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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7章 有他的城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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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会得不多,妘苘的拍摄工作不像专业人员那样累,有时间就上网学摄影,拿相机在旅店附近练习拍照。

出现裂纹的柏油路面、轿车急行卷起的尘土、慢悠悠行走的老人,诉说这里的破败和单调。

妘苘拍了几张看不出好坏的风景照,转身旅店休息时,背后阳光像揉碎的金箔在行道树间穿行。

隔日早晨,满以敲响妘苘房门,通知她该走了。

两人准时出门,气温低至零下,屋外天空笼罩阴霾,街道两侧光秃秃的树枝裹上冰衣,路面铺了层薄薄的雪,放眼望去街道空无一人,冷风一吹更显萧条。

妘苘在电视机里见过雪,是洁白云朵掉在地面的美好模样。眼前的雪显然不同,脚踩上去发出轻微的啪唧声,白雪瞬间变成脏兮兮的冰沙飞溅。

雪没有意料中完美,妘苘迈出一步后僵在原地。放弃满以介绍的好工作加入此次行程,一是想放松心情,二是想远离剧情,就当给自己一点短暂的休息时间。

现实是,眼前场景和治愈心灵完全不搭边。她忽地有些后悔,为什么要在这里浪费时间?

满以看向身边衣着单薄的人,似乎守着不给他添麻烦的念头,妘苘从不提要求,冷的时候也只是偷偷裹紧外套。

满以的视线落在她冻红的指尖上,稍作停留道:“上车吧!”

来之前妘苘没想到这里会提前步入冬季,将冰冷指尖缩进袖口应声。

两人的脚像加热过的熨斗,融化雪面留下大小不同的脚印。

满以坐上驾驶位打开空调,车内温度逐渐提高。刚上车那会儿,车座坐着冰屁股,妘苘恨不得在车里站着。

两人依旧带着礼物拜访老人,在送礼这件事上老人与女儿保持一致,满以再敢带礼物就把两人扫地出门。

满以笑着答应,若有见面机会还会带礼物来,不是客气而是敬重,他珍惜每一次探访机会,礼轻情意重。

今日,老人坐在铁架单人床上平静讲述萨满捉妖的故事,暂且称为故事更合适。

小卧室温馨干净,妘苘透过相机注视那双浑浊的眼睛,时间随着老人发出的秘语回到曾经的原始部落。

年轻男人出门打猎,在河边捡到一条漂亮项链带回家给妻子。那时候鄂伦春还住在撮罗子里,撮罗子是由草木、兽皮搭建的圆锥形建筑,直径可达五六米。

家里的狗围着撮罗子狂吠不止,没几天,妻子突然重病卧床不起,年轻男人急忙找来部落里的萨满。

深夜,女萨满将族人聚集在一间撮罗子里,熄灭火源在黑暗中等待自己的神。

没一会儿神来了,萨满浑身颤抖向屋外跑去。

撮罗子外昏天黑地,萨满的丈夫担心妻子安危,和族人点燃桦树皮跟着跑出去。

常年狩猎的男人们怎么都追不上疾驰的人影,没一会儿萨满消失在黑暗中,茂密林中传出怪异吼叫惊走鸟雀。

几人循着叫声走到近处,萨满手里有块小板,似失去神智跪在地面刨土,边挖坑边唱神调。

随后众人架起火堆,萨满将木板和项链扔到燃烧的火焰里,母妖在火焰中痛苦嚎叫,直到火焰熄灭一切才恢复正常。

老人说萨满一开始是为族人治病的,百年间世间精怪消散,病也没了吧!

时间说长又短,说短又长。

老人温和的眼睛不会说谎,攻略系统真实存在,妘苘分不清眼前世界是真还是假,是现实还是游戏。

“呀給呀——呀給呀噶呀——”

安静两居室响起老人吟唱的神调,与网上传闻不同,那是种完全不恐怖,没有威慑力却直击灵魂的仙乐。

隐藏在森林中的神秘部落没有文字只有语言,口口相传,每个人都是民族的仓颉。

回忆往昔老人眼角含泪,情绪太激动对身体不好,满以委婉终止对话和老人告别。

临近中午气温回升,湿漉漉的树枝挂着水滴,地面遍布泥汤像刚下过一场雨。

东北的秋冬很神奇,阳光不是衡量温度的工具,在室内看见大太阳就减少衣物,大概率会被冻成冰棍。

寒潮来袭会越来越冷,怕妘苘冻伤,满以带她来到旅店附近的商场。

商场年代久远,装修、服装款式跟不上时代,来购物的人不多,商家坐在铺子里的椅子上昏昏欲睡,室内比上课的教室还安静。

妘苘不在意商场环境,兴冲冲走进去选购御寒装备,站在商铺前扫视围巾皱眉,纠结片刻选了条百搭的米色围巾。

脸盲的满以无法为她提供好建议,静静陪在她身边,发起她拿起御寒款“脸基尼”缓声阻止,“暂时还用不到。”

