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亚反应过来,瞬间慌了。
他试图扭头,看向埃泽尔的眼睛,语无伦次:“不、不可以分手……为什么要分手?”
埃泽尔撑在他身侧,垂眼与他对视。
黑发青年半张脸埋在枕头里,蓝眼睛湿漉漉的,眼尾的绯红说不上是因为戛然而止的情潮,还是缘于此时的惊慌失措。
“为什么不?”埃泽尔表情分毫未变,拇指指腹意有所指地摁了摁他后颈的痕迹,“你男朋友看起来对你也不怎么样啊,这么粗暴。”
“不疼的。”诺亚努力解释,“而且这个、是因为喜欢。”
听到“喜欢”这个词,埃泽尔的拇指顿了一下。
他轻描淡写地回答:“是吗?说不定不是哦。”
这话让诺亚懵住了。
埃泽尔看着他眼神从愣怔渐渐变成几乎要融化在眸底的委屈,顿了顿,闭上嘴。
“……好吧,我开玩笑的。”埃泽尔松手,忽然感到有点挫败。
他撑起身的时候,诺亚一把拽住他的小臂。
诺亚执着地重复:“不可以分手!”
……这人对他男友如此鲜明的偏爱都让人有些受伤了。埃泽尔叹了口气,把他的手从胳膊上扒拉下去,敷衍他:
“嗯嗯,好,不分就不分——用不着对我又说一遍。”
诺亚得到了应允,看起来却并不怎么高兴。他盯着埃泽尔,抿了抿唇,冷不丁伸出手,轻轻勾住他的皮带。
“……不继续了吗?”
他小声问,声音里带上一丝微弱的鼻音。
诺亚仰躺着注视埃泽尔,睡衣扣子解开了一半,凌乱的衣领和碎发为他漂亮的脸添上了一分诱人的可怜巴巴——平心而论,他的长相确实很符合埃泽尔的审美。
可惜某人的心这会儿硬得像块石头。
埃泽尔近乎惊奇地扫了诺亚一眼:“或许有些人挺喜欢玩这种的,但我可对当情夫没什么兴趣。”
诺亚听不太懂:“‘情夫’?”
埃泽尔当没听见,把他的手拨开,利索地翻身坐起来。
“你的房间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诺亚茫然道:“我没有房间。”
埃泽尔瞥了眼这个看起来很乖巧的家伙,挑眉:“你真是偷渡犯啊?不怕我把你抓起来?”
“抓起来?”
“对啊,我可是工作人员。”埃泽尔拿起床头柜上的工作牌,在他眼前随意晃了晃,吓唬他,“我想想啊,把某位偷渡犯捆成鱼条扔下海怎么样?”
诺亚蹭过来:“不可以,我们要一起走的。”
诺亚贴得特别近,头发都蹭到了埃泽尔的脸上。埃泽尔一愣,偏头避开了些,手掌无情地抵住他的脑门:“我还是免了——还有,保持距离。”
诺亚瘪了瘪嘴,有点委屈地坐回去。
“你是刚上船?第一次?”
诺亚闷闷“嗯”了一声。
埃泽尔瞟了瞟他,忍住叹气的冲动,伸手把领口给他拽上:“你……男朋友也在这艘船上吗?”
埃泽尔其实不太乐意提起这个人,而当看到诺亚点头后,他心情更不愉快了。
他“啧”了一声:“他是干什么的?”
诺亚迟疑了一下:“……‘工作人员’?”
埃泽尔没忍住夸张地耸了耸肩。
“哇,真感人,你不会是为了找他才偷偷溜上来的吧?”
诺亚像听不出他的阴阳怪气,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嗯。”
“……”埃泽尔看他这不值钱的样子就有些牙痒。他想说什么,话到了舌尖,却又被他微妙地咽了回去。
沉默了一会儿,他才若无其事地开口:“但你看起来不像有地方去啊。”
“嗯。”诺亚认真点头,有点可怜,“所以你不要赶我走。”
埃泽尔闻言,扯了扯嘴角:“想在我这儿留宿?”
诺亚更用力地点头,朝他投来期待的目光。
“哦。你男朋友没意见?”
诺亚问:“你有意见吗?”
