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葬场，想也知道是孤魂野鬼游荡的地方。

妘苘自己不敢去，邀请小小惨遭拒绝，只好等阴天回单位硬拽了三位鬼姐妹同行。寿衣被她们嘲笑就算了，去火葬场一路和好些个鬼长辈撞衫，堪称阴界爆款。

“小妘，到底是谁送的衣服？款式太老，可惜了绣花手工。”

妘苘暂时不想提男主，恩怨等她把衣服换回来再说。

越靠近墓地鬼怪越多，道路两侧树木死气沉沉，天气阴冷似常年不见光的宅院。

妘苘当缩头乌龟躲在情妹妹身后，眯眼凝视地面，不敢看周围各式各样的鬼。

情妹妹拦住过路鬼，“哥哥，打听一下……”

“做鬼生意的老头？”鬼魂抢答又笑说：“妹妹这么漂亮还整容？”

“哎哟！哥哥的嘴可真甜。”

“咳咳，忙正事呢！”

同行女鬼拦住情妹妹，情妹妹收起玩闹心态问位置，走之前给帅气的鬼哥哥抛了个媚眼。

四鬼来到一栋破旧平房前，门前目测有百来号鬼魂在排队，道闸拦住她们，滚动屏幕显示一行绿字：四百零五号请确认同行鬼为患者或陪诊。

妘苘没见过世面，找不到选择按键，凑近拘谨道：“陪……陪诊。”

智能鬼行通道闸放行，四鬼排在队伍末尾，没两分钟身后又排了几个鬼魂。

妘苘不知道人这么多，有些不好意思，“要不姐姐坐我腿上歇着？”

左侧女鬼被她逗笑，“小妘，你怎么还当自己是人？我们可不会累，不出太阳就好。”

“那谢谢姐姐们。”

“叫我妹妹！权当出来玩，没想到鬼界也搞科研。”情妹妹心思全在帅哥身上，暧昧对象比现在排的队伍还长。

“应该带副扑克牌。”

“用不了多长时间。”女鬼打量队伍道。

长龙迟迟不动，妘苘鬼心焦急，也不知道给自己烧的纸钱够不够花，“情妹妹，我想要房怎么办？让人烧？”

“嗯，很麻烦。要去阴界登记，不然收不到。”

“啊？我烧钱没用手续。”妘苘就在十字路口，拿木棍在地面画圈念自己名字。

女鬼解释道：“钱少没人管，现金多要在下面开户，不然查上来有你受的。”

妘苘给大家烧大别墅的梦想瞬间泡汤，排到快天亮更加着急，正要让鬼姐妹回单位，眼前突然升起一道屏障，遮住初升的太阳将白日变成夜晚。

“四百零五号认证成功。”

冰冷机械播报，女鬼们打量周围，好奇地走进眼前平房。

院子有多宽阔，平方内部就有多拥挤。约三十平空间伸手不见五指，零星蓝、紫色冷光像星星，各种电子设备堆满屋子，中间留出通向电脑桌的干净过道。

形销骨立的老头蹲在靠背木椅上，双眼全白，长发有些邋遢，耳朵佩戴一对黑色铃铛，右手放在键盘上问：“四百零五号整哪儿？”

“不整容，我想要以前那件衣服。”妘苘道。

老头伸出藏在桌面下的手臂，藏蓝色袖子滑动露出机械臂，灵活指尖略微掐算，“好办，用什么换？”

人间鬼界，妘苘有些错乱，忐忑地坐在会客椅上开口：“我有现金。”

“冥币没用，下一位！”

“哎！你这老头，她没有问问我们啊！”

情妹妹抬手晃晃素腕，老头注视那对儿玉镯豆眼发亮，打了个响指屋内突然多出三把会客椅。

妘苘被嫌弃了，连忙起身把位置让给姐妹。

女鬼们姿态优雅，同时落座在椅子上跷起二郎腿，下巴微微扬起摆出强硬的谈判姿态。

“小小女子没什么钱，曾富甲一方而已。”

“我的生意拿不出手，能买座小城罢了。”

“惭愧，我靠死鬼老公。前两日他上财经杂志了，模样真丑。”

妘苘似泥塑木雕站在中间座椅后方，望向姐妹们尊敬又崇拜，没想到她随手在鬼群里抓了三位富婆。

办公桌面摆放一台586电脑，瘦小老头敲打键盘找出三人生前资料。

情妹妹先道：“给鬼换衣服不是难事，你开个价。”

“一个问题，蒗周在哪里。”老头背靠椅子审查三人，她们身上残留的微弱气息的确是蒗周的邪气。

谁不知道蒗周是恶鬼，女鬼搓搓手臂拧起秀眉，“我怎么知道！知道还能站在你面前说话？”

不像说谎，难道曾与蒗周擦肩而过？机械手指敲在座椅扶手上哒哒响，老头深思片刻开口说：“你们的玉镯，同样成色的我要六十六个。”

“呵，做鬼生意的人不止你一个。”

“可我最厉害，别说换衣服，换头、换命我全能做。”

妘苘瞟了眼神秘莫测的老头，俯身在女鬼耳边小声道：“我们走，不换了。”

女鬼气定神闲，轻轻推开她启唇，“我找不出那么多一样的，同样价值的可以。”

妘苘生拉硬拽，女鬼嘶了声抽出胳膊压低音量，“你不用，我不用，早晚让盗墓的挖走。”

“嗯？”妘苘猜不到眼前女鬼是哪位大人物，乖乖站在她身后听候差遣。

老头从右边的打印机里拿出张A4纸放在桌面，“签了不能反悔，后果比你最害怕的东西还可怕点儿。”

合同看似很普通，情妹妹瞟了眼嗤笑，“老头，你算盘打得真好，换衣服这个价位是不是太黑了。”

老头痛快道：“提你的条件。”

情妹妹想要全世界的美男，估计有些难度，侧头看向妘苘，“你说。”

屋内视线聚焦在妘苘身上，被富婆姐妹带飞的感觉有点爽，她嘴唇翕动，“我没有生前的记忆，为什么死后总缠着一个男人？”

窥视许久的系统出声道：“亲，你干什么呢？”

“做任务呢！”妘苘理所当然回。

“这么做啊！找算命的问，不自己找吗？”

“找什么？摆在眼前的机会。”妘苘不理小蜜蜂，耐心等待结果。

老头在古老电脑上查找结果，掐指算命更像做样子，“他叫衡信琅，你与他前世有缘。他负了你，你手中风筝便是信物。”

“背着我娶妻了？”

“这是第二个问题，三十个玉镯。”

老头狮子大开口，妘苘眼疾手快堵住富婆嘴巴，“不问了，结束。”

瞧她吝啬的样子！女鬼拉开她的手，三十个玉镯又不贵。

老头看向四人，“可以签了？签完换衣服。”

女鬼拦住合同不准妘苘签，竖起小拇指蘸取飘在空中的金色印泥，指腹按在落款处，印泥似细碎金箔从纸张上浮起，变成特殊鬼符没入青灰色身体中。

老头回收合同，“我拿到东西自会解除。”

女鬼拍拍妘苘手背安抚，老头在火葬场混了这么久，骗鬼恐怕难行。

几人等怪老头大显神通，谁知道他敲了会儿键盘，从打印机里拽出纸张涂涂画画，不知道还以为在搞服装设计。

五分钟后妘苘身上衣服恢复原样，情妹妹起身夸赞，“还是这身顺眼。”

“下一位！四百零六号。”老头按下叫号器，仰头望向远去的背影，“他并非是他，此时与谁都有缘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