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晨加班的某天，次鹇突然要去理发，妘苘同他一起去商场里的理发店。
太阳能路灯照到地面爬行的棕色毛毛虫，次鹇及时缩小步伐给脆弱生命留下生机。
看到虫子妘苘浑身发麻，幸亏没踩到，不然她能跳半米高。
商场1号出入口前厅正在办展会，十多个宠物笼关着猫猫狗狗，领养条件苛刻，光是固定住所这条就将妘苘淘汰。
笼子上挂着禁止触摸的牌子，次鹇停在猫笼前仔细观察，伸手隔空逗里面活跃的美短。
妘苘见他在笑问道：“你喜欢猫？”
“嗯。”
“等你毕业可以养。”妘苘趁热打铁关心地问：“你还有其他想做的事吗？”
次鹇静默两秒启唇回说：“很多。”
有一个妘苘可以酌情实现，很多还是他自己努力吧！
两人来到装修豪华的理发店，衣着时尚的托尼老师迎上来，妘苘拿手机找出团购的优惠券，众人脸上笑容淡了两分，将她们交给还没适应英文名的理发师。
次鹇顶着那头“木鱼花”都漂亮，换完新发型整个人闪闪发光，跨次元的动漫美少年颇有吸引力。视线集中在脸上，他又戴上卫衣帽子，转头发现妘苘板着脸，憋了一肚子火似的。
修发尾，妘苘不明白这三个字有那么难理解吗？理发师一剪子下去保养半年的头发没了，她完全来不及拦。
镜子里海藻般的黑发逐渐变薄，妘苘敢怒不敢言。吵架似乎没必要，闲事越少越好，头发也不是长不回来。她暗自说服自己，强颜欢笑走出理发店。
次鹇跟在她身后，特别粗的马尾变成牛尾，不再像钟摆晃动。教他学会反抗，自己却在奇怪地方忍耐。
翌日上班，妘苘和同事抱怨两句引起共鸣。男同事不常遇见乱改发型的事，倒是对不断上涨的理发价格有怨言，干脆去街边找十元理发，或者买电动理发器自己在家剃。
平常的执勤日，妘苘追小偷把腿摔骨折了。喜滋滋躺在病床上，越看打石膏的腿越得意。
三五同事带花束和水果来看她，笑着说道：“所里收到锦旗了，所长心情特别好，坐办公室里偷着乐呢！”
妘苘鼻子翘上天，原主一世英名她守住了。实话说没有辅警这身衣服，她八成不敢见义勇为。
“这段时间你就好好在医院养病。”
妘苘应声，和同事们聊了会儿，挥手送她们离开。
师晨下班回家发现家里没人，打电话才知道妘苘在医院，火急火燎打车赶过来，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不住心疼，比自己受伤难受百倍。
妘苘不让他请假照顾自己，“伤不严重。”
“胫骨骨裂还不严重？！”
妘苘从果篮里掏出橘子剥皮，“请假两三天就算了，哪个公司让你随便请一个月假？现在工作这么难找。你放心，我能照顾自己。”
“就这么照顾？把自己照顾到医院了？”师晨不是那么勇敢磊落的人，只想过平凡普通的生活。
“那人包里好多重要证件呢！抓住小偷她还给所里送锦旗呢！”妘苘吃了瓣橘子，酸的眯起眼睛补充道：“我开心。”
师晨平凡人生唯一的变数就是眼前勇敢的人，无论时间怎样推移，和她相守到老的念头永不变。抬手揉揉她头顶，大手像陷入柔软羊绒里，“乖乖，年末我们结婚吧！”
“……我接个电话。”手机铃声及时响起，妘苘拿起手机，对面传来次鹇的询问声。师晨听到了，趴在床边酸溜溜的。
次鹇坐公交来到医院403病房，五人间里七八个病人家属，没有多余椅子他直接坐在妘苘床尾，“我照顾你。”
师晨牙齿磨得咯吱响，妘苘习惯性拍拍他手背安抚，抬头对次鹇道：“不用，小伤而已，你好好备战高考。”
次鹇侧头，转动的帽子露出无可挑剔的侧脸，“我和姐姐说过提高成绩的办法。”
他的侧脸不像正脸那么纯真，俯看的眼神略有些冷漠，难辨关怀和撩拨的真假。
两人打哑谜，师晨紧握妘苘放在床边的右手，表情说不出的担忧，像在选秀中排名倒数的素人偶像。
“总之谁都不用，上厕所我单腿跳，吃饭点外卖。你们安心工作、学习，这样我腿好得更快。”左边坐一个男人，右边坐一个男人，妘苘夹在中间头疼。
师晨和次鹇无话可说，一个剥香蕉一个削苹果同时拿到妘苘嘴边。
“姐姐，吃香蕉。”
“乖乖，吃苹果。”
两人针锋相对，妘苘哭笑不得，左手拿香蕉，右手拿苹果，一边一口当端水大师。
师晨称心如意，望向次鹇暗中挑衅：乖乖，先吃的苹果，一边玩去吧！死绿茶。
