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阴云泛白,豆大的雨滴敲在荷叶上,圆滚滚的雨珠坠入清澈湖水。
蔺百让坐在画舫里惴惴不安,茶水续了一杯又一杯。
“你就是那日闯入相府的贼人!”
宋依依对美男过目不忘,平日最大的乐趣就是收集美男图,若离得近便溜出府欣赏,不过大多悻悻而归。
她阅男无数,倒也不敢做得太出格,纸上谈兵罢了。
蔺百让她垂涎已久,视线大胆看向他腿间,差点把心中好奇问出口。
“宋小姐误会了。”
误会什么?
宋依依扫视周围,父亲的人在就算喊贼人他也不会认,“哦!细看,你不如那贼人生得标致。”
“宋小姐与我游船,心里却惦记一个贼人不合礼数吧!”
“本小姐就不是有礼数的人,要说没礼数还是那小贼,擅闯女子闺房不知廉耻。”
“如此,宋小姐要以身相许了。”
蔺百让视线含情脉脉,隔山海暗相思,不得明说。
宋依依闭口不言,脸上一股股热流窜到头顶化成无形青烟。
“说笑而已,在下唐突了。”
蔺百让看向湖面,雨不停,小苘应该会躲起来偷懒吧!
怎么是说笑呢!
宋依依张开樱桃小口,耷拉嘴角看向湖中荷花。
她大富大贵不缺什么,娶她之人只负责貌美如花,像……蔺百让这样。
她养花,每日看着开心。
蔺百让视线随她看向一处,“涉江玩秋水,爱此红蕖鲜,攀荷弄其珠,荡漾不成圆。”
宋依依抬头正对上他勾人的眼睛,不知诗在夸花还是夸人,侧头拽拽小翠衣袖,“你记下来,回去找人问问什么意思。”
小翠大字不识两个,端茶倒水全忘了,蔺百让念句诗她在心里暗啐一句,骂完还要记诗,苦不堪言。
雨停,一行人从画舫上下来。
蔺百让正要开口被宋依依打断,“不必送!”她转身走了两步又回头羞涩道:“常来……相府,我爹他想见你。”
想杀他吧!
蔺百让微微一笑,“恭敬不如从命,在下就常叨扰小姐了。”
外人知晓他不能人道,不知谁下的黑手,宋依依对朝中事更是不懂,丞相能护她一辈子吗?蔺百让拭目以待。
宋依依急忙拉小翠坐进马车,寻了位代写书信的书生,从荷包里摸出十两银子放在桌面,“我说上半句,你将诗写全。”
小翠生无可恋,磕磕巴巴背诗,“射江玩水,爱……红蕖鲜美,攀河荷……”
她连编带蒙苦了书生,小书生年纪不大,瞧着一板一眼,满头雾水认真拼凑诗句。
“有些在下着实不知所云。”
宋依依摆摆手,拿起信纸吹干墨迹念道:“佳人彩云里,欲赠隔远天。相思无因见,怅望凉风前……”
她边看信边坐进马车,时不时发出窃笑声。
小翠见状直言,“长得俊俏不是什么好东西,小姐,你要防着些!”
“长得丑就是好东西了?他俊俏,日后惹我生气,我看脸火气消了三分;他若长得丑,我只会越看越生气!况且他是帝师,打着都找不到的há ma。”
“你那há ma缺条腿。”小翠嘀咕完再次开口劝说,“小姐,你想想……”
“他好生俊俏!越想越俊俏!”宋依依收起信纸,挎着小翠胳膊双眼放光,“小翠,你想,你细细想,他是不是一表人才、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高大威猛、才貌双全、温文尔雅、清新俊逸!”
“……他不能人道。”
“不重要!重要的是俊俏!”
小翠总觉得事情不简单,眼看小姐陷进去唉声叹气,灵光一现开口道:“小姐,我们去看三王爷吧!你细看,细细看,他定比蔺公子俊俏!”
