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狂卷,枯叶漫天。
齐二叔公拖着步子,身后跟着齐胜,忧心忡忡地走过来。
“大堂伯。”齐胜忙不迭地扶着他爷。
“不用你,老头子我好着呢!”齐二叔公步履稳健,一把将人推开,而后说道:“繁,你看着这天,是不是该下雪了?”
清晨大雾,阴天连连,冷风呼啸,怎么看都是下雪的天气啊,齐二叔公先头还不确定,眼下风吹得厉害就再也按捺不住了。
齐大走过去搀扶着老人,说:“我估摸着也是,就是不知道明天还是今晚。”
今晚的话 ,他们就要停下来,找个能躲避的地方安营扎寨,度过这几天了。
跟老爷子唠了一会儿,天寒地冻的,齐大又让齐胜将人带回去,免得着凉了。
“老五,你说咱要不要去灵州府里?”齐大来到齐沧面前,将变天的事情说了下,想到要下雪,一时间也犯起难来。
这下雪可不是那个破帐篷能顶得住的,灵州山不少但大多险峻巍峨,显然不是个好去处。
先头已经有好些人听着消息赶着去灵州府了,说是府城外设了流民棚,还免费发放粥水。
因此现在,除了原本大田村和龙虎镖局的人,其余后头加入的流民又去了不少,刚因那女童的事又走了不少,眼下还剩下二三十人不到。
一百五十人,到了府城,就算抢不到好位置,应该也能安然无恙地待过雪天。
齐沧:“届时我们面对的就不是数十个流民了,而是成百上千……如果真要去,也不能去府城,去县里或者驿站?”
毕竟他们现在看着存粮就不少,活脱脱移动的粮库,要这时候去流民堆了,那简直就是羊入虎口,有去无回。
齐大骇然,他只想着一百五十号人不少了,却没想到流民堆里的流民又怎么会少了,只得打消了先前的念头。
“那咱可咋整,周边的村落根本不让靠近,这也没个山洞让我们躲一下!”要他们还在关州就好了,关州山林起伏,却大多是丘陵,林子里被开辟了不少山洞,原以为关州是最难行的,没想到……关州除了山路难行,蛇虫鼠蚁较多,其他那是哪哪都好,源头多,物产丰饶,温度也怡人。
就是他们艾叶从早熏到晚,雄黄到处洒,要不是及时补充了艾叶,估摸着这会儿都没得用了。
“睡帐篷也可以,就是那些树枝得换成粗壮结实一些的,这样承重力更大一些,到时我做个榫卯,这样就更加结实了。或者因地制宜靠着树枝树干搭建帐篷也可以,下雪天靠着大树倒是不怕。”
而且这样还更容易扎牢帐篷,避开低洼、避风、避光,再扎劳,随便怎么折腾都行。
而且还好他当时将原主的木工家伙都带走了,不然现在恐怕就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行,那就这么干。”齐大得了话,赶紧准备接下来的工作,木料是重中之重,因此现在就开始筹备起来。
姜明念等人走后,他说:“木工活你也会?”
“会一些。”但不多,齐沧一脸平静说道。
齐五会,四舍五入便是他会。
马车辘辘,所到之处伐木声此起彼伏,不绝入耳。
路口处有直插云霄的粗壮大树共两棵,两棵均有十来米,树冠看着遮天蔽日却是光秃秃的,下边离地快两米的枝丫有碗口那般大,周遭是些矮灌丛,没什么高大的树木,估摸着养分都被其抢占光了。
“就这吧。”齐沧勒停马车,身后的板车缓缓停下。
“好大这树啊,看我的,我要将他抱起来,嘿咻嘿咻……”齐和鸣身穿皮袄与棉衣,头顶毡帽,脚踩狐皮靴,一下牛车便捣腾小短腿跑过去抱着树,小脸憋得红扑扑。
“哇来!”姜同新高喊一声,也跟着跑过去。
身后的小孩见状呼啦啦围着树干耍起来,其余人休息了半晌后,紧接着便开始风风火火地分工合作。
不远处的村落里,“不好了不好了!咱们村来流民了,就在大楝树底下!”一小子从村头跑到村尾。
一下子就窝在家的村人都喊了出来。
“不行!让他们滚!”一粗野屠户大声喊道。
“人好多,百来号人呢!你以为跟先头那几个吗?怎么赶!惹急了他们怎么整!”
他们村本就偏僻宁静,门户也不多,是个不大的村落,也就两百号多人。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村长,你快拿个主意!反正我听你的。”
“对啊,村长!”
村长是个黝黑的老年汉子,今年已经五十好几,手杵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说道:“老幺你机灵,待几个兄弟去看看他们什么路子,每户出一个汉子,在村头村尾守着。其余人紧闭门户,不得外出。”
“知道了,爹/村长!”
