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久失修的四合院是女子的住所，五人一间，居住环境堪比冷宫。
妘苘按照记忆走进屋中，其他四人先后进来翻找铜镜查看脸。
她奔向桌面，拎起大肚壶向杯中倒水，连喝八杯还不解渴，坐在椅子上等身体热度自然消退。
原主是孤儿，无姓，名唤小苘。
本是蔺府新买的丫鬟，王夫人发现她异常貌美便让她加入选拔，选蔺公子的通.房丫鬟。
京中传蔺百让不能人道，但其博学多才、玉树临风，仍是不少人渴望的对象。
机会难得原主自然欣喜，可惜还未见到蔺公子就在日复一日的暴晒中长眠。
杯中水映着妘苘干燥起皮的脸，白皙肌肤透出红血丝，指尖轻触，疼得她呲牙咧嘴，连夜晚的梦中都站在烈日下。
同样的日子她过了七天，虽然能靠装晕缓解双腿压力，可是裸露皮肤承受不住，脸颊起了串透明水疱，好好的美人晒得像红脸的窦尔墩。
“呜呜……”
屋内响起啜泣声。
妘苘心疼美女不易，美女却深呼吸抱怨道：“什么时候能见到蔺公子啊！”
“不知，你急什么？”
“急倒是不急，就是……再这么下去我的小脸蛋就破相了！蔺公子不会喜欢丑八怪的。”
妘苘暗自认同，王夫人为什么把丫鬟当咸鱼晒？
“能怎么办？王夫人让做就做呗！”
咸咸的眼泪从晒脱皮的伤口上划过，美人疼得想哭，越哭脸越疼，“哎哟！我的命好苦！”
“噗！”
角落传出不和谐的笑声，四双眼睛齐刷刷望过去，其中一道视线尤为恼羞。
“霜儿，我不是在笑你，就是想到我二娘了。”知心连忙解释。
“你说我像你二娘？！”
“不不！你和我二娘差远了。”
知心越描越黑，霜儿坐在椅子上翻白眼，“还知心呢！改名叫不知心得了。”
“一个贱名，霜儿想怎么叫就怎么叫。”
知心坐在床边丝毫不气恼，如此和谐的气氛哪怕梦中也不曾有。
霜儿骄傲地哼哼，继续对镜怜惜自己的脸。
王夫人不给她们伤药，院中女子和府中下人地位相同，月钱换住所和饭菜。
妘苘撕下干裂嘴唇上的死皮，下唇立刻冒出鲜红血珠，舔了舔有股铁锈味儿。
剧情杂乱如麻，选丫鬟到底为了什么？
难道男主不能人道变态了？作美人肉干炼药治病？
深夜。
妘苘脸疼，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她侧身，借月光瞄到一道黑影下床，鬼鬼祟祟离开房间。
门轻轻关上，又一道黑影急忙穿鞋跟上去，门再次关上，其他黑影紧随其后。
三两分钟后，屋内就剩一个人。
妘苘大惑不解，她当了七天哑巴没惹谁啊！怎么突然被孤立了？
蔺府山水花园布局讲究，树木葱茏，疏密合度。
亭台伫立在朦胧月光下，鹅卵石铺砌的甬道边花影摇曳，空气中偶尔一声脆响，久经暴晒的竹子悄悄舒展筋骨。
霜儿涂脂抹粉，肩披粉色轻纱国色天香，仿佛牡丹化作人形。
听说蔺公子会经过此路她便溜出来等待，倒不奢求公子对她一见钟情，只想亲眼瞧瞧这仙人。
京城传闻蔺公子像血珊瑚，血珊瑚她又没见过，大抵还是仙人般的美貌。
霜儿躲在假山后胡思乱想，手腕突然被微凉的手抓住，触感如玉直叫人摸不够。
“你疯了！”
斥责声尤其好听，霜儿回头看向似与月光融为一体的女子，“知心？你怎么在这儿？也是来看蔺公子的？”
霜儿将笄，涉世未深性子直，不等人问就道出目的。
选拔女子中知心年纪最长，双亲将她买进宅子，宅里那些腌臜事半辈子也讲不完。
进入蔺府这几日是她过得最轻松的时刻，许是轻松过头了，她竟然担心霜儿。
“蔺公子性情温润，我又生得漂亮，说不准……”
话本子总是忽略风险给美人更多机会，霜儿想，她活过今日并不难。
院中哪个女子不美？若蔺公子真温和，怎能在尔虞我诈的朝堂活下来？若他真温和怎么会让她们在太阳下暴晒？
说好听点儿是选通.房丫鬟，难听的就是对食，为何无人敢在蔺公子面前揭开真相？
