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越野车远光灯照亮沥青路，表面坑坑洼洼的运输车紧随其后。
两辆车拐进高速公路服务区，走了几十个加油站勉强挤出二十升汽油。
车辆加油时，坐在车上的人补充食物、水分，不约而同想到山洞的蔬菜大棚和咸香的鱼干，默默咽下干巴巴的压缩饼干。
妘苘不再主动攻击人，呆坐在副驾驶不声不响。白荐云一路都在控制她，能量耗尽咬了口压缩饼干含在嘴里，让虚弱身体自行吸收。
妘玲芳帮昏迷的王清擦拭身体，从车辆后座上下来找到陈国，“老陈，这样下去不行，我们得先找人救她们。”
清醒的人不知道谁有治愈能力，只能边走边找。
白天车辆滚热没法正常行驶，即便是夜晚众人也要时刻关注车辆状态。
小队停下休整妘玲芳就和妘苘说说话，妘苘逐渐开始回应，操着丧尸的声带机械地喊妈妈。
运输车压过积水路段，陈国扫了眼后视镜皱眉，“怎么这么多水？”
白荐云打开手机照明看向窗外，马路两侧地势较低的田地被水淹没，偶尔能看见玉米秆枯萎的顶端。离线导航显示附近水系发达，他沉稳道：“叔叔，不能往前走了。”
高温天气长达半年，冰川和冻土层慢慢融化，大量雪水涌入江河引发洪水、海啸。
陈国按响喇叭，两辆车先后掉头，驶向干燥的分岔路。
逃亡这十多天妘玲芳、陈国、白荐云轮流开车，王清中途清醒过，吃了点东西继续休眠。
天地仿佛没有亮色的水墨画，黑和更黑描绘树木交错复杂的枝干，笔直的公路看不到尽头。
锐挫望绝时妘苘醒了，妘玲芳紧急刹车，将她抱在怀中声音哽咽，除了“好”再说不出其他话。
五人来到陌生村镇，找了间无人平房休息。
妘苘拥抱哭得像泪人的亲人，把两人哄睡原路折返，站在白荐云面前，露出笑容张开双臂。
房间在旋转，失重掉落的感觉白荐云初次体验，自然垂放的手收拢指尖，黑布鞋缓缓向前半步，接着像投出去的球冲上去。
抱住他的纤细手臂安全感十足，微凉手掌轻抚他后背驱散多日忧愁。
妘苘笑着说道：“怎么瘦了呀！”
“嗯，好想你。”白荐云险些虚脱，脸颊贴着她头顶轻轻应声，疲倦眼眸带着些委屈，暗中诉说没有她的日子多难熬。
两人不需要多余的话，在山洞平常的日子融于血肉，周围寂静时就会浮上心间，满足似浩瀚星海。
妘苘被他专注的眼神看得不自在，匆匆说了声晚安去车上小憩。
五人伴着夜月入睡，醒来吃过东西简单洗漱，养精蓄锐再次上路。
*
拥有异能的人寥寥可数，更别说治愈系异能很珍贵了。
王清身体每况愈下，妘苘决定让白荐云凭感觉导航去找女主，冒险相信主角必定相遇定律。
小队在马路上追赶太阳，连接灰暗天空的龙卷风在后方追赶小队。
漏斗状云柱把黄土、垃圾、丧尸当填充物，幸好龙卷风前进速度不快，给两辆车留出逃生时间。
临近山海关视野忽地开阔，不远处空旷草原驻扎一支规模较大的营地。
妘苘扫了眼余量不多的油表，默默祈祷营地有人能治愈王阿姨。
洛唯身穿迷彩服站在瞭望台上，放下望远镜嘴角向下弯了弯，“真巧。”
“老大，有两辆车靠近。”
“放进来。”洛唯从高处下来，和三五人走到营地门口迎接老熟人，注视靠近的改装车勾起唇角。
“洛，你在打什么鬼主意？”
“鬼主意？应该叫……生意。”洛唯摸了摸手中望远镜，表情神秘莫测。
斯蒂夫·鲁法洛眺望远方，有些可怜那些外来者，毕竟洛是他见过最精明的商人，更准确地说是土匪。
营地规模超出妘苘想象，井然有序伴随一丝危险气息，眼下没有其他办法，只能进入营地碰碰运气。
妘苘下车，看见女主那刻感激涕零，和她客套两句进入主题，“我们车上有伤患，你能帮忙治疗吗？”
她语气笃定，洛唯疑惑道：“你怎么确定我能治？”
妘苘指向站在洛唯身旁的男人，“我们遇见过，稍微……聊了下。”
“stupidjerk！”斯蒂夫·鲁法洛骂完连忙躲到洛唯身后，外来者也是土匪。
洛唯不经意看向停在对面的越野车，“天气这么热，不如我们去营帐里聊？”
女主热情得像赌场老板，不留下点什么恐怕走不了，妘苘点头答应。
两小队并肩而行，洛唯拿着望远镜摇了两下看向妘苘，“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我喜欢给聪明人打折。”
“可以谈。”妘苘道。
妘玲芳偷偷暗示女儿，只要王清能恢复健康，她们可以舍弃全部物资，没什么比人更重要。
斯蒂夫·鲁法洛不想参与土匪之间的谈判，带其他人去隔壁帐篷休息。
妘苘和洛唯走进四人帐篷里，灰色布料遮挡阳光，角落脸盆盛放大块冰，体感比外面舒服不少。
两人面对面坐下，洛唯表现得热情大方，“你们从哪里来？很辛苦吧！”
