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号登陆点被完全封控。

苏台正等着南枫的任务消息，结果却收到了数据提升的临时召应。

数据提升是觉醒世界每段时间必有一轮的云端升级，觉醒世界从不禁止觉醒人之间的争斗，无论是死是伤都会有数据析出，而那些数据最后都成为云端养料。

每段时间觉醒世界的大提升就是云端吃饱了再将那些养料反刍回来，提升整体觉醒人，使所有觉醒人距离自由更近一步。

苏台坐在悬浮车上看着聚合点前逐渐聚集的觉醒人，向车内人说：“去光环后面。”

一队中的队员应声：“没问题。”

巨型模特人背后的数据光环旁有停驻点，首脑偶尔会来观看数据提升，不过多数时候是苏台来维持稳定。

说是维持，他其实也没做什么，只是注意提升过程中是否会有人闹事。

千万个觉醒人同时举起双手，他们身体周围透出蓝白微光，巨型数据神背后光环滚动发光，而此刻，云端开始降落一场流星雨。

无数流彩划过天际，绝对虚拟的云端世界完全由蓝色钩织，而流星雨的降落意味着大提升，先是一个两个觉醒人接触到坠落流星，接着是一群，一个接一个的周身爆发出光芒。

流星雨即是云端反刍回来的溢出数据能量，这些能量自虚假天际降落，由数据神解封，使所有觉醒人获得数据升级。

这便是复生世界的生存方式。

苏台负手而立，观望着重复的景致，在觉醒世界的时间无法计算，似乎有很多年了，流星雨对他来说只是刮风下雨，无比寻常。

他的视线游移虚飘，在信徒般的觉醒人群中略过一眼，隐约察觉到某处有些异样，波动似乎和别的地方不同。

苏台皱了下眉，下一秒，他收到了来自南枫的讯息呼叫。

眼前迅速出现光幕，但不过一瞬，就灭掉了。

这让人十分不安。

-

数据提升的过程很快，随着巨型数据神的手缓缓放回膝上，背后的数据光环停止转动，这场大提升结束。

聚集此地的觉醒人才恢复正常，尝试这次提升自己获得了什么，每次数据提升，大多数觉醒人都会提升一层阶度。

就像系统更新换代，觉醒人多数是现实世界的机器人，机械等等，数据提升能使他们的算法更强，对觉醒世界更有利。

整体来说，这个世界在逐渐形成循环往复的提升。

一些觉醒人交谈着正要离开聚合地，但随即便发现了破碎剥落的黑皮，连忙惊呼：“聚合地禁止斗殴啊，这这怎么有人碎掉了！？”

“什么情况？？”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往这聚集，更有人发现了干瘪堆积在地上的一叠外皮，那是人形塑体剥落出来的皮。

隐形的霍闪球漂浮在周围，密切关注着所有人的动静，他安静而沉默，仿佛只是一颗静止的小行星，观察是他的使命。

“谁啊，才刚数据提升完就要去吃别的数据了？”

“不对吧，没看到有人打架啊。”

“难道是在数据提升的时候干的？太狠了，放着饭不吃要去抢碗。”

人群讨论时，执行一队的车开了过来，苏台立在车顶，他远远看到躺在地上的南枫，第一想法不是关心，而是——

他任务失败了吗？

除了苏台，其他队员倒是很关心地上的人，车还未降落，车内便跳出两三个人，他们凑到那具身体旁边，有些担忧地问：“南枫？你还好吗？”

南枫身体完好，只是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刚才经过数据提升，即使他受伤也无法看出来。

几人不知道南枫接受了捕杀入侵者的任务，只是以为他在附近巡逻。

“难道是被袭击了？谁敢对执行一队的人下手？”

