妘苘坐进运输车副驾驶，隔着车窗遥望妘玲芳说不尽的不舍。
白荐云上车，左手握着方向盘斜眼看她。到胸下的双马尾扎着紫色缎带，嘴抿成一条线，鼓起脸颊像可爱的河豚。
自诩长大的人宣扬美好世界是谎言，听多了白荐云也把灵魂封在武馆，避免和坏世界产生联系。遇见这家人他总想放灵魂出来透透气，周围越危险，她们的和善越有冲击力。
绷紧的身体不由放松，白荐云启动车辆笑着肯定道：“你和家人关系很好。”
妘苘应声，她一天不粘妘玲芳就浑身难受，像网瘾少女远离网络出现的戒断反应。
曾经，原主连父亲的醋都吃，长大还想睡在父母中间，妘玲芳打人太疼，原主不得不放弃。
“系好安全带，从这儿开到机场差不多四个小时。”温情话题转移，白荐云打开手机导航。
“累了就换我开。”
“好。”
得到回复妘苘歪头靠在椅背上，洗过澡身上热度退了些，像不严重的感冒。
她弯腰拉起裤脚，右脚踝的抓伤边缘溃烂，血液由红转青，痛感比早上更明显，最差的结果——携带病毒的蚊子咬了她。
末世刚刚开始，进度未免太快了。
她放下裤腿坐直身，如果不是，她又想不到在哪儿受过伤？什么时候接触过丧尸？现在没变异是不是因为病毒有潜伏期？
车辆驶离树林开到宽阔的公路，越到市中心越混乱，横七竖八的轿车停在马路中央，所见之处如血腥屠宰场，人似猪羊被丧尸开膛破肚。
临近十字路口，白荐云忽然将刹车踩到底。妘苘措手不及身体前倾，双手按住仪表板抬头，两辆高速行驶的轿车在路口相撞。
灰色轿车在空中翻转，重重摔在地面，倒过来的破碎车窗贴着血色人脸和扭曲的身体。
装了挡板的黑色SUV仍然不减速，继续直行撞飞路面一切障碍物。
闻到食物气息，丧尸蜂拥而至，包围冒烟的轿车，撕咬里面奄奄一息的父子。
“对不起，突然踩刹车吓到你了吧！”
妘苘抓紧斜在胸前的安全带摇头，幸亏男主反应快，不然会是三车相撞。
白荐云重新发动运输车，精神高度集中观察路况。
进入熟悉路段妘苘启唇问：“你要不要回武馆？”
白荐云权衡利弊，修长五指握住方向盘，“不……”
“去吧！附近丧尸好像不多，顺便找点有用的东西。”
白荐云被妘苘说动，转动方向盘拐进通向武馆的单行路。
春熙路整条街都是装修花哨的家具店，崇尚传统的白家武馆格格不入。
两人迅速下车，一个警戒周围，一个拿钥匙打开店面玻璃门。
空荡荡的武馆不受末世影响，地面铺着深蓝色防护垫，周围摆放六七个武器架，大部分空间被更衣室、训练场地占用，白荐云的卧室似立锥之地。
白荐云拆开放在窗台上的相框拿走全家福，取下组合隔板里的衣物，用床单打成包裹。
丽日当空，无人马路异常安静，两侧树干瘪发暗，营养不良似的。
妘苘躲在武馆门里看守运输车，慢慢聚集的丧尸像楼里的蟑螂，发现有一只时已经有一群了。
“不是吧！”
安全区瞬间变禁区，妘苘喉咙发痒，回身喊白荐云撤离。
两人刚在走廊碰头就听门口传来破窗声，丧尸判断两人行踪，先后挤进近两米宽的走廊，拥挤场面和高峰时期的地铁尤其相似。
“呵……呵呃啊……”
极低的卡痰声带有余音在阴沉走廊回荡。
附近没有窗户和可躲藏的地方，白荐云侧身将妘苘护在身后，拿出裤兜里的甩棍轻道：“别担心，我会带你出去。”
顶尖的长相、民国时期的大褂、二十一世纪的甩棍和不知道算什么年代的丧尸组合，画面极具割裂感，似在梦境与现实中间穿梭。
妘苘举起手枪，灵魂似有一瞬抽离，仿佛停在空间的局外人。
没有意义。
清晰冰冷的声音来自身侧，她猛然转头，前方光芒万丈仿若直视太阳，光芒呼吸间散去，她依旧在昏暗走廊，刚刚的一切恍惚如梦，迷乱无证。
白荐云拎着甩棍冲向丧尸群，挥舞黑色甩棍游刃有余，化身在海里畅游的虎鲸，随意击飞丧尸群。
不管刚才是不是幻觉，妘苘的首要目标都是逃出去。她冷静瞄准，开枪击毙扑向白荐云的丧尸。
子弹很快用完了，妘苘收起没有的热武器，弯腰捡起地面青灰色断臂，靠近丧尸群飞身踩着左侧墙壁借力甩腿，像打保龄球将前排丧尸放倒，平稳落地回说：“一起出去。”
