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上午。
微型卡车驶进高水镇,车轮压过土路上的碎石,车身像玩碰碰车颠簸。
李昭和没组装的沙发坐在一起,展开双臂紧张地抓住栏板,嘴里时不时冒出一句卧槽。
副驾驶安稳坐着的男人回头,隔着模糊玻璃收到两根鄙视的中指。
钱宇前天坐飞机回国,这会儿还有些没倒回时差,他要在国内,副驾驶的宝座肯定轮不到他。
李昭环视大山吐槽,“容哥真会找地方。”
“不错啊!青山绿水没雾霾,我都想搬过来。”
“呵呵,等见到容哥让他收留你。不过荒山野岭,容哥在哪儿找女人?”
男人讨论大半个月还没得出结论,镇子人烟稀少,李昭越看越觉得这地儿阴气重。
“开玩笑吧!还能真养人?”
大学,其他宿舍看片,他们宿舍看鬼片,对于感情四人宁缺毋滥。
李昭眉飞色舞,“反正早点来就是让容哥措手不及,抓现行从实招来!”
微型卡车停在洋楼门口,司机师傅不负责装卸,下车活动筋骨点了根烟。
小伙子使不完的牛劲儿,当苦力把散装沙发从车上卸下来。
卡车扬长而去,洋楼门口多了堆货物。
李昭揉揉老腰,拍拍手上浮灰望向洋楼,“好家伙,容哥大门都不关。”
“进镇子一路就没人影,关什么门啊!”
“还是容哥潇洒。”
张朝颔首怒道:“我恨!”
李昭撸起袖子,像梁山好汉推开雕花双开门,走进庭院中央不自在地抖抖肩膀,总感觉有双眼睛在盯着他。
张朝进门刚走两步,最先发现凉亭里的硕大身影。
野猪缓慢站起身,黑眼仁聚光凶神恶煞,压迫感排山倒海。
三人差不多高,长相各有千秋,钱宇稍显老成,礼貌关严大门,后背连续被人拍打,没轻没重,他皱眉,顺着张朝固定的视线看到一头野猪。
沉默两秒,动作比谁都快,三步并作两步爬上围墙,站起身有些畏高,缓缓坐在围墙上,观察院中情况。
张朝抬手没拍到人,回头,眼前空无一人,瞟向已经上墙的男人愤恨地磨磨牙,正要学着上墙野猪就冲过来。
“我靠!”
“哼哧——”
妘苘不认识三人,理所当然驱赶闯进院子的犯罪分子。
张朝和李昭满院子跑,刚搬过货物又高强度训练,速度难免变慢。
李昭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发现钱宇坐在围墙上看戏,冲过去原地起跳,抬手抓住他帽衫下摆。
钱宇一个趔趄,不得已从围墙上跳下来,瞪圆的眼睛骂得很脏。
两人绕圈跑小队变成和谐的三人,野猪好像懂得活捉,每次他们想上墙就被拦住。
“野猪成精了!”
慌忙中李昭掏出手机拨通容封野电话,刚通就高声喊道:“容哥,下楼救命!我要死了!”
“卧槽!”张朝被野猪捕捉摔倒在地,手肘和腿向后退,扯着脖子喊破音,“容封野,你家进野猪了!”
妘苘驻足,他们认识男主?
敌不动,张朝口干舌燥,看眼色从水泥地上爬起来,万分敬佩容封野。
没想到容哥大名在野猪界也这么好用。
容封野半梦半醒,扒开黑色眼罩挂断电话,摸到床上睡衣穿好,单手揉揉酸疼的脖颈,起身来到窗边,打开窗户开口道:“花花进来,别管他们。”
???
站在院中的三人满头问号,什么情况?
认识就没事了,妘苘屁颠屁颠跑到客厅。
容封野边刷牙边从楼上下来,在一楼卫生间简单洗漱,来到厨房打开冰箱拿出新鲜卷心菜,看见花花嫌弃的表情,顺手摸摸柔软耳朵。
“不准挑食。”
天天吃卷心菜还叫挑食!
睁大的小黑眼难以置信,容封野扒开菜叶喂她,“昨天吃没吃苹果?”
“哼。”吃了。
“前天还吃梨了。”
妘苘逐渐想起已经变成肥料的水果,最近容封野有给她加餐,但是她还是想吃肉。
看着如此和谐的相处模式李昭表情复杂,别告诉他容哥金屋藏娇藏了头野猪。
“容哥……”
三个大男人穿着酒店一次性拖鞋,在厨房门口排排站。妘苘一个眼神扫过去,三人绷紧的身体瞬间长高。
容封野不看室友,专心投喂花花,“你们不是下午到吗?”
