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能行?”
“怎地不行,跟他们无亲无戚的,走先一步还要打声招呼吗?”
“也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谁知道他们背地里谋划什么,咱还是跑快点吧。”
“阿姆……”
待到岔道时,整个队伍骤然提速,从侧边疾驰而过,很快就将后面的队伍甩开。
身后低调却难掩华贵的马车内一阵惊呼,“老爷——!他们跑了!”
蔡多才从睡梦中惊醒,手脚软弱无力,撑着床榻坐起来,“刚为何不说!”
兵荒马乱了好一阵后,再回过神来,已然是连影子都瞧不见了。
“放起来,”齐沧将纸包给姜明念塞回去,说道:“还有这个,多吃些。”
齐沧翻出一包葡萄干以及半包牛肉粒,“饿了的时候吃点。”
“这是……葡萄干?肉干?”后面的声音逐渐消弭,仿佛从未出现。
手里的东西可不是穷人家买得着的,眼里闪过一抹犹疑。
“好啊,多谢五哥。”姜明念没有拒绝汉子的好意,而是把葡萄干装进荷包里面,挂在腰间,剩下的则放入衣摆内侧的口袋里。
这样确保不会被发现。
明画明海二人肯定不会将他的事情说出去,但是少一个知道就少一分危险。
齐沧与姜明念对视一眼,便清楚了对方的意思,一人坦然相对,一人有心维护。
夜色渐深,土窑又开始热火朝天起来,很快又是一晚过去。
竖日,雾气笼罩九天,一片灰蒙。
天阴沉沉的,裹挟着浓重的危机。齐大他们赶着路,便抬头望着天色,愁苦的脸色沟壑不断。
杂草丛生的小径愈发难行,前方断路出现后,又只能绕到,拐到另一边去。
一个时辰后,竟汇入了官道中。
眼下最要紧的便是赶路,必须在初雪降下之前,灵、俞二州,彼时到了地处丘陵地带的淮州,淮州地属淮南,倒是一个好去处。
愈往南走,气温便越暖和,气候也更怡人。
因此,灵俞二州应当是这段路程中最难行的一段路了。
姜明念将从游记中窥探到的地貌一字不落地说出来,齐沧端详了一番,赞叹不已,他男朋友好机智聪明。
怪道能一拖二走到现在。
时间流转,日月几经变换,益州已在身后。
自甩开后头的达官贵人后,众人又经过长时间的跋涉中,纷纷疲惫不堪。
越过益州的这段路上,期间路遇难民无数,两百号人的队伍竟在不知不觉中又增加了不少人。
只是他们的速度一直拉得很快,于是不少人又掉了队。
眼下还紧跟其后的,基本上都是有交通工具的,不然实在难以望其项背。
眼下又到了休息的时候,不知是不是形势愈发严峻起来,队伍里已经好多天不闻欢声笑语了,烧炭的活也停了下来,不是在赶制过冬的棉衣就是鞋子。
有些人家,家里人口众多,带出来的几张棉被以及棉衣实在是不够分。好些人家都直接把棉被拆了,做成棉衣棉裤,只是实在是僧多粥少啊。
好在当初齐沧将两张旧棉被也带出来,里边的棉絮还没有发黑,只是结成一团,后面又被压得结实了不少。
于是,他让人重新将两张旧棉被弹了一边,一张棉背拆开分别填入他们的棉衣棉裤中,又从里边抽出新的棉絮,赶制成棉帽。
剩下的一张棉絮则分给大田村出来的其他人,让他们抽了些出来将棉衣棉裤棉鞋填厚实了。
拼凑了一下,倒也齐活了。
跋涉的日子本就全靠一股气撑着,再加上还要忙活着准备木炭、赶制棉衣棉裤,队里每个人都在疯狂掉肉。
齐和鸣与姜同新二人牵着手跑来跑去,原本还肉乎乎的齐和鸣又瘦了一圈,瘦得小手的窝窝都浅到几句瞧不见了。
“哇哇——!!”齐沧瞬间收敛了内心的郁郁,扭头一看,只见齐和鸣一屁股蹲坐在地上,哭得那个叫悲痛欲绝。
“我不喜欢淘淘弟弟了!”
明画走过去安慰他他还不乐意,齐沧只好将哇哇大哭的齐和鸣抱起来,询问。
姜同新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眼下也凑到姜明念旁边告状,“哇!波,波,丹!”
姜明念每日教导起开口,学习成果显著,眼下他已经能说好些字,只是读音不准,“你不,什么?”
波=不,哇=我。
“哇波,哇的。”姜同新握着手里的猪肉脯,一字一顿说道。
姜明念:“……”
姜明念与齐和鸣对视一眼,无奈至极。
这小哥俩关系好得时候,骂都不愿意分开,非要睡在一块儿。
转眼就能为了一块猪肉脯,大打出手。
你推搡我,我推搡你。真的是好不激烈。
齐和鸣伏在他肩膀上抽泣着,齐和欣迈着沉重的双腿,艰难问道:“爹,蛋蛋没事吧?”