轻柔声音有丝笑意,妘苘看看手中夸张的御寒装备,最终放弃选购。付过围巾钱,两人在商场附近找了家火锅店。

不起眼的小店摆放六张餐桌,与麻辣鲜香的川式火锅不同,小店内选用泛白的高汤涮新鲜鱼片。夸张点形容,能感受到美味江鱼在舌尖上跳跃。

妘苘被美食勾走魂魄,那边,老板坐在隔壁桌与满以笑呵呵交谈。

午餐意外与鄂伦春人邂逅。

妘苘扫了眼即将步入老年的男人,红光满面瞧着像当过部落勇士。回忆短短几日,热情似乎是鄂伦春族人的代名词。

小饭馆离学校、商圈较远,节假日才有些食客。店里好不容易来了个说话的人,而且还对民族文化感兴趣,老板非常愿意与两人交流。

满以是谈话高手,与他对话会在不知不觉中交付真心。没营养的闲话能聊、高深莫测的话题同样能聊,并且不会感到被冒犯,短短十分钟就让老板掏心掏肺。

老板说鄂伦春是渔猎民族,从前生活在山里,深冬时高山会变成冰封之地。

同样是1953年,族人在政府的帮助下离开生活一辈子的斜仁柱下山定居。

“山下好啊!不挨饿受冻,干什么都便利。”老板说完低下头,只是有时候还会想,想的不是山上空荡荡的斜仁柱。

1996年政府全面禁枪,很多人不愿意上缴猎枪。一来那是大家吃饭的家伙,二来对跟随自己半辈子甚至更久的物件有感情。

老板也把猎枪藏在家里,时不时拿出来擦擦。想打野味又不敢,为了只傻狍子蹲监狱何苦呢?

猎枪放在家里生锈,思来想去老板还是找个由头交了枪,那时已经是2015年。

到这年,他身边几乎没人有猎枪,即便留着最多就是个念想。

老板与满以相谈甚欢,厚实手掌拍响桌面,起身去后厨给两人加餐。

没多久,老板端出一盘名为“塔拉哈”的美食,直译为烤鱼,样子更接近生鱼片。

冬季,鄂伦春人会凿开厚厚的冰层抓鱼,用新鲜的鱼做各种美味,塔拉哈是其中之一。

串号的鱼放在柳木炭上烧烤,五分熟端上桌蘸盐巴佐料食用。

妘苘和满以衣着普通,但给老板一种“城里来的”感觉。他猝然对食材和自己的手艺没自信,怕城里人吃不惯他推荐的美食,“江里的鱼不是从前那味儿,不知道做得好不好吃。”

老板暗中红了脸,让江鱼背上一口大黑锅。

妘苘夹起盘中晶莹剔透的鱼片放进嘴里,弹软又伴有炭火香,盐巴与鱼肉在舌尖融化,恐怕是某些大厨追求一辈子的“保留食物本味”。她竖起大拇指给老板点赞,“好吃!”

话不多的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老板放声大笑道:“那就行!还怕你们吃不惯,好吃就多吃点儿!”

美味全进了妘苘肚子,意识到这点她脸颊发烫,实在臊得慌,羞涩的食指按住盘边,推餐盘靠近满以。

摆放美味鱼片的盘子在桌面鬼鬼祟祟移动,很快被一股力量阻止,满以的指尖也抵在盘子边缘,满面春风地道:“吃吧!”

他笑的时候眼睛不会变成月牙,里面藏着一泓湖水,波光粼粼似的。

妘苘望着他下意识咽了下口水,埋头专心吃桌面的美食。

满以轻压眼皮,余光注视身边食欲旺盛的人,似乎想了什么,接着继续和老板聊天。

老板介绍了很多民族美食,鄂伦春冬季的聚会叫“伊萨仁”,现在民族文化得到重视,很多东西游客也可以体验,失去和发扬看似在同时进行。

午餐结束,老板和满以推搡半天总算收了饭钱,和老板互留联系方式,有缘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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