宋依依摸摸下巴,“嗯!待我们见过三王爷在定夺夫君。”
小翠松口气,见哪门子三王爷,快点回府禀告大人把小姐关起来才是!
天空放晴,蔺百让策马疾驰赶回蔺府。
小苘躺在长安堂院外仿若尸体,他快步上前将她打横抱起,湿透的曲裾袍流淌雨水,貌美容颜失去血色,额头红肿可怖,呼吸可有可无。
想到某种结局,他紧紧抱住怀中滚烫的人,焦急的脚步像没沾地,飘进屋内,小心翼翼将她放在床上。
“不准。”
他固执下令不准她消失,抬手整理她脸颊湿漉漉的发丝。
左手好似被碾碎,妘苘睁开眼,深呼吸发现蔺百让,下意识蹙眉避开。
蔺百让坐在床边,没错过她的厌烦,眼中寒意像冰锥刺在妘苘身上,“怎么?看见公子不高兴?”
她变了,望向他的眼睛没有爱慕,从……认识三王爷之后。
妘苘张嘴发不出声音,干涩的嗓子磨了半天,似乎出血了才道:“高兴,见到公子高兴。”
“公子做件让你更高兴的事,传长安堂的婢女!”
蔺百让厉声,身上气势陡然变强,风雨欲来,黑云漫天。
盏茶功夫,长安堂全部婢女跪在蔺百让面前。
妘苘头昏脑胀,身体像灌满滚热铁水,察觉不对抬手抓住床上红衣。
蔺百让握住烫人的手,平心静气扫视面前二十余人,“今日做了什么,一个一个说。”
“婢女秋儿,负责打扫院子、修剪花木。”
“婢女春花,洒扫布置打水。”
“婢女……”
婢女依次说完,蔺百让抽出腰间长鞭,挥鞭毫不留情抽在为首婢女头顶,一鞭毙命。
长安堂死气沉沉,妘苘呼吸急促,左手被他攥得生疼,动动干裂的唇。
“啪!”
“啪!”
鞭打声盖过妘苘细小的求饶声,破空声不断,长鞭似恶鬼将一个个婢女从中间撕开。
蔺百让杀人时脸上没有表情,像敲碎不值钱的瓷碗。
尸体不断倒下,婢女面露惊恐忘记躲藏,躲又能躲到哪儿去?恭敬跪在地面等待死亡。
“不……”
妘苘的眼泪滑进耳朵,不敢看地面因她而死的尸体,从未这么讨厌过自己。
“她可是三王爷的人,磕了碰了你们死不足惜。”蔺百让收起长鞭俯视众人,侧头直视妘苘,视线令人不寒而栗,“对吗?苘儿。”
妘苘又想笑,他如此轻易地将错误与惩罚推给她、推给婢女,怪不得说权力是好东西。
眼泪簌簌而下,她强撑沉重身体爬到他怀中,轻抓他领口讨好,“小苘……是公子的人,是公子的人。”
她喘不过气,再也撑不住倒在他怀中。
“小苘……只要公……子……”
怀中娇躯又软又热,全心全意靠着他,久违的依恋。
蔺百让握住她的手,低头,薄唇亲吻她耳垂,用只有他们能听到的声音道:“记住自己是谁的人,我不同意你就别想离开!”
妘苘合上眼皮,新的泪水覆盖眼角泪痕。
“传大夫!”
蔺百让屏退还活着婢女,褪下妘苘身上湿透的曲裾袍,蹭蹭细弱手臂上的五指红痕,把细腻肌肤蹭到更红。
她那么美,易俗应当发狂。
“昨夜烛火不该长明。”
三王府烛火不该亮,白日小苘不该同三王爷出门,不该与三王爷在蔺府说笑,宴会时不该在三王爷面前哭,他只要她作假,不要她……
易俗给妘苘的毒药特殊,不发病查不出,大夫来时长安堂的血迹还没清理完,妘苘高烧不退胡言乱语,大夫开了几副药后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