……
大楝树旁。
林悦与齐沧各自带着人站在两棵树底。
齐沧将人分成几队搭帐篷,姜明念则带着人再拾些柴火,准备煮些姜汤,姜汤早上喝最适宜,但雪天要么喝些姜汤驱寒,要么就只能喝烈酒。
眼下气温已经跌到零上五六度了,齐沧将手套摘下塞怀里后,帐篷的架子已经拆了,油布分成两片取出来。
齐沧干脆将油布搭在延伸出来的枝干,“上头不管,这边挂在这,那边挂在那个结上。”
齐和康他们跟着打下手,趴低攀高地干着活。
很快整个棚顶就被撑起来,而后再用刨子做了四个三角榫卯连结起来,形成三角支架,支撑着整个帐篷的骨架。
为了再牢固一些,齐沧干脆用了不少麻绳捆着。
一个形状怪异,但结实宽敞的帐篷就这么搞定了,接下来便是铺树叶树枝,上头再垫着席子,或许不够平坦舒服,但怎么也不会着凉。
另外两个帐篷则依靠着搭建起来,齐沧继续用刨子刨木花,好在经过前面几个的磨合练习,这会儿他的功夫看上去已经很熟手了,完全没有刚开始的生疏。
因着合适的位置只有搭建三个帐篷,那边只能挤一挤,板车是不能待了,除了马车的车篷能抵御寒风外,就连他们的牛车,也是到处漏风。
况且人多了也暖和。
林悦他们走镖惯常是风餐露宿,倒是很少会搭帐篷,都是轮着在板车上休息。因此,只能跟着学。
好在齐沧他们忙活完后,数十人呼啦啦地围过来帮着弄,倒是很快就弄好了两个。
其中一个油布工具都是龙虎镖局自己出,另一个则是另外二三十人凑的,要不然他们就只能窝在板车上过夜了。
“肚子饿了没?”帐篷搭好后,姜明念走过来问道。
齐沧点点头,用水洗干净手,一边擦手一边说:“有点,走吧。康儿,吃饭了!”
“来了!”
齐和真闷头吃着饼,热好的饼子比较松软,但也噎人得很,他抬头四处找他的水囊。
“爹,那头躲着人,鬼鬼祟祟的。”齐和真压低声音说。
大家听了纷纷想要扭头去看,齐沧赶紧制止,只让正对着那个方向的齐和真齐和康用余光扫。
天色渐暗,火光将视野照得一片亮堂,齐和康将饼子拿到嘴边,说道:“五个汉子,约莫都是三十左右。头发、衣着整齐干净,身形瘦削但不孱弱。”
齐和真补了一句:“衣服是棉衣,且有补丁。”
齐沧与姜明念对视一眼,猜测道:“应该是附近村落的人,过来打探情况来了。”
“不碍事,估摸着这会儿他们更怕咱。”
晚饭过后,天已经黑不隆冬的,月亮躲在云层后,不见踪影。
大家纷纷动起来准备给牛车搭个棚架,躲藏在暗处的五人见状趁机溜了。
嘴上还在咧咧:“我去,你们见着没,这些个怪人吃得可是白面?!!”
“大多是野菜窝窝头,不过人手一个柿饼,也不知道从哪里找的柿子树!”
“那是,里头小孩不少,老人也有,而且你们没瞧见啊,他们的砍刀可明晃晃地摆在明处。说明这群人有勇有谋之余还有良心。”
五人带着消息归来,很快便安抚了众人内心的忐忑不安。气温骤降,根本无法安排人在村子里巡逻。
村长又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大家今晚都睡惊醒一些,要有什么事即刻敲锣打鼓。”
得了老村长的吩咐,大家便安心地回到家中,转头立马用大木头抵着门闩,水桶与空瓦罐放在围墙下面。
夜间静谧,连鸟雀也不见声响。附近村落的人怀着忧虑进入睡梦中,而齐沧他们还在整理着帐篷。
因着帐篷只有三个,齐沧懒得再分男女哥儿,干脆以户划分位置,中间留一条过道,两侧各睡十来人。
干粮都备在一旁,炉子与用麻袋装着的木炭则堆在过道里头。
外头寒风飒飒,帐篷被吹得响声不停。
齐沧、齐大已经沈猎户三人各待一个帐篷,因着被子不多,三个小的一个被窝,齐沧与齐和康一道,好在他们体型都不大,倒也盖得严实。
而齐沧旁边则睡着姜明念与姜同新,明画明海在一块,再旁边是齐荣父子,最里边是齐胜夫妻。
对面则是二叔公一大家子,外加李寡妇三人。
众人和衣而睡,鼾声四起。
夜间,立冬后的第一场雪终于姗姗来迟,翩然而至。
云起雪飞,随着刺骨的寒冷北风飘落到树干上、帐篷上。
苍茫的天地白雪皑皑,纷飞的雪花四处飘零,在空中相触分开,那一瞬犹如万千雪梅竞相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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