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啊！

“那个，是因为新的政策吗？”陆思枕说，“其实我不在意的……不知道您之前在国内公司工作过没有，加班是常态。我不是说这个好的意思！只是我的职位吧……”

“之前还有一位领导可以帮我暂代，现在的话，工作实在有些太多太杂了，我一直也没有培养助手。”

“多久可以培养一位呢，手下这么多人，一个人都不行吗？”沈明说，“来，和我说说你的工作，或者把你的日报发我看一下。”

“日报……”陆思枕说，“好。”

他把日报分享给了沈明，沈明看了一会，发出了一声“啧”。

陆思枕莫名觉得这个语气很熟悉，可能领导都非常喜爱这样的说话方式。

“你休假吧。”沈明说，“这些事情很难吗？”

“……”什么意思，大领导要帮他干活吗？

“我来吧。”沈明说，“你放心休假。”

“不，不不沈总，我……”

“你就不能不叫我沈总吗。”沈明说，“听得很难受。”

“那叫什么……沈，老师？”陆思枕说。

“沈明或者Alexis都可以。”沈明说，“除了关系是上下级，请在心态上让我们平级好吗？”

陆思枕道：“好的，沈……我觉得我的工作一股脑儿给你的话，我并不能安心休假……”

“不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总之，请你现在开始花一个下午想想放假的计划，然后在系统流程上快些提交，正好，明天还有一天可以交代工作。”沈明说，“怎么样，我的提议？”

“……”陆思枕道，“真的吗。”

“真的呀。”沈明说。

“那我，请假了？”陆思枕又问。

“请你快一些。”沈明说，“我要下班了。”

陆思枕思考了一下午，之后就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工作，再把自己所有的假期拿出来凑了凑，发现可以凑出一个19天的长假。

19天有点太逆天了，回来自己的工位还是自己的吗？会不会休假途中就出现一份辞呈。

于是，陆思枕小心翼翼先提交了十天。

沈明还没下班，一下就甩了一条信息来：“你才10天？不可能。”

“不会算就自己喊人事来帮你算。”沈明说，“今天不给我算出准确的你不准下班。”

“？”陆思枕无语，怎么还有这种要求。

无奈，陆思枕老实说，“我还有19天，算过了。”

“自己修改完，提交。”沈明说。

陆思枕修改完点了提交，两秒后就直接下一个流程了，速度快得仿佛怕陆思枕反悔不休了。

刚上任的领导，和他非亲非故，这么想让自己休假，陆思枕开始内心揣摩他是不是要找个借口把自己开了。

连陈回都跑来他的办公室和他确认：“陆总你是要把十九天一次性休完吗？”

“嗯……是的。”陆思枕说，“我本来想休十天，但是我领导不让，非要让我休满十九天。”

陈回脸上一阵惊讶的表情都挂不住，随时要掉下来的迷惑：“你领导是，你新来的领导吗……”

“嗯。”陆思枕点点头，“总之，我要走二十天了，不用想我。”

“我肯定会想你啊。”陈回说，“你一走，都没人和我一起吃午餐了。”

陆思枕顺便催促他：“帮我先通过，我怕他一时反悔。”

“好。”陈回道。

他通过完，又拉住了陆思枕：“哎，你领导是不是那个沈明啊？你知道吗，他这个人超级神秘，据说从来没在集团里露过脸，只有国外的高层见过他。”

“既然他人在国外，没见过也正常。”陆思枕说，“怎么集团入驻才几天，你就开始聊集团的八卦了？”

“这不……正好有人告诉我，聊起来嘛。”陈回嘿嘿一笑，“我还听说，你在会议上顶撞娄总呢？”

陆思枕不动声色看了他一眼，道：“这你也知道？你消息好灵通啊。”

“那是。”陈回翘起小下巴。

“好了，我回去了。”陆思枕说。

“再聊会啊？”陈回道。

陆思枕摆摆手，往办公室走去。

第二天，陆思枕看见了娄晔伟昨天下午开的会议纪要，会议的大概内容只是一些他上任之后的制度变革，据说还单拎了一下关于会上陆思枕怼他的事情，说现在是人工智能时代，需要更好更高效的变革。