她不清楚妘苘带着伤患跑了多久，要先判断伤情才能抬价。
“太辛苦了！天气热，走两分钟就一身汗。”妘苘并不松口，一次□□出底牌只会让对面狮子大开口。
“是啊！亲人受伤你很着急吧！”洛唯仿佛感同身受，这场谈判可以进行一年，她能等，妘苘能等，唯独伤患等不了。
女主没做出任何威胁的动作，亲和笑容无可挑剔，无形中散发的压迫感将妘苘自动归为下等，强迫她的大脑记起剧情。
关于女主，剧情会描写她非常完美，谈判、管理、异能方方面面无懈可击，外貌是她身上最不值得夸赞的一点。
佩服归佩服，妘苘要尽可能留下物资用于应急，“你想要多少？”
“全部。”洛唯丝毫不掩饰，盘腿坐在防潮垫上，“现在说兵荒马乱也不为过，营地这么多人，靠善良不能服众。”
帐篷外风吹草动，洛唯平静的声音似冰锥扎进耳中，“他们会在夜晚爬上蔷薇的床，白天在唾弃蔷薇的存在。”
黯淡眼眸对视，倒映两张蔷薇般美好的面容，纤细藤蔓带刺且致命。
妘苘缓缓开口，“我不会为一条命放弃三条命，做抉择难，选出结果反而轻松了，人总要死的不是吗？”
“呵呵，你从车上下来的时候，表情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发现洛唯身边的望远镜妘苘了然，她早已进入女主的监控范围内，“既然不是希望就不能陷入更深的绝望。”
洛唯注视她无声笑了笑，“营地有百余人，你们有四人加一位伤患，严格说交易条件是全部物资和五条人命。”
“你了解斯蒂夫·鲁法洛吗？或许我们可以用重要消息当作筹码。”
人的嘴最会行骗，洛唯对她的消息不感兴趣，“我有更好的筹码，比如……加入我们。”
她们有过一面之缘，这支五人小队能从市中心平安走到这里可见实力。
斯蒂夫·鲁法洛说妘苘抢走了OIB，她也看见妘苘将OIB给白荐云，放着队伍中的长辈不管，将疫苗给年轻力壮的人？
她不太相信，合理猜测五人全是异能者，有她们加入营地锦上添花。
营帐静默无声，加入营地主角凑齐了，妘苘不敢想未来有多九死一生，开门见山道：“你知道末日前的谣言吗？”
“不知道。”病毒暴发时洛唯还在夜店当女王，满屋帅哥变成丧尸，相互撕咬场面实在刺激。
“简而言之，白荐云是斯蒂夫·鲁法洛派来监视我的。”
“啊？”洛唯送白荐云进监狱完全为了那一拳之仇，一个没留下案底的教训。
“你可以问问看，斯蒂夫·鲁法洛知道我多少信息。”
洛唯认识的白荐云是武痴不可能做奸细，但……现在他眼中不是多了个女人吗？一切都在变化中，“我需要时间，麻烦妘小姐在营地休息一晚。”
“感谢洛小姐慷慨大方，希望您尽快得到结果。”
两人的结束语颇为官方，站起身握手。
最终，妘苘用四百毫升血液和三分之二的物资换来王清痊愈，王清醒来身体仍旧有些虚弱，大部分时间都坐在帐篷里休息。
洛唯将妘苘的血液交到斯蒂夫·鲁法洛手中，妘苘的白色瞳孔太扎眼了，如果人类能像她和病毒和谐相处，世界有希望恢复秩序。
“斯蒂夫·鲁法洛，我听到些有趣的事，你要不要听？”
被洛唯暴打的画面历历在目，斯蒂夫·鲁法洛不想听也得听，怯生生掀了下眼皮，洛是特别的女人，世界上最特别的……
洛唯没试探两句他就全交代了，竟然和妘苘描述的一样。
现在，妘苘、斯蒂夫·鲁法洛、白荐云都没说谎，问题出在哪儿？
妘苘不喜欢要动脑子的事，坐在帐篷蹙眉道：“有没有其他和你们接触过的人？”
洛唯突然哦了声，离开帐篷没五分钟带回一个瘦小的中年男人，“亲爱的爸爸你说吧！”
洛父睡眼惺忪，瞟了眼严厉的女儿如实交代，“之前是有人收买我监视妘苘，白荐云正好又被你送进局子里，但是……”
“但是？”
“你爸我在外国有点小人脉，听说研究所没安好心就光收钱没办事，还积极去看守所捞人呢！”
“你早就知道病毒的事？！”
“我没信他们来真的啊！谁知道这东西一波接一波的，赶上刷毒圈了。”
事情真相大白，洛唯不会赶走斯蒂夫·鲁法洛，他还有利用价值。
王清身体恢复如初，五人小队准备启程。
交付物资时洛唯凑到妘苘耳边问：“真不准备留下来？加入营地比颠沛流离好吧！”
“好吗？”妘苘撇嘴不太赞同。
“你利用我查事情真相，原本不该让你走的。”
“那我要抓紧时间跑了。”
“呵呵，好吧！”
两人相视一笑，妘苘知道女主可以做得更绝情，拒绝治疗王清、杀人越货等等。
可能女主不是末世一来就杀掉亲友的人？总之，和平谈判换来两方都能接受的结果，没有比这更好的结局。
她真诚道了声谢上车，在妘玲芳的提议下开车前往钱塘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