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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0章 有他的城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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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北是心脑血管疾病高发地区,约好和满以见面的老人因脑出血住院,老人家属联系满以推迟见面时间。

满以提出去医院探望,老人家属委婉拒绝,说病情不严重再住两天就能出院。

双方通电话期间,老人在病床上闹着出院,自己生龙活虎,把家人熬得身心俱疲。

没安排的日子妘苘独自出门取材,室外寒风刺骨,步行十五分钟她扭头跑回宾馆。

她整日埋在客房学习摄影理论知识,上传到网上的视频看不到进步,多时三百个点赞,榜一永远是首评,搞得她想和榜一谈心,谈谈自己蠢笨的脑子为什么学不会东西。

忽然间,妘苘萌生离开大兴安岭的念头,结束无聊、浪费时间的旅程。她离开房间,站在满以房门前踌躇,不知道怎么开口。

又又又对不起?又又又麻烦你了?我就是个做事没长性的人?

妘苘低头盯着鞋面,说来的是她,想走的还是她。房门猝然打开,满以的出现让她措手不及。

出发前满以就知道她有心事,轻轻关上房门道:“我要去鄂伦春风情园,你想去吗?”

妘苘不好意思说明来意,顺着他的话应声:“去吧!”

她迷迷糊糊回房,套上黑色羽绒服和满以离开,屁股还没坐热就到地方了。

园区提供住宿,住在里面不收门票。

儿童游乐场、射箭场、动物投喂区样样俱全,圆锥形撮罗子不再由白桦树搭建,现代工艺仿制传统外观,白色表面绘制精美图案,非常标准的休闲大公园。

接待人员说两人来得不是时候,前两月天气好游客多,员工和游客穿着民族服饰,点燃篝火吃手把肉载歌载舞。

接待员道:“这是我名片,下次你们夏天来,那时候人多还能吃鹿肉。”

妘苘看向左手边围栏,梅花鹿雕像代替真梅花鹿。夏季地面应该长满绿油油的小草,游客白天看鹿,晚上吃鹿。

满以问接待员是不是鄂伦春人,接待员开玩笑说自己是混血,“我叔是鄂伦春。”

他口中的叔叔是个混蛋,下山后喝酒、偷东西、打架,这种人能结婚他却还是个光棍。

接待员抱怨两句突然释怀,“结不结婚也就那么回事儿。”

他打开园区的撮罗子让两人参观,里面有窗户、有床,春夏天气好时,游客可以在这儿过夜,“别怪现在的撮罗子像旅馆小房间,真把游客拉进山里住原始屋,小虫子都能把他们吓得吱哇乱叫。”

想切身体验原始环境的人毕竟是少数,旅游花大价钱总要住得舒舒服服。

满以停在墙上像号角的装饰物前,“这是鹿哨?”

“是,不过不能用,摆着看到。”接待员斜视满以,无声表达:呦!行家啊!

鹿哨多由桦木制作而成,口含尖端往肚子里吸气,模仿鹿的声音吸引猎物。

不起眼的鹿哨曾引起激烈讨论,最终确定是使鹿鄂温克族的东西。某些地方会模糊两族,但学术不能模棱两可。

妘苘没注意两人聊了什么,她在想接待员的叔叔为什么能让接待员变混血。

接待员接了通电话先行离开,满以和妘苘回到车中暖和身子。

妘苘在十八站学到一个词——冻牙,冬天在室外说话像牙敏感吃冰激凌。

车内温度攀升,满以转头看向妘苘,红扑扑的脸颊藏在黑色围巾里,像装饰后的圣诞苹果。

一个……崭新的印象。

妘苘询问接下来的行程,车窗外飘起雪花,满以蓦地提出建议,“去河边吧!”