知心苦笑，垂眸端详地面残花。世道不容善人，何况是京城。
霜儿不想她难过，抬手抚走她面颊上的白色花瓣，不知道什么花，若是整朵应和她格外相配。
“你放心，我都懂。蔺公子不会只守一人，两个、三个、五个、十个都没分别。日后他的爱你一瓢，我一瓢，屋里的姐妹都分一瓢。”
假山旁的大树后窜出两位美人，来到她们身旁，打量霜儿小声笑道：“你倒是大方。”
男子自古三妻四妾，蔺公子不会例外，霜儿耳濡目染懂分享爱的道理。
“咦？你们怎么也在？”
霜儿还在困惑，小桃突然从右边跑过来，“快回去！被抓住就死掉了！”
话毕，不远处的灌木丛开始抖动。
空气寂静，清风吹落古树枝头的白色花瓣，似晶莹剔透的雪花飘落。
妘苘从灌木中探头，乌发间夹着片绿叶，弯起的眼眸透出尴尬，“嘿嘿。”
五人相视一笑，忘记蔺公子回到院中。躺在通铺上不敢聊天，故意撞来撞去，被子中传出玩闹的窃笑声。
睡下不久知心睁开眼，揉揉太阳穴，边洗漱边叫醒床上懒虫。
“唔，知心昨晚……”
霜儿坐起身揉揉眼睛，知心轻拍她头顶，“不许提，昨夜我们都在睡觉。”
“你打我！”霜儿捂着额头埋怨。
一旁会周公的小桃猛然惊醒，“谁！谁！王夫人不让打架！”
知心无奈道：“卯时了。”
小桃张大嘴巴，像阵风卷起被褥叠好，快速下床洗漱。
妘苘比她醒得早愣是落在后面，收好铜盆自愧不如。
今日不用暴晒，王夫人带十八人走进一间屋子。
中年男子身形消瘦，下巴续起山羊胡，依次检查女子脸上伤口，学徒拿着纸笔在他身后记录。
粗粝手指残留中药味，扯开妘苘脸皮，似要把干裂土地撕出裂缝。
不用药为了查看伤口恢复速度，经历折磨依旧貌美如花才是真美人，后续送出去也好讨人欢心。
大夫厚唇翕动，“上。”
他继续检查，妘苘心中不踏实，男主选妃呢？
精挑细选后屋内剩余十二名美女，婢女给众人分发伤药。
使用两日大夫又筛除两人，半个月过去，院中只剩十名女子。
要走的人安慰留下的人，小桃笑道：“没事，我再寻别的去处。”
霜儿喜欢屋内的姐姐，不希望她们走。
全走了，蔺府还有什么意思？
“霜儿不伤心，我要去逍遥春，若你以后还能想起我便托人给我传话。”
小街曲巷的名字向来直白，妘苘站在霜儿身旁，说话的女子心甘情愿，仿佛那里是什么好去处。
霜儿年纪小，性子直来直去，大家拿她当妹妹，撒起娇来铁石心肠也要融化。
知心站在透光的窗户旁，看了妘苘好一会儿垂头。
小桃翻找身后包裹找出三条编织手链，“闲时编着玩的，送给你们。”
霜儿拿起漂亮草绳戴在手腕上，“真好看，小桃你手好巧，王夫人没……”
“咳咳。”
知心出声提醒墙后有耳。
分别的话越说越多，婢女推开门，照进阴暗屋子的阳光提醒她们该走了。
小桃摸摸霜儿的头，脚踩阳光转身。关闭的房门隔绝人影，再见不知何时。
下午，院中来了位画师为十人作画。佳人跃然纸上，容貌不分伯仲。
这天过后，王夫人似乎将她们遗忘。
拉帮结派的人打破院中平静，风波不断升级，战况激烈时美女在地面滚，头发扯下来数根。
短短数日，名为拂冬的艳丽女子成为首领，只要惹了她就会被孤立。
妘苘缩小存在感，从不参与争斗。
她不知道出风头会不会有麻烦，猜不透男主到底想做什么。
院中女子轮流外出打水，她靠这日暗探蔺府。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万万不敢脱离打水路线。
蔺府规行矩步，仆役大同小异，或许随自家主子，身上也带有强于旁人的气势。
妘苘生怕看见府里人，拎起水桶快步走。
蓝色帕子从身后突袭，迅速捂住她的嘴。淡淡药香钻进鼻腔，她眨眨眼彻底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