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晨加班不回家，妘苘终于能睡个安稳觉。
半夜醒来上厕所，发现次鹇房间没人心凉了半截，没心思睡觉，套上便装急匆匆下楼。本打算去学校找找，不成想推开单元门就看见男主。
次鹇后背靠墙站在门旁，听见声音转头，亮起的灯照清脸蛋上深浅不一的血口子。
谁干的！非让他黑化？！妘苘暴躁地搓了搓睡炸开的头发，偷偷掐大腿肉走近，停在他面前时正好眼泪汪汪，“怎么弄得？”
“打架。”
“高三还和人打架。”
两人相差大半头，次鹇滚动眼珠俯视她怜惜的表情。她做的便当和外卖味道一样，爱心小番茄酸得像柠檬，芹菜和薄荷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植物，闪烁的眼眸中有……情绪。
次鹇笑容满溢，左手从裤子口袋里拿出来，轻轻放在她脸颊上，“他们打我。”
冰凉感觉像冰箱冷藏室里的熟蛋清，食指摩擦两下，坚硬指甲在细嫩肌肤上划了道红痕，顺便拨走越过发际线的一根黑色发丝。
抚摸动作莫名其妙，妘苘抬头，他的笑容在暖黄灯光下柔和又清爽，双眼随光线强弱变色。时而像海边浅浅的蓝，时而像深海般蔚蓝。感应灯突然熄灭，浸入黑暗那刻瑰丽眼眸蓝得发黑。
妘苘轻咳唤醒感应灯，“他们嫉妒你才貌双全，先回家。”
两人从没并肩走过，身后视线像一把不停挖掘秘密的铲子，妘苘心脏怦怦跳，拿钥匙开门时手心覆了层薄汗。
次鹇坐在廉价的塑料凳上，妘苘去卧室找到药箱，洗净手帮他处理伤口，断断续续开启的话题尤其生硬。
“你想考哪所大学？”
“随便。”
“最近学习累不累？”
“还好。”
“需要材料费之类的和我说。”
次鹇盯着地面应声，出租屋不知道换了多少租户，地面瓷砖开裂，黑色细纹看起来很脏。
妘苘竭尽所能变温柔，棉签微微颤抖，落在次鹇面颊上轻一下重一下，“我们情同姐弟，太熟悉说话、做事顾及不了太多，如果话重了我向你道歉，你别放在心上。”
“嗯。”
“以后我尽力弥补。”
“嗯。”
“师晨也是嘴硬心软。”
“我毕业就离开，不打扰你们。”次鹇转眼瞄了下她凌乱的衣服，这种情况要么着急出门抓奸，要么着急出门找孩子。
“先不说这个，你好好学习，等以后找到工作再谈。”妘苘扔掉手中沾血的棉棒，继续道：“一起这么久，我习惯了。”
次鹇记得他们像同住一间屋子的两种幽灵，习惯什么？
妘苘避开他的视线，整理好药箱说：“早点休息。”
伤口处理完，两人回到各自屋中。
妘苘难得好眠心情不错，大早上起床做早餐，轻手轻脚次鹇还是醒了。
次鹇开门去卫生间洗漱，粗糙动作揉破结痂的伤口，小小颗血珠被水龙头流淌的凉水冲走。他站在镜子前斜眼一瞥，从置物架上拽了张面巾纸擦脸，不慌不忙走去厨房。
厨房窗户敞开通风，妘苘常被他头顶魔性扭动的发丝吸引，再看两天就能剪辑鬼畜视频，“不好意思，把你吵醒了。”
“自然醒，需要帮忙吗？”次鹇淡淡道。
“打鸡蛋吧！”
两人共同做早餐，吃过饭妘苘帮次鹇处理脸上伤口。普高的高考生基本和假期无缘，周六次鹇照常去上学，妘苘放假，和同事约好去逛商场。
临走前，次鹇看向她欲言又止，好像被人欺负不敢和家里说，伸手摸摸脸上伤口，低头做出抉择，“我走了。”
妘苘抓住刷好感机会，和同事逛完街来到学校。给班主任打了通电话，进校门直接杀到办公室。
教高三的老师共用一间办公室，其他人去各班上课，妘苘气势汹汹坐在椅子上不退让，逼得班主任只得去申请调监控。
五六个穿本校校服的学生将次鹇堵在楼梯口，拿定他不敢告状，在监控下拿出壁纸刀，边开口嘲笑边割伤他的脸取乐。
“这事儿没完！把他们家长叫过来！”有同事撑腰妘苘底气更足，拍案而起怒喝道。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班主任笑脸相迎，“您看马上高考了，这样对孩子心理有影响，不如……”
“呵呵，是我报警叫他们来？还是你打电话叫他们来？”妘苘不打算迁怒班主任，他不作为另说，“十七岁可以负刑事责任，这样考上大学也是危害，不然直接吃牢饭吧！”
班主任以为次鹇是孤儿，没想到冒出个在派出所工作的姐姐，拧不过去打电话通知学生家长。