“呃,飞机提前了。”
李昭代表发言,容封野应声,“介绍下,花花,我养的。”
“容哥,它是头野猪。”
“嗯。”
“野猪。”
“嗯。”
“猪。”
“嗯。”
张朝总算知道容哥为什么不杀游戏里的猪八戒了,他需要时间消化信息。
“花花,他们是我大学室友,刚刚有没有吓到?”
!!!
男夹子!
容哥好夹!
夹而不自知!
三人脸上五彩斑斓,内心活动比刚才被野猪追还精彩。
容封野语气恢复平常,问道:“沙发买了吗?”
“买了,在门口。”
“谢了。”
容封野站起身,妘苘紧随其后,人与野猪离开的背影分外和谐,幸福感爆棚。
李昭机械地抬起手,双指戳向眼球。
张朝抓住他胳膊,“冷静,不是眼睛的错,容哥的宠物真是野猪。”
三人沉默不语,同时迈腿去外面帮忙。
凶狠野猪像长工监视人搬运沙发,猪蹄刨地面男人们就像被鞭子抽打加快脚步。
实际上妘苘什么都没做,跟在人后面瞎忙。
沙发部件运进客厅,摆在茶几前。
李昭鬓角流汗,有吓得也有累的,坐在塌掉的沙发中间休息,胆怯地望向玄关的野猪。
沙发比想象中矮,坐下的屁股好像掉在上面,心脏跟着颤悠。
张朝和钱宇坐在他身边,三人像冬日鸟雀并排挤在一起,好似抱团才安全。
容封野坐在地面,妘苘趴在他腿边,眨眼询问他买了什么。
“呵呵,抗压的沙发。”
妘苘对食物之外的东西不感兴趣,扭头看向旧沙发。
沙发上的男人们猛地起身,同时走到容封野身边:
“容哥,我们来!”
“容哥,你休息。”
“容哥……”
屋内视线转到钱宇身上,曾因带饭变成他们爸爸的成熟男人很尴尬,顿时改口,“我在国外经常组装沙发。”
容封野垂眼看向花花,浅浅的笑意仿佛夏季翠绿树叶里晃人双眼的碎光。
妘苘发誓没有威胁他们,垂头来到沙发旁趴下,头贴贴容封野小腿。
她是不是太丑了?
容封野没能准确读出她的意思,察觉她心情不好紧张道:“花花怎么了?累了?还是不舒服?”
“哼……”
人猪语言不通,妘苘前蹄交叉,大脑袋放在腿上叹气。
“啧,你们来这么早什么!都吓到花花了!”
???
背锅的男人不敢吭声,抬眼相互交流,和他们有关系吗?
猪蹄搭在容封野脚面,当和事佬拍拍一次性拖鞋:算了,和他们没关系。
容封野被花花顺毛,左手拍拍沙发,妘苘跳上去,头靠向他的大腿乖乖趴好。
李昭和张朝把彼此“脱臼”的下巴推回原位,沙发原来是这么塌的!
“饿不饿?”
问话没主语,男人们不知道容哥在问他的宝贝野猪,还是问他们这些捡来的朋友。
“哼?”
野猪叫带着一丝困惑。
李昭逐渐冷静,边拧螺丝边偷瞄沙发,好像没那么可怕。
“容哥,你在问我们?”
“嗯,午餐吃什么?”
绝不能让容哥掌勺,他那套管理身材的方案一般人坚持不了。
李昭合理怀疑,沙发上本该肥硕的宠物也饱受容哥摧残。
镇上点外卖行不通,钱宇出声,“我做吧!”
在国外学习、事业不清不楚,厨艺那是癞蛤蟆坐飞机一步登天。
容封野无所谓,个人口味不同他不强迫。
男人们紧张过度,安装的沙发胳膊不是胳膊,腿不是腿。
张朝承认自己不是组装沙发的料子,去厨房翻找冰箱。
知道朋友来,充满健康气息的冰箱多了两提啤酒。
他后退半步,怼怼准备做饭的钱宇,“看看,容哥爱我们在心口难开。”
钱宇清楚记得这狗东西把他从围墙上拽下来,从冰箱里拿出大葱放在他手里,“多干活少放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