬武略样样上乘，可顾文玺长到二十岁竟殁了。
这个中原因，怕是只有颜家才清楚，后来晋王府被诛，元后也殁了，小颜氏即便百般不愿，还是被颜家送进了宫，人人都说她生的太子愚蠢莽撞，跋扈嚣张。
可只有她知道，她只是为了想让儿子活下来。
毕竟，寿德帝什么样，没人比她更清楚，可结果呢？还是不明不白的没了。颜皇后根本不信老皇帝的鬼话，她只相信她自己，相信手中的权力。
她要把权柄牢牢的攥在手中，任谁也不能再逼迫她。
“杀！杀……”
大殿中两方人马混战在一处，大臣们吓得鹌鹑似的缩于殿中一角。
顾衡提刀与闻天琅对战，时不时的还要护着那狗皇帝，一点都不轻松。
可他们人数不敌，很快就渐露颓势，只有他一个还能力战，齐王抽刀而上，长刀直指顾衡，一个纵劈，便将顾衡直接压跪在了地上。
齐王嗤笑道：“晋王府的小崽子是吧？王叔这就送你下去和你老子娘团聚。”
顾衡嘴角渗出血来，齐王不愧是杀场里趟过来的王爷，单就是这身蛮力，就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顾衡刀锋一转直接环着推了出去，齐王赶忙收手，左臂跟上一个手肘撞向顾衡左肩，顾衡赶忙侧身，但右手手腕又一转，将刀转了个方向。
追着齐王而去，齐王也不是吃素的，左身一侧，右腿跟上，直接踹向顾衡膝弯。
但顾衡好像预判到对方这一脚一样，直接飞身而起，跃至齐王身后，长刀祭出，直捅齐王后心窝。
齐王大骇，赶忙旋身后退，两人拉开距离。
齐王喘着瞪向顾衡，顾衡以刀拄地，调整呼吸，也警惕的看向他。
这时，原本退至一旁的闻天琅却突然从侧方出其不意的攻向顾衡，刀速之快，让人猝不及防。
“衡儿。”颜皇后大骇。
“沈兄。”颜诀惊惧的叫道。
“沈大人。”一时间，庄培、李敬亭也同时惊呼。
就在那刀尖距离顾衡心口只有一尺的地方时，“嗖……”一声破空声滑过众人耳膜，只见一道白光晃过。
“啊……”闻天琅一声惨叫，长刀落地，只见一把银白的匕首钉进了他的手腕，直透手背，殷红的鲜血滴滴答答的流满了他整个手臂。
所有人不约而同的看向匕首丢来的方向。
殿外的嘈杂声不知何时静了下来，黑压压的披甲兵一层层列队在广场上，铺天盖地的展开，看不到尽头。
申时的夕阳火红火红的打在一个身形纤瘦的小将身上，那人一身的银甲上满是鲜血，苍白的腮边还蹭了一条血道子，英气的眉目中却带着一丝柔和，高挺的鼻梁上一双好看的杏眼，那眼笑起来本该是极美的。
可此时它却闪着凛冽的寒芒，她薄唇紧抿，打斗中掉落的碎发被风吹着，给原本煞气满身的人又添了几分邪魅。
仿若神明一样，但那却是杀神。
殿中众人眸子还没来得及眨，就见那杀神修长的双手握着长刀祭出，脚下步伐鬼魅，左飘右闪的，银白的刀光晃得人眼花。
“啊……”
“呃……”
一路的侍卫无不是捂着脖颈，口吐鲜血。
顾衡看着这样的顾星澜，眉头微蹙，“这是又伤着了？”他心下暗想，不由得心疼起来，可不想让对方担心，便对着她倏地一笑，却被顾星澜瞪了一眼，他旋即起身加入战斗。
局势瞬间倒转，“呼啦啦”的玄甲兵涌入殿内，这时陈义也突然反水，直接给了他旁边的闻天琅一刀，抹了对方脖子。
闻天琅不敢置信的瞪向陈义，“你、你……”话没说完，便直接断了气。
陈义高呼道：“御林卫听令，全体放下兵器，不得反抗。”
众人见大统领都死了，既然副统领发话，谁又想死呢？傻子都知道怎么选，立马噼里啪啦的丢了手中的刀，退到一边。
颜皇后的人和顾星澜的人与齐王的人对峙，两打一，齐王人虽多，可也终是不敌。
寿德帝这时从颜皇后身后走出来，激动的说：“星澜来得好，太好了，不愧是朕钦定的北境统帅。”
老皇帝拉拢人心这方面，真是个中高手，这时候还不忘向顾星澜许诺。