结果被柏沁又怼了一顿。

娄晔伟可能万万没想到，自己能一天之内在这件事上吃两次瘪。

“干得漂亮。”在茶水间里。陆思枕拍拍柏沁的肩膀，以示对他会上举动的肯定。

柏沁对他抛了个恶心的媚眼，并且道：“怎么样，哥和你心连心。”

“……”陆思枕就知道不能夸他，翻了翻眼，准备走了。

“等会，听说你要连休十九天啊。”柏沁说，“你的工作谁做啊？”

“我会分出去一些，然后……”然后我领导说他帮我做。

太魔幻了，陆思枕没说出口。

“真羡慕你。”柏沁说，“你知道我昨天提完了，那个娄什么的说不行，不能连休这么多。所以早上那些老外的话他是一句也不停，外企的壳还是国内企业的卷，真是难受啊。”

“而且，王总的发言权明显少了，感觉青山还是变成别人的企业了，为了上市，王总也放弃了很大一部分控制权吧。”柏沁道，“当然我还是希望王总赚大钱，其他怎么都好。”

陆思枕知道柏沁是和王菁一路走来的，两人有非常深的羁绊，属于绝对的开山之臣。

“你觉得现在的局面，是好是坏？”陆思枕问。

“青山会向着更规模化发展，当然是好的，否则做再大都是私企小作坊。我们可以接更大更多的单，走向国际……不过，弊端当然也有，比如现在。管理层的混乱一两天内就体现了。”

柏沁说完，拍拍陆思枕的肩膀，“反正一切都是往好的地方发展，放心吧。”

“行，我当然放心，你担心担心自己吧。”陆思枕假装伸了个懒腰，“我放假去了——”

交接完了工作，陆思枕回到家里，还是觉得有些不真实。

他思来想去，还是把一些细节以邮件的形式发给了沈明。

沈明没有回复，可能还是在工作时间。

十分钟后，他的电话响起来了。

陆思枕看见上面闪烁的人，躺在沙发上伸开长腿，接了起来。

“喂。”

“这语气，心情不错？”

“哪里听出来了，有这么明显吗。”

禾洛白在对面笑了一声，道：“是因为不加班吗。”

“是因为，我领导给我放了个长假。”陆思枕说，“你要不要猜猜，给我放了多久？”

“多久？五天，七天？”禾洛白说，“多少天？”

“前后加起来有十九天。”陆思枕说，“这辈子都没放过这么长的假，有种自己放完就要被卷铺盖走人的感觉。”

“不至于不至于。”禾洛白说，“十九天，想好干什么了吗。”

陆思枕叹了口气：“某人又不在国内，否则还能约个会。”

“你想不想我像上次烘焙节那样，忽然出现在你面前？”禾洛白说，“无声无息……吓你一跳！”

突然拔高的声音确实吓了陆思枕一跳，他只能用无声表达自己被吓到：“……”

之后意识到了什么：“你不会又在门口吧？”

“是的，你来门口看看？”禾洛白说。

陆思枕马上摇头：“不要，你不按门铃我就不去，我怕看不见你特别失望。”

禾洛白轻声道：“对不起哦……”

陆思枕道：“你果然没来。”

“不过，请你空出几天给我，我们去旅行吧，就当弥补……之前假期的时间。”禾洛白说。

“什么……”陆思枕问，“你不是在国外吗？”

“下个月月初会回来，想去香港澳门玩几天吗。”禾洛白说，“我在那边约了个客户，顺便可以玩上几天。”

“好！”陆思枕马上道，“去哪里都可以。”

“那你就在家里好好休息几天。”禾洛白说，“是真的好好休息哦，你都忙了那么久了。”

“我为什么忙这么久啊……”陆思枕扶额，“还不是因为一些同事，他忽然说走就走，留了一堆烂摊子给我。”

“哇，这同事真过分。”禾洛白故意道，“有些人人前喊领导，背后就是‘同事’。”

