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回座位，我等等虾饺。”宁北之排着队，探头往打菜窗口看。
“行。筷子勺子我拿了啊。”贺启星左右端着餐盘，示意他，“卡，拿着。”
“嗯嗯。”宁北之伸出个手，目光锁定里头冒着热气的蒸笼。
“……劳烦您看一眼，自己拿。”
宁北之转头，抓过餐盘一角的校园卡：“你凶我。”
“没有吧？我都用上敬语了。”
“‘劳烦您’，阴阳怪气，对我不耐烦了呗。”
“对不起。”
回到座位，贺启星刷了会儿手机，等人回来一起动筷。
边上闪过来一个影：“师兄！我听说你谈恋爱啦？！”
贺启星：“……对，热恋中。”
唐铭一屁股在他对面坐下，眼里八卦之火跳动：“哼哼，我就说，英麟姐怎么突然就不追你了。”
贺启星无语，正要开口赶人。
宁北之回来又恰好听到这句话，端着两笼虾饺，脚步顿住。
唐铭先一步看到他，热情地说：“这没人，你坐吧。”四人座，饭点拼桌再正常不过。
宁北之：“谢谢。”于是落座这位想找人陪聊的师弟旁边——贺启星斜对面。
贺启星：“……”
错过最佳开口时机，剧情失控，又给这小子演上了。但他很快发现一个bug：宁北之没筷子。正好是个打破尴尬局面的好机会——
“同学，你是拿多了一双筷子吗？我忘拿了，方便的话能不能给我？”却被宁北之抢先礼貌询问。
好烂的借口，谁管陌生人借筷子啊……行呗，睡了不认账。十分钟前还师兄弟play呢，现在就成“同学”啦？
贺启星挂着假笑，说：“给不了，不好意思，约了人。”同时也在暗示对面电灯泡赶紧走人。
“师兄你真在约会啊？”唐铭小声道，“那没事，我坐会儿，你女朋友过来我就走。”
“……”一个看乐子，一个没脑子，贺启星心说：那我走？
他破罐破摔，看宁北之一脸憋着笑，索性把筷子递过去：“你用吧，你长得好看。”
唐铭：？
他看宁北之自然接过筷子，再看贺启星一脸无奈，顿悟：“哦！认识啊！嗨！我说呢！”
“你也是师兄么？我唐铭，大四的。”
“你好，我宁北之。”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介绍自己，校友？过于正式。贺启星的……朋友？该怎么说。
“我男朋友。”贺启星帮他说了。
对面两人同步愣住。
“你可以走了吗？”他忍无可忍，“我真在约会。”
唐铭慢慢起身，缓缓鞠躬，带着一丝恍惚：“我走，我走。是我鲁莽了，师兄你们慢慢聊。”
……终于清静下来。
“好吃吗？”
宁北之点点头，咽下虾饺，把校园卡递过去：“谢谢师兄请客。”
“不客气。但师兄请客不是为了和你坐对角线的。”……要是宁北之一开始坐他旁边，他自然地把筷子一分，哪还有这么多破事？
宁北之对第二个虾饺下手：“那就劳烦您坐过来咯。”
“……不是你说的要看电视？！”
宁北之循声转头，哦，确实，电视在身后。
“但我话已经放出去了，再坐到你那边，很没面子的。师兄不能帮我把电视搬一搬吗？”
贺启星：“……”师兄还真没那能耐。
这电视不是非得看，再说电视哪有男朋友的面子重要。贺启星认命地挪到他旁边，给他盛粥。
“好玩吗？”
“还行吧，你师弟也蛮有意思的。”宁北之笑道，“滑雪那天给你打电话，是他吗？”
“对。他人不错，就是吵，太吵了。”
“我师弟师妹也吵。”宁北之忽然想到他们在会议厅门口的对话，笑容淡了下去。
喝了半碗粥，他还是没忍住问出口：“星星，如果……当初有人没考上，没读研。我们会不会就这么走散了？”
“如果当时没考上，你会直接工作。”贺启星用的是肯定式询问。
“对，我不会二战。但你会。”宁北之同样了解他。
“对，我会。”
勺子在粥里搅动，他问：“如果……未来的道路不一样了，我们会走散吗？”
“北之。只要有相遇，就必定会有那么一段同行的道路。我们在这条路上相爱，但并不代表我们只在这条路相爱。”
“那么，持续相爱的条件，是什么？”
“我不知道。这需要我们一起探索。”贺启星在桌下按他膝盖，缓和他突如其来的敏感情绪，“确定要现在聊吗？我觉得不是很尊重牛肉粥和虾饺。”
宁北之只想抛出问题，并不是非得得到答案，毕竟他自己也没有答案。
他笑了笑，顺着贺启星的话揭过：“你还记得吗？考研第一晚，我们吃的也是虾饺。”
“嗯，差点就点了两份。”
“你当时在想什么？”
“当时……”贺启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想到你和陶天歌。”
“哈？！”
“等等，你别动，我给你拍个照。”贺启星划开手机。
“？”宁北之不明所以，配合他自拍一张。
“像不像那个熊猫头表情包？就那个……端碗，举筷子，愣住。”贺启星把屏幕凑过去，“刚刚我说你是我男朋友的时候，你也这表情。”
宁北之沉默一瞬，觉得有些幻灭。这种事不像是贺启星会干的，倒像他乐子人本人的风格。
“……难怪简亦航说你现在像我。”
贺启星反思：“有吗？”
“不对，你在转移话题。”宁北之眯起眼，“我和陶天歌，然后呢？”
