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珩把窗台上包着旧报纸的东西拿起来，一层层展开。
旧报纸里抱着一个精致的琉璃香炉，透明紫粉色中间夹杂着灰色的纹理。香炉里面还盛着灰白色的香灰。
林珩不明白地问：“这是？”
“骨灰做的香炉，里面的香灰也是骨灰，放在那给林爸林妈上香，最合适！”
林珩把父母遗像前面的铜香炉换了下来，问夏影：“这是……张明的骨灰？”
“对！”
“你怎么拿到的？”
“张明的骨灰一直寄存在殡仪馆，我前阵子夜里去了一趟就‘拿’出来了。骨灰盒还在那，我觉得这辈子也不会有人知道里面没有骨灰了吧。反正他爸妈一次都没去过。等明年骨灰盒寄存租金到期，我看他爸妈也不会再续了。”
“这是你做的？”林珩觉得那琉璃香炉十分漂亮。
“嗯，我之前在一个琉璃制造厂待过几个月，认识了一个范师傅。这一年我就在这个厂子里当学徒工。你知道范师傅的，人很好。”
林珩点点头，她之前听夏影提起过。
“你都不知道现在这些厂子有多黑。学徒工管吃管住，每个月有五百块的补助，但是这个补助不给你，要等一年学徒结束跟工厂签五年合约才能给你。一天要工作十五个小时，啧啧啧，我都不知道那些学徒工怎么熬下来的。”
“那你怎么熬下来的？”
“我不一样，我只是想学，待够了我就走了，他们可走不了。不说他们。上个月我让师傅帮我一起开了个模，把张明的骨灰搅到融化了的玻璃里，再倒进模具，就做成了。还剩了不少骨灰，我留了点当香灰，其他都倒进烧玻璃的炉子里了。”
今天是林珩父母的周年忌日。
林珩在凶手骨灰做的琉璃香炉里点了一支香。
夏影看着琉璃香炉里上升的白烟，“我要跟林爸喝一杯！”
林珩也看着燃烧的香，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么变态的礼物也只有夏影想得出来，可自己为什么也觉得这礼物很适合。
林珩最近总在想，她和夏影到底谁病得更重。
林爸林妈黑白照片旁边有一排柜子，夏影从旁边柜子下面摸出来一瓶酒。
绿色的瓷瓶，椭圆形的瓶身。
“竹叶青？你怎么还这么老土？”
林珩把酒瓶子拿过去“这可是我爸当年最喜欢喝的酒！”
林珩拿了两个小玻璃杯，在两张照片前面各倒了一杯。又把竹叶青放回了柜子。掏出来另一个透明玻璃瓶。
夏影瞄了一眼酒瓶上的字说：“这还差不多。”
林珩从客厅茶几下面的抽屉里，掏出五香花生，卤鸡爪，还有薯片等一大堆小零食。
这晚，夏影没走，她们开了很多酒，一直讲这一年各自经历的事情，一直喝到家里没有酒，只剩了那瓶竹叶青。
热热闹闹的两个人，就连小时候的琐事也要津津有味地从头说一遍。
夏影喝多了，躺在地上。
林珩坐在她旁边，背靠着沙发。
夏影觉得脖子上的挂绳勒着自己，才想起还有个东西要给林珩。
她坐起身从自己脖子上摘下一个紫檀无事牌，“一块无事牌，一分为二，一半给你。姐姐要哪个？”
两块一模一样大约两厘米宽，六厘米长的木牌，没有花纹没有字，“这两块不是一样吗？”
“是啊。姐姐要哪块？”夏影笑。
林珩拿起右边的，正反翻着看，好奇地问：“什么都没刻？”
“对啊。无事牌嘛。”夏影给林珩戴上，顺势吻了上去……
……
林珩醒来的时候自己睡在客厅沙发上，抬头看已经十一点多接近中午了。
低头看见夏影睡在沙发旁边的地上，身上裹着林珩的衣服，以及满屋狼藉。
林珩记得睡着的时候她俩一起在挤在沙发里，夏影什么时候滚下去的？
林珩从屋里拿了条毛巾被给她盖上，自己去卫生间洗澡。
可能是昨晚做太多了，林珩只觉得膝盖发软，差点跪在地上。
林珩换好衣服去超市，想着一会儿给夏影做点什么好吃的呢？
超市外面有两排自由市场，一个摊位正在宰杀活鸡，林珩想着买一只鸡回去，往摊位走去。
林珩手机响，拿出来看却是自己家里的座机号码。好怪，看起来像是自己给自己打电话。
“嗯？”
“买十个鸡腿回来，我给你做炸鸡，新学的。”
这算心有灵犀吗？
“手|枪腿还是琵琶腿？”
“手|枪腿，琵琶腿是翅根，不是腿。亏你还是学医的……”
林珩笑，居然被一个初中没毕业的不良少女嘲笑，“还想吃什么？”
“土豆，西兰花，红萝卜，我还学了炸薯条，给你做一个西式午餐。”
“还午餐，这都几点了？”
“西式晚餐！”
林珩还买了两个夏影爱吃的肉粽回来。
夏影还是滚在地上不肯起，让她去沙发上睡也不干。
林珩坐在夏影旁边逗她：“小帅哥，我下面给你吃啊？”
夏影把自己裹在毛巾被里，只有脑袋露在外面，睁开眼睛看着林珩：“你学坏了！谁教你的！”
林珩看着裹成一个长条，只露个脑袋的夏影说：“你把自己裹得像一根鵰一样，是要干什么？”
“哇！姐姐，你太坏了，你在说些什么！”夏影解开毛巾被从地上跳起来。
林珩笑，“你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
夏影去卫生间洗澡：“臭流氓！”
厨房里。
夏影熟练地用手抓匀鸡肉上的调料：“其实我常想，再过一两年，要是张明的案子还没查到我，我就跟你住下来。”
“为什么再过一两年？”林珩问她。
“我听说徐队那边还在查这个案子，她似乎很有耐心的样子，一定要侦破这个案件。我想，还是得躲一躲。”
“你准备去哪儿？”
“我想去越南、缅甸转一圈。”夏影还记得外公以前提到过，他曾在缅越边境作战的事情，她想去看看。
林珩问：“去当蝙蝠侠吗？”
“姐姐，你说蝙蝠侠是正义吗？”
“我想，是。他在用他内心的正义保护那座城市。”
“这城市不归我保护，我也不是他们的保护者。”夏影看着林珩，“其实，我只想保护你。”
是啊，可如今正是要保护她，才更要离她远远的。
夏影把腌好的鸡腿放到冰箱，去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