“这么听起来，你新来的领导听起来真是不错啊。一上来就给你放超长假期，之后还帮你分担工作。”禾洛白说，“真不错真不错……”

“我总觉得这是陷阱，因为听起来真的很迷幻。”陆思枕说，“会不会等我休完了假，之后就把我直接开了。”

“他有病啊。”禾洛白说，“啧，你不要把人家想那么坏，听起来就是好人啊。”

陆思枕被他逗笑了，换了个姿势：“我当然知道他是好人。”

两人又聊了一会，之后就有一阵子没有话聊的沉默时间。陆思枕捏着发烫的手机，轻声道：“其实我很想你，你知道吗。”

“我知道啊。”禾洛白也跟着他压低声音，“我也很想你。”

陆思枕浑身都酥酥麻麻的，他喜欢陆思枕的感觉没有因为遥远距离减淡半分，反而变得让他愈发沉沦。

他想，或许是因为两人工作之余都没有生活，而对方在此时此刻，已经成为了彼此生活的全部了。

挂了电话，陆思枕还在回味，而后拿出手机打开日程软件。看见自己从工作软件上原本同步的工作忽然消失，还是打心眼儿里感激自己的领导沈明。

不过，如果是禾洛白，此时此刻应该也会给他放个长假吧。

仔细规划了这几天的行程，虽然大多都是休息休息休息，陆思枕已经很满足了。

他早晨去跑完步，甚至还有时间溜去商超买个菜。

虽然还不太敢屏蔽自己的工作群，里面叮叮当当的都是消息，逛个超市的时候，忽然沈明的消息就来了。

陆思枕心想，看看，还不是要回消息。

以前他就发现了，一旦自己开始休长假，之前的第一第二天就是会有不少消息进来，相当于前两天就是在不停交接中居家办公，之后几天才是真正的休假。

一手捏着酸奶瓶子，一手捏着手机，陆思枕低头看沈明给他的消息：——群好吵，把群屏蔽了。

陆思枕：“？”

原来是来提醒这件事的吗？

陆思枕回复道：——没事，我怕有什么问题我还能看看……

沈明：——你果然没屏蔽，让你屏蔽就屏蔽，快点。

陆思枕回复：——好……

陆思枕乖乖屏蔽了群，感觉瞬间清净。连脸上都是冷气柜里扑面而来的冷风，吹得人在热空调的环境之中怪舒爽的。

挑了两千块的东西，把车后背箱塞得满满的，很少能这么快乐地买东西。买了一堆生活用品之外，还有各种零食和吃食，好像仓鼠屯粮似的。

晚上回去，陆思枕翻出一瓶时间长了地红酒，拿了自己今天买的新鲜牛肉放进去炖成那个简单又好吃的菜红酒炖牛肉。

炖完满屋子都是香气，太香了，陆思枕闻一下就要醉饭了，不知道自己还有这种奇妙的天赋。

他拍了张照片，给禾洛白发了过去：“我好厉害，炖出了人生最好吃的红酒炖牛肉。”

禾洛白道：“真稀奇啊，放个假学会做饭了。”

陆思枕说：“可惜某人吃不到啊。”

禾洛白说：“看见图片就当吃到了，已经感觉到幸福了。”

而后发了个和他本人表情非常不符合的抱住亲亲的表情。

陆思枕看了这个超级女性化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感觉到了一丝异样：“你哪里来的表情包，好奇怪。”

禾洛白道：“哪里奇怪了，不是普通的表情包吗。”

陆思枕道：“你是不是和别人聊天了？不然你怎么会有这个表情包。”

“冤枉啊。”禾洛白说，“纯粹觉得可爱。”

而后，禾洛白道：“你不会因为这小小的表情包吃醋吧。”

“什么叫小小的表情包。”陆思枕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但莫名就是对忽然出现的表情包不爽，“不管……就是……”

“那我想到你天天和陈回一起工作，我才气得夜不能寐。”禾洛白说。

“……和陈回有什么关系。”陆思枕被他逗笑了，“人家应该是直男吧，怎么就值得你吃醋了？”

