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信琅在沙发上醒来，茶几上的水壶飘在空中，略微倾斜倒了一杯水，玻璃杯推到他面前带了些讨好。

小鬼用他的身体做亏心事了？

接连两天家中的小鬼格外殷勤，他侧身靠着冰箱，注视飘在垃圾桶上方的大蒜变成光溜溜的蒜瓣，依次掉进橱柜上的碗中。

他不找大师除鬼算不上心善，只是不想牵扯出更多和鬼的恩恩怨怨，不如就和小鬼和平相处？

不，他还是希望小鬼能远离他的身体。

干巴巴的手机铃声响起，衡信琅拿出裤兜里的手机，挂断陌生电话，手机又一次响起，对方固执拨打电话，他不接不罢休。

“喂您好，什么？我买的衣服？”

妘苘飘到他身边，兴奋地围着他转圈，是她买的！

熟悉寒气在身边环绕，衡信琅垂头面带微笑，“不好意思，是我买的衣服。”他扫了眼手腕上的表，“五点半可以取吗？”

对面应声后他挂断电话，弄了半天小鬼用他身体购物去了，但是他银行卡余额没变。

寒气如影随形，他站在卧室门口挡住，双臂环抱胳膊转头，“换衣服，还跟？”

“不跟了，不跟了。”有新衣服穿妘苘高兴过度，坐在沙发上等夕阳落山。

窗外天气似乎和她作对，耀眼阳光在天空铺满要她性命的黄符。衣服付过钱，取回来就行，她不想冒险，放弃瞬移在家中等待新衣。

衡信琅确认钥匙手机带好，寒气没跟他出门。那个小鬼不仅拿他当顺风车，还让他当跑腿。

商场装修时尚的女装店没有顾客，货架上挂满各式各样的小衣服。

衡信琅很少逛商场，衣服不坏没必要换，他扫视眼前女装心情复杂。

现在童装真多样，还有露背的？

店员和他确认预定的衣服，一件纯白色上衣，没比衡信琅手掌大多少，估计连他胸口都挡不住，半透明布料说不上是设计还是料子差。

不行！

虽然是鬼，但小女孩穿这种衣服太过，最起码是纯棉布料。

他侃然正色，将衣服叠好装进购物袋，“能退吗？”

店员对帅哥印象深刻，七天无理由退货在标签上写着呢！虽然不满，也只能重新办理退货。

衡信琅表达歉意离开商场，空手坐进地铁。小鬼为件衣服讨好他，可能生前缺少关爱，如果能触动她……

想到送走小鬼的办法他豁然开朗，下地铁导航心仪店铺说明来意。

店主问：“多大的小孩？”

衡信琅被问住，想起女装上的标签回道：“平时穿M码。”

“这么大？”店主嘟囔一句推荐款式，“这两款你看看，做工好就贵。”

衡信琅被刚刚巴掌大的衣服刺激到，另辟蹊径挑选庄重款式，东西全部备齐爽快付款，拎着巨大黑色塑料袋走在路上。

值！商场衣服那两片布料卖六百，他手上一兜才千元出头，希望小鬼感受到他的诚意早日投胎。

残阳落山，衡信琅寻到偏僻地带，照店老板教的在地面画一个圆圈焚烧衣物。火堆冒起灰烟，他手拿树枝掀开衣服帮助火焰燃烧。

小鬼带来的寒气适合夏天，节省空调费。他抬头看向暗下来的天，墨色眼眸映着火光，唇边露出两个浅浅酒窝。垂头，加快速度烧衣服。

妘苘站在客厅蹦蹦跳跳，满心欢喜等待新衣服。视线划过双脚被刺眼红布鞋镇住。偏头，隐隐察觉事情不对，罩裤出现更不对了。

她拧着眉毛飘到穿衣镜前，预想的时尚女装变成臃肿寿衣。

深红色立领罩衣、菊花盘扣、胸前绣着大大的寿字，周围布满寓意吉祥的古朴花纹。衬裤、棉裤、罩裤，层层包裹纤细的腿，颈部暗花斗篷考究又复古。

“衡！信！琅！”

衡信琅突然揉揉耳朵，烧完衣服了了一桩心事，确认不会引起火灾心满意足回家。

小鬼，穿上寿衣感受温暖，放下尘世安心投胎吧！

他回到充满寒气的家中，站在床边忽地有些不舍，察觉奔过来的寒气下意识展开双臂。

妘苘穿过他的身体摔在床上，像砸年糕捶打床面撒气，甩动四肢在床上打滚，愤恨道：“你还我衣服！”

衡信琅伸出舌尖润湿薄唇，收起手臂凝望床面，她在。

妘苘不想看见他，瞬间移动到河边扔石头，“我花自己钱买的，都那么讨好你了，让你帮我取衣服，不是让你换成寿衣……”

水中倒映的圆月被小石子砸烂，妘苘跪在岸边看向清澈河水，水中涂满白粉的脸搭配大红寿衣越看越瘆人，像穿红嫁衣吊死房梁半月有余的女尸。

她自己把自己吓得心难受，小小蹲在她身边超乎寻常的淡定，“更像恶鬼了。”

妘苘委屈，一屁股坐在草地上哀嚎：“我的衣服！”

“如此安静的河。”小小注视波光粼粼的河面喃喃。

妘苘抬手怎么也扯不掉身上寿衣，唉声叹气时小小踢踢她大腿，“带你去游乐园。”

妘苘从小孩身上得到安慰，从草地上爬起来应声。

小小低声叹气，一大一小离开河边来到郊区。

夜色浓重，废弃游乐园茅封草长，游乐设施表面清漆脱落，生锈部件相互摩擦，诡异的吱嘎声回荡在冷清月色中。

两人走进游乐场，四周游荡的鬼魂纷纷让路，部分像雕像站定不动，部分或恭敬、或惊恐地跪在地面。

金属摩擦声戛然而止，万籁俱寂，妘苘像新皇登基受万人朝拜。她不知所措，下脚小心翼翼生怕出错，“小小，我的新衣服那么吓人吗？”

“嗯。”小小跟在她身后，过山车突然开始运作，吱嘎声震耳欲聋。鬼怪似被符咒攻击，面容更为狰狞，像无头苍蝇慌忙逃窜。

游乐场重归寂静，妘苘摸不着头脑，“小小，怎么就剩我们了？”

“不知道。”小小回说。

夜晚，无人操控的过山车自动运行。

妘苘坐在座位上，假模假样准备安全措施，“没想到我还能操控过山车。”

“呵。”小小提了下嘴角，她最多能操控两条鱼。

“小小，我原来的衣服去哪儿了？怎么换回来？”

小小倒挂在她前方的座椅上，马尾随风甩动，翻过来的裙摆露出白色四角裤，“摸下你的尸体。”

鬼坐过山车没那么刺激，妘苘伸手帮小小整理裙摆防走光，“找不到尸体呢？”

“找人扎替身，找火葬场做鬼生意的老头。”

过山车爬上高坡俯冲加速，妘苘收回不刺激的话，尖叫声被无限拉长，两人独占游乐场玩过瘾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