“没事,别人不让他,正伤心着呢。”
齐和真闻言咯咯笑,“蛋蛋好羞羞脸!”
齐和康:“二弟,虽然事实如此,但不要说出来!”
齐和鸣知道几个哥哥姐姐正在羞他,气呼呼地瞪着他们,“你们!蛋蛋不喜欢你们了!”哭得眼眶红红的,好可怜一只埋在齐沧的怀里。
几人见状,又跑过去哄人,挤眉弄眼扮这鬼脸,可算是把人逗笑了。
手臂一松,齐沧拖着小屁屁将人放下,齐和鸣扑腾几下站稳了。
一扭头,齐和鸣又与姜同新黏在一块儿。
“哎哟……蛋蛋不是说,不喜欢淘淘了吗?”齐沧笑着说。
“没有,爹你听错了哇!”齐和鸣摇成拨浪鼓。
姜同新:“喜翻哇。”
齐沧:“……”
得,你们感情深你们说了算。
哭闹玩耍之间,气氛一扫之前的低迷,何竹他们捉紧功夫做干粮,天气冷了,干粮做好囤上大半月也不会坏。
到了下雪,说不得还能吃上一个月。
齐沧也带着姜明念他们一道做干粮,因着这些天他们形影不离,不少人都火眼金睛看出了些苗头。
纷纷在背后偷笑,“待到安定下来,说不得齐五便是那成亲第一人了!”
“我觉得不是,你看到王文兄弟没有,我觉得他们才是这个。”另一个人不赞同,小手反驳。
只是也没人说破,毕竟他们农户人家,娶妻生子过日子那是正经大事,没得说人前头那个没了,之后就得孤寡下去。
况且康小子都好大了,也不怕被后面的欺负。
齐沧只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殊不知那分分钟黏在一块的视线已经悄然出卖了他们。
“好了,将泡好的菜干笋干切碎,掺和进面团里。”姜明念说道,这是他从何竹那里学回来的。
这样之后下了雪也能吃上些菜蔬,眼下这个天饿了还能熬一熬,到下了雪,天地苍茫一片,热量一消,熬一熬只会又冷又饿又没有力气。
“嗯。”齐沧手大,揉面揉得很快,他便只负责这一项。
简易的营地里炊烟袅袅,不是在做野菜窝窝头,就在杂素饼子,存粮不少的说不得还往里塞一片肉。
姜明念又把红糖、火腿、杂菌拿出来,准备做成馅饼。
原本是想做馒头的,只是馒头各大,却不如面饼结实耐放。
红糖馅儿、火腿肉馅儿还有菌菇馅儿的都做一些,这样能快速及时地补充营养,不至于天天啃饼子。
只是前面两种原料不多,做出来可能也就一样儿三十来个?
齐沧见了麻布上的红糖,差点忘了之前让齐和康买的红糖,因着这段时间他老是掏些葡萄干、水果糖和奶糖出来,一下子就将过往馋得不行的红糖都抛之脑后了。
“康儿,你去把红糖拿出来。”齐沧将发好的面团揉光滑后,放在齐和真面前。
因着土灶简易,出来的时候压根没带家里那个大铁锅,只带了个小的以及瓦煲出来。
再加上姜明念那边的铁锅也没有大大多少,因此齐和欣、齐和真和明画三人一人守一个锅蒸面饼。
齐和康闻言,放下肩膀上的柴火应道:“好。”
“这里,”齐和康翻了好一下才找到,放下后他又赶紧去捡柴火,明海已经出发了,他也不能输太多。
等最后一轮其他杂菜饼子上锅后,姜明念便带着三人开始包馅饼,这功夫很简单,包适量的红糖后,团好上锅压扁就行。
齐沧见他们忙活得不行,便使唤两个小孩在旁边斟茶倒水,顺便喂些吃食。
“快,还热着,赶紧吃一口。”齐沧用手帕拿起一个蒸好的面饼,此时热度刚刚好,他撕开一小块,抵到姜明念嘴边。
“你们也吃,先别忙活了。”
姜明念晕红了脸颊,含羞带怯地看了看齐和真他们,见他们闷头做饼没往这边看才放心张开口。
殊不料以为一无所觉的明画竟笑得肩膀都抖起来,他是真真没想到,他家少爷情动起来是这般娇羞,完全没有以往的冷静自持了。
但是,这也很好,明画笑完后心想。
齐沧待他吃完一块,又接连喂了好几块,直到姜明念不愿意吃了才将剩下的饼子三两口解决。
等齐沧吃饱后,齐和真他们还不愿意停下手,有一种势要做好了才会停下来吃饭的架势。
齐沧干脆也不催了,直接接过齐和欣的位置,赶着她去吃饼,顺便喂给其他人吃。
月上柳梢头,各种干粮的香味蔓延起来,而后很快又被艾叶的气味遮盖住,两种味道交织在一起,密不可分。
作者有话要说:过渡一下,明天新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