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婉清呼吸一顿。
姜贺意识到什么,下意识将荆婉清本就不大的手紧紧握在掌心。
“这个我确实没有考虑到。”姜贺神色凝重。
“作为受害人,你应该首先保护好自己。”
荆婉清忽然笑起来:“但如果我说我不介意呢?”
姜贺看着她,没有惊诧愕然,只是担忧。
荆望抬眼:“不要骗你自己。”
荆婉清把轻微散落的乱发别到耳后:“实话说,放在以前我还真接受不了,不过你都说了我是受害者,那么我作为一个受害者为什么要唯唯诺诺畏畏缩缩?”
荆婉清笑了声:“我有丈夫,有孩子,有家人,亲人尚且介意,我有什么怕的?”
不可否认,荆婉清最初是做不到彻底看淡那些伤痕的,可这么多年过去她也意识到自己没做错,在度过最初最深的泥潭后她也真正的找到到自己所处的位置和方向。
“况且即使他们介意所有人都谴责我,那难道做错的就真的是我吗?”
同样的荆望也没做错什么,他只是被迫来到这个世界。却平白多了个□□犯儿子的身份,这个身份给他带来的所有恶意也是他无法选择的。
荆婉清也想难道他除了□□犯的儿子就不能有别的身份了吗?
“你一点都不像你爸爸,倒是跟你爷爷奶奶很像。”她几乎有些畅快的说。
稍微平复了点情绪荆婉清摩挲着手指上的银戒说:“你的想法是对的,出发点是好的,我也很欣慰很感动你能为我想这么多。”
“可这么多年以来,我也一直在想过分保护受害者真的对吗?”
“这样的我们还能反抗吗?不去面对悬崖练习飞翔的鸟儿还能飞得起来吗?有没有可能或许受害者可以自己发声,只是她们缺乏一个足够包容的大环境?”
“所有人都认为经历这种事情羞耻,丢人,反观对施暴者的评价,有多少麻木的人还在不自知的为他们开脱?”
“男人嘛,都是那样的,男人天生就是靠着下╱半╱身思考的生物,你没察觉到不对吗?”
“给他们安的这个名头,骂人的话成为了思维惯性,那些不在乎的人渣靠着这名头得了多少利?”
“所有人都教育孩子保护好自己,告诉施暴者这样是不对的,可这些话又有谁听得进去?是不是只有好孩子们乖巧听话?而人渣没有底线无所谓对错?”
“不论说的多好听有时候我们无法奈何那些人渣这是事实,得让乖孩子们碎掉坏人一定会被绳之以法的美梦,去面对或许更惨烈的现实,能在这样惨烈的现实里健康成长然后反抗那么受害者就赢了。”
“反正暂时也无法奈何坏人,那么我们为什么不让自己过好未来?毕竟人没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反抗,报复,证据……所有的所有都化为飞灰,所以我便又想如果能给受害者一个包容的大环境是不是会减轻受害者的自杀应激的概率?”
当荆婉清第一段话“过分保护受害者真的对吗?”一句甫一出口在场的两个男人便齐齐怔住了。
尤其荆望,他也曾作为受害者,可过于是年龄缘故不知何时思维方式居然也开始偏向那个“男人天生就是”的角度去劝告荆婉清保护自己。
他重新换到受害者的角度才发觉,这不是真正的保护,是以安全为目的的圈禁。
姜贺则是意识到自己对荆婉清或许过于小心翼翼了,他的夫人远比他想的坚强的多。
过往的记忆画面像是走马灯似的在脑海里播放,荆望回忆起来。
幼时他对荆婉清的记忆其实少的可怜。只是爷爷不断的在耳边念叨才对这个名字记忆深刻,潜意识里他把这当成爷爷交给他的责任。
“小望,你得记得是咱家对不起你妈妈,一定别对外说你妈妈的名字任何信息。”
哪怕他爷爷也是在下意识的保护这个群体,对她们感觉歉疚,即使错的不是他。
“不说了。”荆婉清慢慢从情绪中退出来后才歉意的笑笑:“不好意思,我现在的职业是心理咨询师,最近接触这方面的负面情绪比较多有些受影响。”
“不过我大概意思是这样的,你不必要担忧这些,我总要摆脱受害者这个标签贴上新的,比如我孩子的母亲这个新标签。”她与荆望眨眨眼笑眯眯道。
荆望还未组织好语言她便又道:“当然我还是希望你能听进去的,终究我潜意识里是把你当做和我一样的受害者。”
荆望思量了许久道:“是我现在做不到心安理得的接受,你们对我的付出我会把它当做某种补偿,至少现在我认为已经足够了。所以是我无法接受你的感情。”他停了一下,不太顺当道:“而且我现在过得很好。”
荆婉清和姜贺相视一笑。
“没关系的,我们可以慢慢来。”
姜贺认同颔首。
保姆带着两个玉雪可人的小朋友推开包厢门。
“哥哥好。”
“哥哥好。”
“成玉文竹”
脆生生的两道童声和姜贺的呼唤声叠在一起。
两小只纠结的瞥了眼爸爸最后转头往荆望身边去。
“给哥哥的。”成玉递出一直抱在怀里的一盒糖。
小文竹则一言不发,安安静静的把背着的小挎包里的卡通贴纸掏出来。
荆望的口袋里被文竹塞进贴纸,双手捧着对于小孩来说有些大对成人来一般的糖果盒进退维谷。
他们已然毫无芥蒂的接受了荆望这个哥哥。
荆婉清哭笑不得。
“看来我失宠了。”姜贺耸耸肩。
小男孩腼腆的笑笑。
文竹摇摇头从包里又掏出几张贴纸给他塞手里。
“不要矫情!”