“好，小心。”白荐云借机补刀，在丧尸颅脑开出一个个子弹大小的黑洞。
丧尸前仆后继，妘苘将断臂塞进丧尸口中，抬腿踹向它胸口。
她负责放倒，白荐云负责补刀。
丧尸大军退到武馆中央，越打妘苘身体越轻盈，体力仿佛用不完，看见什么拿什么，寻找合适武器。
双节棍打丧尸八下，自己挨十下；刀剑没开刃，威力趋近于零；实心流星锤，捶起来敌我不分，没有趁手武器，气得她想将武器架扔出去。
“呼……”
关键时刻身体猝然发热，妘苘没时间擦汗，从塑料桶里随便拎出个东西发泄怒火。
钢制磨砂棒铃像地狱之火，所到之处不留活口。
白荐云吞咽口水，被她怒发冲冠的模样吓到，缩小呼吸声闷头消灭丧尸。
两人并肩作战，一边防守一边靠近武馆大门，跨过门口的碎玻璃飞速坐进运输车。
坐进副驾妘苘立刻晕过去，眼见头要撞到车门，白荐云伸手揽住，温热微潮的掌心轻贴她耳朵，轻轻将小脑袋摆正。拉拽安全带的动作极快，不容人展开多余想象。
紧随其后的丧尸爬上运输车，似密闭的乌云挡住阳光。
白荐云处变不惊，瞄了眼妘苘受伤的脚踝，几番纠结后开车直奔路边的大树，撞到前急转方向盘，甩掉黏在车身上的丧尸开远。
运输车开出不远，妘苘逐渐清醒，穿着潮湿的衣服有些难受，从扶手箱里拿出矿泉水咕咚咕咚喝了大半瓶。
此时，她的体温已经变正常，除了心跳频率过慢没有其他异样，
白荐云关切道：“你还好吗？用不用回去？”
“没事，不用。”关于自己受伤的事，妘苘不知道怎么开口。
半小时后运输车到达机场路。
高架桥在施工中，黄色空气飘散尘土味儿，桥下停放三五辆小轿车，吊车车门被鲜血洗刷，周围无人生还。
运输车沿路行驶二十分钟没发现搅拌车，妘苘蹙眉，“怎么办？附近有其他工地吗？”
市区在建的楼区、地铁可能是丧尸高爆发地带，为了安全，两人决定在附近寻找建筑公司。
来时路上耽误不少时间，太阳完全落尽地平线前，两人在偏僻村镇找到目标。
白色搅拌车刚好停在建筑公司前院，电源维持启动状态，搅拌机一直在转，妘苘做后勤人员换到运输车驾驶位。
四处寂静，白荐云下车坐进搅拌车里，座椅尚有余温，副驾驶摆放的泡面桶剩了点汤底。
察觉身后窸窸窣窣的声响，白荐云掏出甩棍蓦地转身挡住丧尸的攻击。
“哈……呃……”
颇有反差的两张脸不足一掌宽，血腥味在车内扩散。
丧尸挺着肚腩扭曲身体，上半身似壁虎贴着车顶，下半身挤在座椅后方缝隙里，条纹立领短袖和牛仔裤包裹身体，眼睛仿佛白色棋子，双手抓住甩棍不断下压。
搅拌车只有前排，空间小白荐云施展不开，后背抵在方向盘上，手肘弯曲夹角越来越小。
“呃啊……嘶……”
干净的挡风玻璃唤醒记忆，丧尸面容痛苦，脑海闪过无数画面，嘶哑呢喃：“车……家……”
得知病毒暴发司机一直躲在车上，刚死不久还有意识，不断重复固定词语。
“唔呃……杀……杀……我……”
压着甩棍的力量越来越小，白荐云眉心聚拢，松开甩棍转身后背贴着副驾驶，趁丧尸撞在方向盘上，抽出甩棍扎进脆弱大脑。
再次补刀后丧尸掉出搅拌车，裤兜里的驾驶证掉在地面，露出三口之家幸福的合照。
白荐云下车，将尸体搬到开着小白花的荒草丛中，站定的短短两秒不知想了什么，亦如平常回到搅拌车上。
回程意外顺利，两人到山洞时已经晚上了，默契隐瞒遇到丧尸群的事。
陈国站在山洞外围着搅拌车转圈，时不时摸摸车身独自念叨：“嗯！这车好！不错不错！”
妘苘填饱肚子，将妘玲芳带到山洞隐蔽处，撸起裤腿露出大面积腐烂的伤口，愧疚又决绝道：“妈，如果我变异开枪时不要犹豫。”
犹如晴天霹雳，妘玲芳张开嘴说不出话，强颜欢笑半晌说：“女儿，你注射过疫苗不会变异。”
“什么时候？”
“昨天你睡着时，你王阿姨提议说……”妘玲芳抓住她右手放在双掌中，望向她迫切得到好结果，“不会变成丧尸，不会的。”
怪就怪妘苘不小心，还说大话要保护她，为了安抚她轻轻点头，“叔叔的疫苗……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