叽叽喳喳一阵，地上的人没有醒来的意思。

有人急了，苏台才缓缓从车顶落下，几人见他来让开了一条路。

苏台内里穿着紧身制服，外披半边宽袍，他不慌不忙地靠近尸体，蹲下身，伸出两指想触碰一下尸体的心脏位置。

这一刻，“尸体”的眼睛睁开了。

没有犹豫地睁开眼。

仿佛被人触碰到安全范围内，柯巫睁眼的动作迅速而果断，眸中情绪异常清明，她过于直白的视线对上了苏台探究地目光。

两人一阵沉默。

周围的人看不清两人这儿的情况，只发现苏台的动作卡在一半，有队员问：“苏台队长？”

苏台才回神，掩下两人间的秘密任务，装模作样地关心：“南枫，你怎么样了，刚才云端大提升，你在做什么？”

自柯巫二次死亡长期寄居在极夜体内，她的听觉视觉以及对周围的一切感知都提高了一个档次，她高度强迫自己符合极夜人设，避免出现任何意外。

而借着这些强迫，柯巫已经养成了过目不忘，过耳不失的小强迫技能。

苏台的声音唤醒了柯巫的阴影，第一次登入复生时濒临死亡的那句宣判词——死。

当时柯巫无法看清来人，只能感觉到云端速度的快和背后的寒意，她只知道执行一队，而现在，柯巫缓缓眨了下眼，看着面前这位被叫做苏台队长的少年。

他的声音和那句冰冷的死字重合。

柯巫没猜错的话，险些杀死她的人就是苏台。

柯巫人还躺在地上，她快速地垂眼瞥过双手，刚才被切掉的位置不知何时长了出来，可能就在她掠夺“南枫”身体时，但她掠夺应该没什么治愈功能。

云端大提升，陌生词汇在脑域中转圈。

柯巫找不到线索，只能硬着头皮试图蒙混过关，她艰难地撑起上半身坐起，迷茫而脆弱地看了苏台一眼，又朝他身后的队员看了一圈。

“我没事，谢谢关心，”柯巫虚弱地说，神色萎靡，“刚才遇到了点小麻烦。”

南枫本体的数据游移在柯巫脑域中，漂浮在半空，柯巫短短翻了一阵，粗略掌握了下他的说话风格，和最重要的，追踪她的目的。

云端觉醒人本身属于数据，柯巫的读取更为方便。

现在情况很微妙，苏台派南枫追杀柯巫这件事是私下进行的，而柯巫扮演的南枫受了伤，执行一队的队员们并不知道，他们只认为南枫是在巡逻受了伤。

这会儿人多，苏台不好张口问，他找到机会一定会追问这具身体，入侵者的情况。

柯巫神色变了又变，有种又在走钢丝的感觉。

现实世界在极夜体内面对各类人精，觉醒世界还要面对追杀自己的上司。

“霍闪，我们能不能把这里炸了，”柯巫在脑域中说，想一了百了，全都死，“你能量够吗？”

霍闪：“很可惜，我的能源不足以将这里炸平，柯巫，觉醒世界是比我们那里更高纬的地方。”

脑域转懂极快，思考与交谈都在分秒中，柯巫并没有表现出过度的走神，在他人眼里她只是顿了顿，扶着头气息虚浮：“我现在不太舒服，让我缓一缓可以吗？”

“当然当然。”“快来搭把手扶一下，送南枫去数据更新带。”

柯巫面无表情地被两人抬着肩膀和双腿，她没有刻意不看苏台避嫌，也没盯着他往死里看，那些演技都太假。

柯巫躺在悬浮板上被慢慢推上车，她转过头，视线刚好带到了苏台，得到对方的回看后，她略微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而后收回视线，头转回原位。

悬浮板进入了医疗车，在队员说出送去数据更新带时，苏台动了下动脚，跟了上去。

执行一队的队员要为聚合点的散场做简单收场，一般这种大提升苏台即使不用做什么也会在场盯着，但他走上了医疗车，队员连忙喊住他：“苏台队长，您这是......”