半个钟头，一对夫妻和一男一女来到办公室，其他家长要么一句管不了，要么一句没时间。
四人都三十多岁，无权无势，胡搅蛮缠功夫一绝。看完监控依旧不认账，倒打一耙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不听调解坐在地面嗷嗷大哭：“哎哟喂！警察也不能欺负人啊！小孩闹着玩能有什么呀！”
刺耳高音似能炸碎办公室的玻璃窗，班主任头昏脑胀，端起桌面茶杯喝水降火气。
好！这么玩是吧！妘苘也一屁股坐在女人对面，双手一下下拍打冰冷瓷砖，哭天抹泪道：“哎哟喂！我在所里努力工作一心为大家，维护社会治安秩序，置性命于不顾。到最后自己弟弟被人欺负，漂亮的小脸都割破相啦！”
对方一瞧，提高音量不甘示弱，“呜呜，我儿子还是未成年，你们公职人员……”
妘苘猛提一口气打断她施法，吓得观战的同事以为她要抽过去，“哎哟天啊！公职人员不能为自己弟弟讨回公道？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被毁容、被欺负、被残杀！”
次鹇和欺负他的学生站在办公室门外罚站，听着屋里的哭嚎心思各异。
被残杀？好像没那么严重……
夫妻俩相当于家长代表和妘苘二对一比拼，垂泪的女人败阵，膀大腰圆的男人上场。动手应该不行，人多容易落下话柄，他尝试用大脑取胜，“我儿子马上高考，成绩……”
“哎哟！我弟弟漂亮的小脸蛋儿啊！全是疤可怎么出门！”当辅警什么样儿的人都能看到，妘苘睁眼一扫就知道男人外强中干，闭眼就是哭丧那套戏。
“我儿子单纯……”
屋内人各种腹诽，单纯，单刀纯砍吗？
“哎哟！我那小白兔一样纯洁善良的弟弟啊！漂亮小脸蛋留疤可怎么找工作！”
“我儿……”
“哎哟！我那满墙奖状品学兼优的弟弟啊！漂亮小脸蛋毁容可怎么娶媳妇！”妘苘激动过头，喊得有些想吐，斜视围观人群忽然站起身，转头就往墙上撞。
接到她求救的小眼神，同事差点笑出声，忍住笑意跑过去拦下她低声道：“苘啊！戏太重了！”
妘苘依偎在香喷喷的怀抱中可怜地哭泣，“连弟弟都保护不了，我还有什么脸活着！”
同事扶她坐在座椅上，瞧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纷纷入戏，“她就剩下这一个亲人，你们不是要她的命吗？”
“学校是教书育人的地方，和稀泥的处理方式不合适。”
“今天赔偿道歉是小事，闹到警局就没这么简单了，高考前留下案底不好看吧！”
同事威逼利诱，成功把家长和校长唬住。调解完毕，门外等待判决的学生走进来。
次鹇接受众人的道歉，偷瞄坐在椅子上休息的人，她美滋滋躺在女警怀里，乱动的嘴里含着一颗透明糖果。
学生家长赔了五千块钱，灰溜溜离开办公室。同事先行离开，把时间留给这对姐弟。
室外和风习习，阳光明媚。
妘苘和次鹇一前一后在无人操场绕圈，她停下，从口袋里摸出糖果转身递给次鹇，“再遇到这种事第一时间告诉我，不想说就给我打回去，无论发生什么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次鹇没接那颗糖，突然将她揽在怀中。
耳边出现细小抽泣声，妘苘推开他。美少年惊慌失措，呈环抱姿势的双手滞留在空中，脸颊挂着一颗来不及擦拭的晶莹泪滴，抿紧泛白的嘴唇，口中含着多年委屈。
次鹇回避她的视线，半合眼帘，绚丽眼球聚集更多雾气沾湿浓密睫毛。
泪水饱含的无尽苦涩蔓延到空气中，妘苘心软得一塌糊涂，抬手碰到吹弹可破的肌肤，不敢用力，擦拭他的泪水柔声细语，“不哭了。”
次鹇好似更委屈了，泪水随着安慰的话簌簌而下，觉得有些丢人躲开妘苘的手，清澈的少年音像大笨钟发闷，“我回去上课了。”
妘苘指腹残留灼热泪滴的触感，点点头道：“去吧！记得我的话。”
极小的应声穿过耳朵，妘苘沾沾自喜走出学校大门和同事汇合，“小蜜蜂，好感度多少？”
“亲，零哦！”系统道。
所以，她做了这么多只感动了自己，男主好感根本没涨！妘苘回身看向操场，化成黑点的人站着不动，她扯了下嘴角，“呵呵，影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