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青亦凝神打量眼泪汪汪的棠糖。

女孩瞳中仔细藏好的惊惶与担忧，这么轻易被惊喜全然淹没，愣愣地与她对视。

尽管有所预料，但棠糖的反应……也过于好了。

好到……唐青亦意识到，她的一切打算或许都会很轻松。

——让女孩留在自己身边。

完美复刻记忆中的那些时光，让唐青亦的生活提前回归她最满意的状态。

“唐青亦。”棠糖的眼睛很亮，声音却软。

她很喜欢唤唐青亦的名字。

好像这三个字，要比她想要表达的任何意愿都更加重要些。

“嗯。”她应。

唐青亦向女孩伸出手，纤瘦白皙的掌心摊在女孩面前。

棠糖盯着看了看，慢慢将自己的指尖一点点搭上去，从指节小心蹭至温热的掌腹。

停住。

她眼巴巴地将视线瞧向唐青亦。

“唐青亦……”

温凉、柔软，女孩的触感如细羽，猝不及防地轻轻覆着在肌肤。

唐青亦怔了怔。

她并非是讨要牵手。

她只是——

交叠的手传递奇妙的触感，仿若数九冬夜里的第一簇小小烟花。

现在却静悄悄绽放在她眼前。

对上女孩的眼睛，唐青亦似乎能够看见女孩身后，僵硬一瞬又疯狂摇动的小尾巴，这么开心。

她垂了眸，手指就势缓缓收拢，将女孩的指尖握在掌心，让那份触感更为清晰了一些。

唐青亦用另一只手，继续最初她想要做的事情。她拎起棠糖怀里沉甸甸的书包，放置在套着防尘罩的沙发。

“抱了这么久，不累吗？”她的声线有些紧，沁着冷，旁人听了会以为是不开心。

棠糖还被牵着手，她先是摇头，后来晕乎乎地点头。

“裁纸刀在这里。”

唐青亦的手指抵在女孩掌心，将刀柄放置。

“注意手。”

“好、好的。”棠糖忙不迭应声。

她埋头吭哧吭哧拆着纸箱，扭头瞧见沙发上的书包，掌心的温度还在，她回忆着唐青亦的神情，灵光一闪——

唐青亦向她伸出手，应当是要接过她怀中的书包。

她……她居然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难怪，唐青亦一开始有些惊讶的样子。可是，唐青亦为什么不说呢？

反而……把她握进了掌心。

“滋——滋”

唐青亦从纸箱中取出一套茶具，发现女孩的动静未免过于轻微。

她转身。

棠糖正蹲在地上，整个脑袋埋进了膝盖，露出的小巧耳廓通红得要滴出血。

害羞坏了。

棠糖闭着眼睛想，唐青亦怎么会这么温柔。

.

唐青亦的东西很多，看上去，是意欲彻底将所有的痕迹从另一栋房子抹除。

两人拆了两个小时，也只整理了四分之一。

裁纸刀划过黄色胶带的声音，纸箱磕碰的细微声响，泡沫填充物的摩挲……

客厅采光很好，秋末的阳光轻薄，经由玻璃门扇，轻盈盈笼在女孩的发，镀上毛绒绒的浅金。

安适、宁静。

“棠糖。”唐青亦的视线在女孩白皙细腻的侧脸停留，被安静垂落的眼睫牵了心神。

女孩眨着眼睛抬头，眼睫沾了金色的光粒碎屑，映在干净的瞳里。

“唐青亦？”

“吃饭。”唐青亦点了点腕表。

她没有征询棠糖意见的意思，她知道女孩羞于描述自己的情绪与感觉。

问与不问，答案都是一样的——唐青亦如何，棠糖便如何。

“好。”棠糖学着唐青亦的样子将裁纸刀收好，熟料一只手递在了她面前。

纤长玉白的手指，指甲透着浅浅的粉，突出的腕骨精致小巧。

棠糖觉出几分渴意，慌乱地收回视线。

她确认锋利的尖尖都被收进塑料壳，其后将手中的裁纸刀小心搁置在柔软的掌腹。

“好啦。”女孩仰着脸笑，纯净又灿烂。

她的眼前，唐青亦的表情由平静的冷淡变得有些松动。在棠糖没有反应之前，唐青亦的眼中掠过浅浅的笑意，又很快收敛。

对方曲起指节轻轻、轻轻敲在她的前额，像是无奈。

一触即分。

也是温柔的。

“手。”唐青亦道。

棠糖下意识抬手去碰额角，闻言，眼睛又盯起唐青亦掌心的裁纸刀。

她的反应慢了半拍，像是接二连三的小惊喜，让她来不及处理那些从胸腔里满溢的胀热情绪。

女孩探着指尖，把裁纸刀从她憧憬的那处温暖拿出，搁在一旁。

她怯怯地将自己的手换了上去，一双眼睛还瞧着唐青亦的神色，大有稍不对劲便立即原样归置的架势。

这个过程缓慢而谨慎，但唐青亦很耐心。

“好啦。”不同于方才，棠糖的声音细如蚊呐。

唐青亦便握牢了，略作施力，把蹲了半天也不知道挪窝的棠糖从地面拉起来。

棠糖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小腿的麻胀。

“怎么样？”唐青亦扶着她，让棠糖将重心放在她身上。

“没……没事。”

棠糖软着嗓子，她攥了拳，敲在小腿，希望可以快一点缓过来。

“走一走。”唐青亦俯身将棠糖的另一只手也一起放进掌心，近乎于禁锢。似是担心棠糖怕痛，不敢动。

她揽着棠糖的肩，极慢地挪步。

棠糖侧一侧脸，鼻间便是唐青亦的气息，清冽的、像是晨间的风，很淡，却能轻而易举地让你驻足。

棠糖想，这样好闻的味道，要用温暖的香水遮一遮。不然，别人都会喜欢的。

出了小区是热闹的步行街，高低错落着诸多商铺食馆，羊肉泡馍、金陵汤包、淮南粉丝汤、手撕牛肉……南北方口味俱全。

街旁种植了密密的香樟，阳光从尚且繁茂的枝叶中筛落，柔柔跌在地面。

棠糖与唐青亦相对而坐。

有些年头的清真面馆，刀削面韧道可口，牛肉丁卤得鲜香酱香。

唐青亦面前是碗素面，她用调羹舀了面汤，吹了吹，抿进嘴里。唇色被汤染得润泽光亮，是颜色很深的艳，唇缘有些泛着肿。

她的眼睫垂着，神色或许还是冷淡的，但眉目被热气氤氲得温润柔软，吃相文静而乖巧。

“你在看什么？”唐青亦瞥过棠糖的碗，几乎未动，她蹙了蹙眉。

大抵是起了风，窗外的香樟枝叶交互摩挲，地上光影无声晃着。

棠糖咬着筷子，避开唐青亦的目光，“有一只猫。”

“很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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