齐王被按在地上，狼狈的大笑道：“成王败寇，棋差一招，呵呵……哈哈哈……父皇，儿臣在地下等着，看您什么时候来陪我，哈哈……”
谭沛却趁人不备，挣开牵掣，抽刀便捅向老皇帝。
“噗”一把长刀直接扎进谭沛心口，顾星澜面无表情的贴着他的耳边低声说：“他是我的……”
长刀抽出，“嘭”的一声，谭家主倒在血泊中，却无声笑了，血渍溅到他的瞳孔中扩散开来，染红了他视线中寿德帝的身影。
谭沛仿佛看见，顾征半只脚已踏进了地狱，他心满意足的闭上了眼睛，嘴角还挂着笑。
不知是不是错觉，寿德帝莫名的打了个冷战。
局势已经明朗，缩在角落的朝臣们一个个又站出来表忠心。
“呸，乱臣贼子，什么东西，也想坐皇位？”
“陛下，此等叛逆之人，就该诛他满门。”
“对，让他给晋王府赔命，要不是他，当初的晋王府怎么会被灭。”
这些人大概是忘了，半个时辰前，究竟是谁捧齐王登位的。
顾衡嗤笑了一声，没说话，众人讨了个没趣，缩了两下脖子，讪讪的闭了嘴。
寿德帝却大剌剌的坐回了龙椅，以帝王的姿态发号施令道：“齐王顾文稷忤逆叛乱，逼宫谋反，大逆不道，关押天牢，择日与赵王顾文疆一起处死。”
顾衡蓦地向他看来，那目光很不友善。
老皇帝会意的瞬间改口：“还有，顾文稷和顾文疆二人十年前构陷晋王种种罪名，均是子虚乌有，二人不念手足之情，禽兽不如，剥夺王位，贬为庶人，齐王府与赵王府一应相关人员，全部诛杀。”
兵士们看了眼顾星澜，只见她点了点头，便拖着齐王与齐王世子去了天牢。
一路上，齐王世子哭爹喊娘，只说他也算配合了顾星澜，不能取他的命。
齐王则骂天骂地，骂老皇帝还不死，那兵士仿佛是有意的，也不堵嘴，一时间给满殿的大臣听了个热闹。
寿德帝窝着一肚子的火，只好冲颜皇后阴阳：“皇后，后宫不得干政，你一女子，也未免过于冒失，朕念你今日也算救驾有功，就不追究了，回永安宫去吧。晋王府的事，朕自会处理好，你放心。”
颜皇后却笑了，“哈哈哈……”她同情的看向寿德帝：“陛下身子不适，臣妾怎么能回宫呢？来人，扶陛下回寝宫。”
侍卫们上前搀起老皇帝便走，说是搀，用押更为贴切，满殿的朝臣一个个垂下了头，谁也不多一句嘴，免得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左相刘宽是个死心眼，愚忠得很，刚想上前，却被庄培拦了一下。
寿德帝刚要骂，顾星澜在他喉咙边一点，他瞬间“呜呜”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
皇帝寝宫，所有的人都退了下去，只余老皇帝一个人在瑟瑟发抖。
顾星澜一步步上前，两指点在顾征穴位上。
顾征只觉颈子一痛，下一句便骂了出来：“你这个佞臣，枉费朕这么信任你，你不忠不孝，就是这么回报朕的？你就不怕报应？”
“哼”顾星澜冷笑，“我怎么回报你都是轻的，要不是你？我能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她一步上前提起顾征衣襟，眼眶充血：“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要说报应，也该你先领受吧？你屠戮兄弟得来的位子就这么忘了？皇兄？”
顾征大骇，冷汗倏地就下来了。
他定定的看着眼前的顾星澜，琥珀色的眸子与记忆深处，那双总是对着他笑的眼眸重叠，明明是不同的两张脸。
此时看竟也有些相似起来。
他抖如筛糠，做着最后的挣扎问：“你、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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