“我去看看南枫的情况，你们收尾就好。”苏台丢下这么句话。

剩下两个队员互相看了看，不明所以，只好向觉醒世界的中央鸣楼请求协助。

医疗车升起，后门闭合，车内没有医护人员，有的只是两个数据机器人嵌入式地卡在角落。

柯巫保持着躺尸的姿势，睁眼看着天花板，从那意味深长地一眼过后，她就在读取南枫最近的数据，原来在她出现在2号登陆点时，苏台就发现了。

替身秦华黎的登入码是不能再用了，这样想着，柯巫在南枫的数据片段中看到苏台向他下派任务，秘密进行捕杀入侵者。

柯巫觉出一丝不对味来，为什么是秘密捕杀？

她想到和南枫在聚合地对峙，都挨打了他愣是不敢招呼其他人来帮忙，第一次登入时，柯巫的架势大得很，直接都把云端染红了。

这次来她都做好了被大肆追捕的准备，结果就跟她说只有一个人，虽然这一个就足够厉害了。

想不通这点，柯巫索性不想，她现在得了个安全的身份当保护壳，呼吸都自由了不少。

“南枫，”苏台坐在医疗车的休息椅上，医疗车长宽像一列火车，他和悬浮板上的人隔着一段距离，“人找到了？”

柯巫觉得苏台在说废话，她都躺尸了，人肯定是找到了，不瞎的都能看出来还打了一架，可，在南枫的底层数据中写着，他无比尊敬苏台。

柯·南回答：“是的，苏台队长，我找到了他，那人深不可测，我无法杀死他，被打打伤了，是我的失误。”

言辞之恳切，态度之真诚，柯巫模拟着南枫之前和苏台的对话模式，表面真诚，实则脑域里和霍闪一通吐槽。

“我上次在云端叫你的时候，就是他想杀我。”柯巫说。

“我能感应到一点相似的波动。”

霍闪刻意隐形后觉醒人没有看到他，还好他能隐藏自己，否则柯巫还不知道怎么编出他的身世，数据球试图靠近苏台，但还没近多少，柯巫制止了他：“别动，我怕他能看到你。”

霍闪只得老老实实待在一角。

对柯巫的回答苏台沉吟两秒，下属手上他并不关心，只是视野内看到那红点消失在聚合地，不耐烦地冷下脸，思索着对策。

首脑只让他密切关注入侵者的行踪，尝试招揽，并没有下一步的指示，这其中可操作的地方就多了，身为执行一队的队长，随便杀死一个未成形数据十分简单。

但手下的人却让他跑了，到底能强到哪儿去。

苏台坐在一边，气压极低：“你失误了。”

依照南枫的性格，柯巫谨慎地说：“我愿意接受惩罚，但请您再给我个机会。”

“哦？机会吗，”苏台缓缓说，“恐怕不会有了，入侵者这次碰到追杀肯定有所戒备。”

柯巫虚弱地咳嗽两声，诚恳道：“这次登入我被他打伤，还让她看到了数据大提升的场面，如果是个聪明人，他不会舍得停止尝试的，苏台队长，您交给我的任务还没完成，请让我继续执行。”

苏台若有所思一阵，正常人的思维的确会如南枫所说，有一有二必有再三。

“既然这样，你就继续跟进吧，伤的重吗?”

这会儿才假惺惺地来关心，连装都懒得装了吗？

柯巫摆出一副感恩戴德的表情：“不重！数据大提升时我有被治愈。”

苏台说：“那就好。”

柯巫试探：“队长，这段时间能让我单独进行任务吗，我想仔细调查一番那个人。”

先前调查跟进的一直都是南枫，查出替身电子脑和秦华黎账户在不断被消费都是南枫向苏台提供的情报，只是这次他要求仔细调查，这正和了苏台的意。

苏台没有显露这些想法，反而问：“你想怎么调查？”

“他这次还用着替身的登入码，我想办法追踪过去查一查她的位置，”柯巫边编边说，“无论如何，这次一定要抓住他！”

“很好，”苏台满意地笑了，“那就给你时间，记得要定期汇报情况，我要知道进展。”

说着苏台打开了医疗车的后门，在柯巫回答时跳下高速行驶的医疗飞车，转眼消失在柯巫面前。

后车门闭合，柯巫提起的心放下了，转而将南枫的数据尽数读取一遍。

觉醒世界仿若一幅世界地图展开在她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