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阳城算是整个望仙洲的最为繁华之地,地处最东南,靠山向海,又是在天下第一修仙门派琼华门脚下。
各种奇珍异宝,奇人异士聚集于此,此处无所不有,无奇不有。即便是在午夜时分,街道仍会是烛火通明。
几位孩童嬉笑打骂着,唱着人人耳熟能详的歌谣:“午时骄阳亮澄澄~不胜宁阳夜半灯~繁华盛世不常有~宁阳自古为都城~”
他们的歌声飘过大街小巷,烘托着盛世繁华。
风瑶楼女子美艳,东南又四季如春,身披薄纱也不觉寒冷,她们眉眼如画,眉间涂着明艳异彩,妖娆惑人。一女子伸手欲揽客,却突然被回以了一个警告的眼神。
“您是!”女子一愣,突然拽住了他。
“姑娘,认错人了?”卫方辞神色恹恹地回复。
女子面上表情一僵,连忙道歉走开,随即转头贴向另一女子窃窃私语:“姐姐,他是那位……”
另一女子装作漫不经心的瞟去,又连忙躲开眼神,语气平静中掩饰着紧张:“嘘,别乱说,就当认错了。”
随即又提高了嗓门,换了个刁蛮的语调:“是你自己眼神不好,再胡说八道小心我揍你啊!”
风瑶楼斜对面,是每城都有的连锁客栈——和春客栈。
温暖火烛中饭香弥漫,热气腾腾,人们在各自的饭桌上,与自己的酒肉朋友嬉笑打闹着,说话声和碗碟声交织在一起,清脆与沸腾,热闹又孤独。
总有中年醉汉趴在桌上,嘴里带了几句对世道变迁的抱怨。
“自从灵坠元年后,邪祟都没了,那些凭空出现的妖族又有除妖师对付,这些正统修仙者却无力飞升,寿命大减,无所事事。最后和除妖师抢活干,狗拿耗子……结果现在妖族越打越强,年年反扑。”
“是啊,后来被反扑的却是江南十里的正统除妖师,狗拿耗子的修士反而隔岸观火,坐收渔翁之利,捡了便宜……如今灵火,灵气,除妖本来是分内,修仙者居然这种事情难做,私下拿钱才能帮忙…现在据说又有了邪祟,修仙者反而不问邪祟,埋头干着除妖的工作。”
“喧宾夺主而已。再说,现在的修仙门派也算不上正直。除邪祟不取分文,除妖可是有灵石报酬的。见钱眼开罢了。”
容华一脸好奇的环顾四周,别人口中的老生常谈,对她也像是闻所未闻的新鲜。
店里突然安静,众人转头,看着那人走进店里。
卫方辞脚步平稳缓慢,身着素雅蓝衣,皱着眉头在容华对面坐下。
随即,一个人窃窃私语:“这不是……”
店里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古怪,安静得连根针都能听见。
他面上似乎有些愠怒,店小二慌忙上了点心,上了茶,倒下一杯清茶,一边倒茶,一边打量着他。
“今天这里‘熟人’有点多。”卫方辞笑意不达眼底,冷静调侃着。
容华也察觉到了店内的氛围有些不对,但是还是顺着话茬转移话题:“熟人?什么熟人?是刚才那个漂亮姐姐吗?她那双桃花眼,眉目是多情。哎……可惜挑错人了,我也喜欢漂亮姐姐的,看来是不收女客……”
“话说什桉不是不认路吗,怎么又走的那么快?我都差点没跟上呢。”
卫方辞少有地打断了她,喝完茶后把茶杯往桌上一磕,似乎对她转移话题的这句调侃也有些不快。
容华本来只是想看他被风瑶楼的姑娘调戏会不会脸红,现在却只好自己尴尬的陪着笑脸:“你说你……一个大男人,不想去就不去呗,生我气做什么。人家分明是在揽客,结果反倒是你好像是姑娘被流氓调戏了一样……”
“甚至不如。要是你看见不认识的姑娘被调戏了,好歹你会拔刀相助。”
卫方辞给她倒了杯茶,似乎还有些委屈上了。
“算了,怪我,谁让我是男子,不是漂亮姐姐。”卫方辞皱着眉头,假意吃醋。
“小辞——”
“我都说了,别乱喊我了。”
突然刮起来一阵邪风,灯火通明的客栈,突然一瞬归于黑暗。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阵惊呼:“业火灭了!是妖族!妖族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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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坠距今已二百年,灵坠之后,世间再无正统除妖师,修仙者打着算盘,想着怎么杀妖最划算最能收钱。
可原本害怕火光的妖族却是越加猖狂,以人血,人心,人气,人魂为食,更会在普通人中隐藏自己。
即便是彻夜明亮的宁阳城,在一片繁华美丽,天下大同的外表下也是暗流涌动,总有妖族没有藏好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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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妖!是妖!我…我刚看见了!”
客栈在黑暗中几声高呼,众人吓得安静了一瞬。
随后反应过来,接着一阵骚乱,大哭的,乱跑的,尖叫的,倒吸一口凉气的,摔倒的,桌子碗筷被打翻的,孩子无助哭闹的,声音是此起彼伏。
在容华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卫方辞突然拉住她的胳膊:“快走。”
“是妖吗?我想抓一个试试,是有钱拿的吧?”
“不是妖……是…反正你……反正我…我不想…我打不过它们,我害怕妖,你走不走?”