荆望被这中气十足的一声震慑到了。
……
“怎么样?”岑溪端着粥从厨房出来。
荆望在门口换鞋:“待会儿说。”
岑溪把移动小茶几推到客厅,打开投影,荆望从卫生间出来。
“吃饭。”
“她女儿很听话。”
岑溪茫然抬头:“?”
“谁?…你妈妈?”
看着荆望点头岑溪想:“好像怪怪的。”他反应过来:“那不就是你妹妹吗?”
荆望:“嗯。”
“展开讲讲?”
除了荆婉清想要接荆望回去这一部分他听懂了,其余部分岑溪听得满头雾水。
岑溪用调羹一勺一勺舀着粥往嘴里放,听荆望崩豆似的讲,忍不住笑出声。
荆望:“好笑?”
“有点崩人设了。”他中肯评价。
荆望:“。”
“什么是崩人设?”
“如果能给受害者一个包容的大环境是不是会减轻受害者的自杀应激的概率?”
“得让乖孩子们碎掉那个把坏人绳之以法的美梦,去面对或许更惨烈的现实,能在这样惨烈的现实里健康成长然后反抗那么受害者就赢了。
在荆望磕磕巴巴的复述中岑溪唯独记住这两句,当然实际是誊抄的,岑溪能这么记的只有谱子,这么长的句子硬记是肯定记不住的,除非当场背下来。
漫天繁星被隔绝在墙外,搁着扇窗,岑溪望着缝隙外的天空,月亮升了起来。
时间如同被拉了进度条眨眼即逝。
月末,荆望家里装修完了,岑溪帮着他把东西挪回去。
在荆望走后他终于来得及理清思绪。
不自觉的放空视线,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此刻的双眼像极了球型关节人偶那种无机质玻璃眼球,神情呆滞唇角平直。
荆婉清说的对,假如拥有一个更为包容的大环境他当然不会这么时刻的惊惧紧绷。
可是他想要美梦变为现实,他想要坏人必须死掉……
十一月中旬,百合花室内音乐会,由裘香寒的师兄师姐牵头组织的教师交流音乐会将在燕城举办。
在裘香寒的建议下岑溪也会参加。
参选演员首先需要准备专业曲目至少一首,自备乐器或由主办方提供均可,演员可免票携带一人入场,工作人员免票,其余人员需购买凭借入场券方可入内。
岑溪孤家寡人一个能邀请的也只有荆望或者肖仪这几个朋友。
笙:“你要来吗?”
肖:“工作,不去,你去找个姑娘。”
笙:“……那我把名额给别人了。”
肖:“磨磨唧唧,你给就给,你的东西问我干什么。”
岑溪便把名额给了荆望。
荆望虽然言语上并不怎么明着表达但是从对话中可以听出微微上扬的语调,因为岑溪邀请他一起去音乐会。
音乐会十点开场,演出人员八点就要到达燕城音乐厅。
叶雪梨说提前包揽了岑溪的礼服。不管是裘香寒和叶雪梨都是各方面非常靠谱的,岑溪对他们很放心就以为是如同衣裤。
天边只蒙蒙亮起一线,岑溪早早洗漱完毕,找到前几天叶雪梨给他的演出服。
“包装的还挺正式。”他喃喃着拆开第一层包装。衣服快递过来的,进门岑溪就把快递表层袋子拆下来扔了,盒子一直没打开。拆的时候才发现除了快递盒里面还包着层泡沫纸,再拆了泡沫纸里面才是衣服的礼盒。
很精致的盒子,打开的过程非常有仪式感。盒子表面有搭扣,显然是可以重复使用的。
打开后映入眼帘的是信封,然后是好几个牛皮纸袋。
岑溪觉得精致的念头一扫而空,后悔没有提前拆。
岑溪把它们一一取出,信封里是商家的手写信,赠送的木制品牌书签还有明信片以及一只干花。
牛皮纸袋里就是衣服了,他拿出一个袋子打开。
两条很粗的绳子?
岑溪满头雾水。
他把红白色两条绳子扔在一边,拆下一个纸袋。
白色的布料,质感非常柔顺。接着一一拆开后岑溪懂了。
是汉服,岑溪混迹b站多年,汉服当然是了解过的。不过没尝试过,也有某种懒惰和拖延症的原因。
拆了一个又一个的纸包以后,他找出手机教程。
怎么穿这是个问题,那个先那个后?等穿好了他才发现多了个东西,这个绳子是系在哪儿的?
叶雪梨也会去,岑溪琢磨到时候问问她。
头发比较好弄,因为本身就留着半长发,岑溪把它们随意的往后束起一半扯蓬松就可以了,反正他也不是女孩子不讲究那么多。
对着镜子,岑溪感觉有点空,直觉下他打开抽屉。
荆望刚搬过来时送的小礼物。
很精致的白玫瑰耳挂,非常仙气,从岑溪个人的审美来看是刚好可以搭配这套礼服的。
作者有话要说:荆婉清一直想要为更小更弱的受害者扫清前路,实现自己所说的理念,后面她也是这么做的,在作者心里她其实算得上本文此类受害者群体里的先驱者。
作者个人真的很喜欢荆婉清这样内心强大的女性。
另外真的经常懒得想章节名哦……下一章大概又是数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