晚上十点两人还不走，非要留在医院陪护。妘苘无可奈何，“留下干吗？代替我睡觉？”
“乖乖，没有你我睡不着。”师晨拉起她的右手，眨巴眨巴眼睛乞求垂怜。
“你出差时候不睡觉是吧！”
师晨噎住，次鹇趁机抬手盖住妘苘放在病床上的左手，“没有姐姐我也睡不着。”
“我值班时候你也不睡觉是吧！”妘苘和他对视，抽出双手赶人，“都走，一起走。”
两人百般不情愿，磨磨蹭蹭起身走出病床，远离妘苘视线势不两立。
“乖乖心地善良捡条流浪狗回家养，可惜那畜生本性不改，不仅不认主还咬人，留着早晚是祸害。”师晨坐进医院电梯，见没有其他人继续道：“算了！乖乖说婚后就把狗扔了。”
“呵呵。”
“你笑什么？”
次鹇不回应，垂手站在电梯最里面，反复拉手机屏幕的消息框。
师晨有预感，次鹇近期的举动无关感激，对乖乖有意识地占有他无法忍受，回手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将他按在电梯上。
砰！
次鹇后背撞向电梯，电梯晃了两下似要坠落。
师晨轻易被他激怒，直视他嚼穿龈血，“我问你笑什么？！”
次鹇半张脸隐藏在卫衣帽子里，睁眼的眼睛直视黑暗，单手抓住衣领上的手扯开，瞬间爆发的力量和少年体型不符。
“我就是故意打扰你们，也没把你当姐夫。她和狗同居十几年，后来的你连狗都不如。结婚？你们不会结婚，我保证。”
“我们会结婚！”亲眼见证他的虚伪，师晨挥拳砸向他侧脸。
叮！
电梯门打开，师晨脸色铁青，烦躁地揉揉头发，头也不回走出电梯。
冷漠眼神不愿在他的背影上停留一秒，次鹇靠近电梯按键，反光金属像镜子倒映流血的嘴角。
他抬手，中指划过被打的地方擦掉血迹，瞟了眼电梯外按下关门按钮。
“等一下！等……”快速关闭的电梯门阻隔呼唤声，直达骨科住院部。
次鹇回到病房，妘苘正躺在中间的病床上刷手机。发现身边停着诡异气息，妘苘转头惊道：“你怎么回来了！”
次鹇站在病床边不说话，微微偏头露出嘴角伤情。
又是谁！妘苘暗吼一声，暂停电视剧关切道：“怎么受伤了？”
次鹇拉过椅子坐直，肩膀下垂，声音有气无力，“不疼，我今晚能不能留下？”
“……”妘苘有不祥的预感，不会是师晨打的吧！
“呵呵，姐姐不方便吧！那我……回去了。”
次鹇佯装起身，妘苘眉毛抽动心如铁石。不用查好感度，他百分百装的！弯起嘴角扯出假笑，“太晚了，你留下吧！”
“会不会打扰到姐姐？”次鹇重新坐下，从帽子里露出的蓝色眼睛似乎有魔力，把他伪造成天底下最善良无辜的男人，魔力发动时无人能逃出蛊惑。
妘苘盖着被子还有些阴冷，眼睛看向别处回道：“不打扰，你去问问护士有没有陪护床。”
“陪护床太贵了。”次鹇伸手抚摸床单继续说：“就一晚，我们可以挤挤。”
妘苘笑容僵硬，在手机上转给他两百块钱，“我怕你睡不好。”
次鹇瞄了她一眼，出去找护士加了张陪护床。躺下时想起儿时睡过的冰冷水泥地，那些蛆虫仿佛还在身体里蠕动，如影随形。
“如果是师晨，我替他向你道歉。”说出去的坏话泼出去的水，妘苘没资格劝当事人忘掉。她尽力弥补，希望能保住两条性命。
病房里有消毒水和药物混合的味道，走廊灯通宵亮着，隔壁床病人呼噜震天响。
次鹇平躺在陪护床上，“姐姐有开心的事吗？”
“今天抓到小偷了。”
“难过的事呢？”
“你受伤。”他每次受伤都意味着向黑化迈了一大步，越不好攻略妘苘越难过。
病房里响起另一种鼾声，尖细的电钻音扰人清梦，睡不着的病人去走廊透风。
次鹇伴着噪声讲述他的过往，冷静声音说了些只有当事人知道的可怕细节。
泪水悄无声息沾湿妘苘枕头，酸痛来自这具共情能力极强的身体。
细微啜泣声唤次鹇起身，病床上的被子瞬间盖住悲伤的脸，他坐在床边等妘苘拉下被子，俯身凭借温热呼吸找到柔软的唇。
两双眼睛在黑暗中对视，妘苘躲避次鹇的视线又好像逃不掉，那对蓝宝石暗中诉苦，她情不自禁抬手擦拭他的泪水，拇指抚摸似绒的长睫毛。
次鹇悄声说痒，但不阻止她继续玩，在她拨得开心时靠近她耳边，“姐姐，当省状元是我的梦想。”
渡过变声期的声音依旧干脆，清晰咬字传进妘苘耳朵，麻痹跳动的心脏，她斜眼望向病房的窗户应声，“快睡吧！明天还要上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