卫方辞说话都有点混乱,语气却好像不是真的害怕。
像在掩饰什么。
容华还没来得及思考他怎么回事,卫方辞倒也不管不顾,拉着她就跑出客栈,在街道上一路狂奔,烛火灯笼也在身后一点点熄灭。
“等一下!小辞,你跑什么,我传送符放在你那吧?”
容华反手一拽,停下了脚步。
“传送符?不在我这儿……你不御剑吗?”卫方辞也好像刚反应过来一样,看了看她的腰间。
“我剑忘带了。”
容华用不惯千蝎刃已经好久了,这也让她怀疑她自己并非真正的魔尊——那剑时而顺手,时而又好像不认主一样。
“你这都能忘带?”
“你知道的,千蝎刃它一直不顺手……我最近打架都是徒手用法力,传送符又比御剑还快,这剑…我都没怎么练了。”
“这也太……你明明知道传送符很消耗灵力,而且限量,你又不会自己画符,又不是符修——总是乱用。”
嗯,又是这样说教。
容华才不在乎他纠正什么,又纠结什么,再说灵力这玩意儿,最近不打架也用不上。
“好好好,知道了……但是传送符是不是放你这里了?”
她才不管,伸手就往他腰间找。
“什桉你…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啧,你把手拿开……真不在我这,你该不是也忘拿了吧?”
“我不信,手抬起来。”
宁阳城的灯都灭了,居然还能看清他耳根泛红。
可惜了,卫方辞白白害羞了,她这次真不是在调戏。
“……是吗?”她从他束腰里抽出一叠符纸。
“还真有……抱歉,好像帮你收着了,是我记错了。”
符篆燃烧起来,一阵光芒点亮了街道片刻。
容华传送前隐隐感知了一下,除了慌乱的人群,一个拿着长剑的黑袍修士,并没有妖族。
算了,自家魔教都撒手不管到现在了,这种事情更与她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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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边漆黑一片,鱼腥味随着海风飘来,沙滩上先是出现了星星点点的火光,随后,明黄色火光在风中战栗了几下。
篝火用几片拆开的灯笼壳围住,不甚相称,只为挡风。
容华用手绢擦了擦脏兮兮的手:“好端端的,天又不冷,又不是不会用树枝生火,你为什么非要我用打火石啊……”
“这里视野开阔,你也别去远处,这是特殊火石打出的火,一般的妖无法靠近,也不会灼伤普通人。”
“这火石叫什么?”
“业火石,这火点燃在剑上才可以更好地杀妖,所以修士有时会俗称杀妖石。业火石只有在此地,普通人才可不限量地购买,所以宁阳城整夜灯火通明,妖一般不会来袭。”
容华伸出手指触碰了下火焰,只是像把手伸进温热茶水里,这般温度果然不会灼伤。
“那……今天来的…是妖?”容华甩了甩手上的火,虽然心中已经知道答案,但还是想试探一下卫方辞。
“是吧……”卫方辞坐远了一些,用一根树枝续着火,被烟雾呛咳了几下。
火苗微弱了些,他注视着火光,长叹了一口气:“今天客栈的事情是有点异常。如果出了什么事,我们就去投靠琼华山,我与琼华山掌门算是熟人——总之我们不要与妖族正面交锋。”
“因为打不过吗?打不过你可以用毒啊?”
“妖是毒不死的,说不定还会反过来用妖毒去害人。”
妖毒她也不知道是什么,不过她已经懒得问了——自从失忆之后,战斗和感知是正常的,毕竟修为拔尖,但一些常识却是三岁孩子一样问东问西。
算了,不问了,她心里明白,今天来的又不是妖。
“妖毒啊……那如果今天这些人不是妖呢?”
“不是妖,而是人为,那就更要远离了。”
“为什么?”
“人心恶毒,此毒最难解。不管是妖还是人,他们自相残杀时更为可怕,我们自然要躲着,不然,血会溅到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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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南山林,遍地都是高大乔木,几道剑光闪过,树木纷纷倒下,一块山石被削掉了半截,树木砸在了石头旁边。
几大阵营打斗声不绝于耳。
山石后面躲着一粉裙少女,满头珠翠,灰头土脸,发髻散乱,裙摆破碎,衣服沾满血迹,此时她一手捂住了嘴巴,一手抱紧包袱,努力不喊出声音。
一青衣面纱女子落到她面前,轻声:“你叫什么名字?”
她慌乱中摇摇头,一言不发,转身想跑,腿却有些发软了。
“我带你走。”面纱女子没再说话,一把拽走了她。
“西盛小帝姬?”那女子一手拎起瘦弱女子,一边御剑一边问着。
“我是…你认得我?你…您是琼华山的人吗?!皇兄送我来…来琼华山问道……”姑娘的眼睛都亮了,声音还是软软的。
“我不是,不过我认得你的亲人……我带你去寻你姨母,如何?”
“我姨母?哪位?”
“还能是哪位?”
“她…她早就死了!另一位我不见!我知道你是什么人了,你是坏人!你是魔头走狗!剑我是不会交给她的!你…你放我下来!!!”
小姑娘显然是被吓到了,左右挣脱着,好像宁愿从高处落下来。
“啧,你这小丫头!别乱动,我们说的不是一个人,事实并非如你所想,你先听我说……”
可惜小丫头听不下去,善恶是非她早有定论,她摘下簪子就刺向她,倒是冒着宁死不屈的风险。
两人从空中坠落,青衣女子努力稳住,却挂在了树枝上挣脱不得。
下面显然站着一个鹅黄色身影。
“黎雀!接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