“就是……在清风餐厅，你俩一块儿喝羊肉汤。”
羊汤，又是羊汤。他还清楚记着在宿舍出柜那会儿陶天歌的崩溃质问，怎么这事儿还有续集？
“哥哥，背后默默关注，这么苦情呢？”
“倒也不是苦情，算是……恋爱学习样本吧。”
宁北之正想损他几句，却想到自己一开始也误会了大师兄小师弟。这怎么不算一种默契呢？
贺启星碰他胳膊：“你笑什么？”
“没事，嗯……对不住小姜了。”
“……”贺启星很快理解。行吧，卧龙凤雏，大哥莫说二哥。
吃过饭，两人沿着校道遛弯。灯下，自行车铃叮叮当当，车筐放着包，胳膊夹着书，急匆匆赶去上晚课。
宁北之看着校园超市外一排亮堂的陌生店铺：“深切怀念香香烤肠。”
进了超市，贺启星拉开冰柜，摸了两罐冰啤酒。
“干嘛？要和我对酒当歌？”
贺启星刷卡结账：“喝点，今天高兴。”
宁北之点评：“你这语气好像我爸。”
拎着塑料袋走出小超市，宁北之嘀嘀咕咕：“收银台边上这么多款套子呢？怎么之前没注意。”
贺启星：“天天盯着香香烤肠的人，没那需求。”
宁北之：“……”
顺着大路，过了排球场，再往前就是田径场。立在入口，看着冰啤酒，宁北之想明白了。
一前一后，拾级而上，操场侧边的二层观众席。小角落积了灰，贺启星掏出纸巾擦擦。
“星星……”
贺启星拉他坐下。
“又三年，再一次上观众席。”贺启星把啤酒拉环崩开，“但很幸运，还是和你一起。”
“这里……并不是什么好回忆。”宁北之苦笑，抓过另一罐啤酒。
手被扣住。
“你就别喝了吧。”贺启星说，“等会儿回去看看要不要再上点药。”
“嗯。”宁北之垂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说不清什么情绪。
贺启星直视前方，过了会儿才开口说话。
“北之，你刚刚问我，如果未来的道路不一样了，我们会不会走散。”贺启星和他十指相扣，“我想了一路，并不能给你答案。因为我无法预料我们未来将要面对的所有困难，我更无法决定你未来的想法。”
“但我能给你的保证是，我永远不会回避你的需求，永远不会回避我们之间的问题。我会及时给你反馈，我会积极去解决。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我会用尽一切方法去挽留。”
“我知道你的顾虑。我们相处的时间不长，感情基础……也许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深厚。而之后几年我们都将处于异地状态，可以说，是恋爱中最困难的模式。这些问题我都有仔细想过。”
“重逢后，几次见面是感情加深的机会，几次分开则是冷静思考的空间。北之，和你在一起并不是一时冲动，也不是简单的旧情复燃。而是我、是我们经过深思熟虑才做出的决定。”
“我不想和你走散。我也相信我们有能力并肩前行。”贺启星看向他，目光明澈，“我们会建立起稳定、长久的关系。”
许久，宁北之侧头靠在他肩上：“星星，我也不想和你走散。”
“嗯。”贺启星下巴蹭着他额头，“你还问我，持续相爱的条件……也许，是每一个瞬间的我确定我爱你，以及每一个瞬间的你相信我爱你。”
而爱是需要陪伴的，不可能永远异地。宁北之沉默会儿，坦白道：“星星，我可能……不想出国。”
“那我就回来。”贺启星并不意外，“我本来也没打算留在国外，吃不惯那里的饭。”
宁北之抬头，眼里是明显的挣扎：“但我不希望你为了我而妥协。”
“我知道，我同样不希望你为了我而妥协，这是我们三年前达成的共识，对吗？”贺启星说，“但考虑我们共同的未来，是选择，并不是妥协。”
“北之，在我这，事业永远没有生活重要。”
宁北之返身将人搂住。
贺启星手臂落下来，紧紧环着他的腰。担心他情绪不对，故意哄道：“别哭吧，有这么感动？”
“没哭。”宁北之闷了一会儿，调整过来。
用力拍拍他后背：“这是给你的鼓励，请保持每一个瞬间的爱我。”
“收到，感谢认可。”
从怀抱里退出来，宁北之手还搭在贺启星肩上，目光正对他嘴唇。
“我想喝酒。”
“最好还是不——”贺启星突然止住话头，笑着亲了上去。
同样是热闹又安静的小角落，同样是明月高悬。在研三这年春天，补上大四那年春天的一个吻。
擦擦嘴角，又抹抹眼角。
宁北之喘匀了气，开始算账：“你其实不想让我喝酒，是你自己想喝，还非要我陪你凹仪式感。还说爱我呢，你根本不在乎我。”
“你还挺能说。怎么？亲得不舒服？”
“还行吧，有进步空间。”
闹了会儿，宁北之看向跳高箱，好奇：“你当时，跳高比赛，为什么突然看我？”
贺启星回忆一番：“哦，当时好像是陶天歌喊了一句什么，大家都往那儿看。”
说到这儿发现盲点：“逻辑不对。不是我‘突然看你’吧？应该是你先盯着我看，我转头，才突然和你对视。”
宁北之：“……”
“北北，背后默默关注，这么苦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