“好。”妘苘没意见,头靠在车窗上看雪。满以开车稳当,她的身体不会在车内蹦迪。

车内温度像坐在暖和的壁炉前,妘苘关注雪花形状,渐渐放松身体睡着。

满以停车等红绿灯,转头关注在副驾驶小憩的人。像不知道在做什么的木偶,迷茫和痛苦藏在身体看不见的木纹中。

有些事总要独自面对,在此之前,他希望蜿蜒的呼玛河能给她带来一丝慰藉。

妘苘醒来还在去河边的路上,天空旋转飘落的雪花掉进眼中,双行道两侧松柏常绿,鹅毛大雪盖住上了年纪的墨绿针叶。

南方行道树常见榕树,褐色树枝长出下垂的根,扎进地面撬开地砖,任其自由生长会变成宽阔流苏,孤树成林。

大兴安岭的树仿佛没有多余树枝,又直又高刺入苍穹,像密密麻麻的电线杆矗立在黑土地上。

白色丰田普拉多停在河岸边,妘苘从车上下来没感觉冷。

十一月下旬呼玛河被冰封住,堆积的雪将岸边枯草伪装成连片的白蘑菇,枯木逢瑞雪重获新衣,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

天地间仿佛只有白色,妘苘见过另一种全黑场景,任务结束等待她的还是望不到尽头的黑暗空间。

满以出声提醒:“现在冰层薄不能上去。”

妘苘颔首,索性拿出相机拍雪景。满以来这里干什么?在雪中长大的人还会喜欢雪吗?

“咔嚓。”

耳边传来碎裂的脆响,妘苘好奇地看过去。满以站在河岸边,哑光黑皮鞋拨开雪,露出冻硬的黑土地。凹凸不平的土间有纯白色的冰,踏上去的瞬间冰碎裂,里面没有半点水。

“这是什么?”妘苘靠过去,站在他身旁。

满以扔出去的橡果将松鼠引来,笑着回道:“冰冻气泡,踩踩看。”

妘苘抬脚瞄准白色冰层踩下去,像捏泡面那样解压。她来了兴致,扔下满以独自破坏纯天然脆皮。

面包鞋鞋底软,一脚踩不碎妘苘就在冰上蹦高,像一只忘我跳跃的傻狍子,在岸边留下噼里啪啦的声响。

呼玛河上空大雪纷飞,断断续续的乐章传进满以耳中,抱成小团的雪花落在他长密的睫毛上,清澈眼睛倒映蹲在雪地玩耍的人,联想到傻狍子他略无奈地摇摇头,对自己愈发恣肆的想象力。

地面的雪越铺越厚,踩上去嘎吱响。

满以站在身边,妘苘不再找“脆皮冰”,食指在雪地上作画,“你为什么要了解鄂伦春?”

“想了解。”满以的答案很简单,最开始他哪儿知道保护少数民族文化,单纯好奇罢了。

妘苘在雪地上留下一排排不开心的笑脸,“有什么意义?就算消失也没影响。”

“意义吗?我不会特意为自己的行为寻找意义。”满以抬头看向远方,继续道:“今天白色消失,明天绿色消失,所有色彩都被同化,世界就不再是多姿多彩的模样。”

妘苘的笑更偏向讽刺,笑他是东北圈清冷真佛,“你不在乎钱吗?挣钱不重要吗?”

“重要,但欲望有止境。社会不会停止对我的需求,想做才是最重要的。”

满以在不同年纪听到过许多相同的话,人生进程似乎有顺序,上学、工作、结婚生子,他应该去消费时间、金钱,变成维持社会运转的微小齿轮。

日复一日转动容易厌倦,到时候可以选择变成影响社会运转的大齿轮,或者干脆脱离,他的选择更倾向后者。

妘苘好似被灌了碗毒鸡汤,角度刁钻道:“想杀人放火呢?”

“呵呵,坏人通常不会想这么多。”

妘苘话音一顿,起身拍掉黏在手套上的小雪块,“有点冷,回去吧!”

大雪没有停止迹象,雪地里的脚印延伸到白色轿车前。

满以站在车门前,把大衣上的雪扫干净。妘苘坐进车里,双手垫在屁股下面等待。

雨刷器刮走挡风玻璃上的雪,车辆沿原路行驶回到宾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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