“怎么就……什么就怎么就……他看你眼神就不单纯啊。”禾洛白说，“你是不是gay，这点感觉都没有吗？”

陆思枕权当他无理取闹，对他以牙还牙的小情趣了：“我还真感觉不出来，就觉得他对我挺好挺热情的……你这也要算的话，我现在的领导还不是对我一见钟情？否则我实在想不出他为什么对我那么好了。”

“你……”禾洛白说，“哈？你领导就是普通领导，怎么就对你好了。”

“挺好啊，你不吃醋吗？”陆思枕非常喜欢现在逗弄他的状态。

“不吃……”禾洛白轻声道。

“那你为什么吃陈回的，没道理。”陆思枕说。

“你都没见过你新领导！”禾洛白说。

“你怎么知道我没见过。”陆思枕道，“还真是奇怪，据说全集团的人都没见过。”

禾洛白咳嗽一声：“你的牛肉吃完没啊，吃完早点打游戏吧。”

“早点打游戏。”陆思枕道，“真是好新鲜的词。”

“我还有工作要做。”禾洛白说，“哎，这里还是白天……每天太阳从你那儿转完来到我的眼前，是你见过的日初呢。”

“嗯。”陆思枕说，“你不能眼睛看太阳，会瞎的。”

“……”禾洛白深深吸了口气，道，“工作去了，再见！”

说完就撂了电话。

“……？”陆思枕也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男朋友最近气性多少有点大。

隔天，正好王云也在家里，陆思枕心想好像是很久都没有和王云在一起待几天了，就给王云去了电话，说自己有一个长假，想回家住上几天。

王云当然是大力欢迎，说王叔叔也在家里住了好一阵子了，陆思枕心想，这不还是同居上了。

不过，陆思枕还是很怀念王云的家常菜的。自从大学在异地上了之后，他和王云大多数时候聚少离多，而王云这几年也自由，根本不会用逢年过节家里一定要团聚去束缚他，于是陆思枕就有些想不起，上一次他们在一起团聚是什么时候了。

去了王云家里，一开门就看见了王叔叔。陆思枕礼貌地和他打了个招呼，之后把提着的大包小包放在了茶几上。

有他给王云买的一些化妆品保健品，还有给王叔叔买的酒和不少水果，一放下去，布满了一桌子。

王叔叔看他拎了这么多，一巴掌拍到他结实的手臂：“平时锻炼吧？这肌肉，真硬！”

而且还要和陆思枕摆弄起来：“来来来，要不要和叔叔来一把？”

陆思枕马上拒绝：“不不不，我掰不过您。”

他怕自己手劲儿一大，给王叔叔的手掰折了……

王叔叔却一个劲儿要求挑战他：“来吧来吧，平时都没有人和叔叔玩。”

王云从厨房出来，马上阻止道：“你怎么还和他掰手腕呀，我们思枕手劲儿可大了，毕竟一直锻炼的呢。”

“嘿嘿，就是想试试，想试试。”王叔叔说，“来吧来吧。”

陆思执拗不过他，只能伸手。两人在茶几上，手握住了手。只要手一握住，他就发现，王叔叔的手劲儿是一点也不小。

王云在一旁笑着加油：“加油，加油！”

“你给谁加油呢。”王叔叔还有空逗她，“给你儿子还是给我？”

王云一听就不乐意了，大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陆思枕也总觉得有些奇怪，毕竟这句话好似还是把他和这两人分开了。但实际上，他也并不是那么在意，叔叔是叔叔，爸爸是爸爸，人总是不能代替一个人。

这么一分神，还被王叔叔抓住了机会，占了上风，手中一用力，居然压制住了陆思枕。

陆思枕额头青筋一跳，知道自己只要再施加力气，应该可以反转战局。但他转念一想，反转了，赢了又怎么样呢？

泄了一点力气，他被王叔叔的手扣到了桌面上。

“哎呀，你怎么放水啊。”王叔叔笑道。

“叔叔，你手劲真的好大。”陆思枕也不辩驳，只是甩着手道，“我是真没力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