问题被抛回来了。埃泽尔没立刻应声,食指心不在焉地揉着大拇指指腹,垂眸瞥了眼面前青年领口下隐约可见的锁骨。
如果把诺亚丢到门外,会怎么样呢?
船上很安全,这家伙或许会去找他那个连个住宿位都提供不了的该死的对象——其实也理应如此;当然也可能发生些别的。
不管怎么样,埃泽尔觉得自己今晚大概率是睡不了一个好觉了。
……行吧。他想。看来自己才是最不值钱的那个。
“也不是不行。”半晌,埃泽尔慢悠悠开口,“但可不是免费的。”
他紧接着话头一转:“——不过嘛,报酬的具体形式我还得想想,所以今晚先这样吧。”
诺亚的眼睛“噌”地亮了起来,在他开心地黏过来前,埃泽尔一口气起身、转身、抱来一床新被子,在床边干净的地面铺了个简易床铺,动作之行云流水令人咋舌。
“好了,该睡觉了。”
埃泽尔搞定一切,拍拍手,对一脸呆的诺亚愉快道:“喏,这就是你今晚的窝啦。”
-
埃泽尔无情地拒绝了诺亚一起睡的提议。
“我可是个有道德感的人。”埃泽尔淡定道,“第三者还是算了吧。”
“‘第三者’?”
埃泽尔这次悉心地为诺亚充当了英译英翻译器。
“就是插足别人感情的家伙……当然也不能一概而论,择优汰劣是人的本能嘛。”埃泽尔顺便给他上眼药,“比如你对象,啧啧,可能就没你想得那么好。”
这倒也不算假话,至少埃泽尔确实觉得偌大艘船上连个对象都安置不了的男人指定是哪儿有问题。
可惜这个诺亚还是一如既往地不识好人心,非要凑到他耳边念叨:“我的男朋友很好的,是世界上最好的人类。”
这样也就罢了,他偏偏还一脸想得到认可的小骄傲,让埃泽尔很难不去打击他一下。
“对,对。”埃泽尔敷衍道,“说不准你‘最好’的男朋友转头就有了第三者呢。”
诺亚愣了愣,眼睛一下子睁圆了。
他凑过来,不太高兴,手指戳戳埃泽尔的肩膀:“……谁?”
埃泽尔咕嘟咕嘟吐掉嘴里的漱口水,没应他。
诺亚继续戳戳:“为什么?是喜欢别人了吗?不可以有‘第三者’……”
“你对我说可没用。”埃泽尔放好漱口杯,转头拍拍他的脸,愉快道,“再说了,说不定以后你也改变主意了呢。”
诺亚反驳他:“不会的。”
埃泽尔才不打算跟他打嘴仗,转移话题:“不想睡地铺啊?”
诺亚觉得这是埃泽尔松口的迹象!他猛猛点头。
“那我睡地铺,你去床上。”
“……”诺亚不是那个意思。他默默缩回了地铺里。
简单地收拾完后,埃泽尔关上灯,上床。
诺亚看着他钻进被窝,背对自己侧躺下,只给他留下一个后脑勺。
诺亚对他说:“晚安。”
“嗯。”埃泽尔从鼻腔里回了声,“晚安。”
地铺并不磕人,反而挺舒服的。埃泽尔在底下铺了两层软乎乎的厚被子,跟普通的床没多少差别,更何况诺亚本来就不挑床。
又过了一阵,舱室内只剩海浪的沙沙声和平缓的呼吸声。
在埃泽尔的气息归于平缓后,黑暗中,一道海蓝色兀地亮起。
诺亚悄无声息地从地上爬了起来,靠近床铺。
他的膝盖压上床垫的瞬间,床铺立刻细微地“吱呀”了一声——他当即停下,屏息凝神,但好在埃泽尔似乎并没有醒来的迹象。
他放心了点,悄悄凑近埃泽尔。
埃泽尔睡得很熟。
他面对着墙侧躺,一只手臂在枕头下垫着,金色睫毛时不时在睡梦中轻颤。
诺亚垂下眼睛,安静地注视他的侧脸。
他就这么看了埃泽尔一会儿,俯下身,把鼻尖埋进埃泽尔耳边温热的、毛茸茸的短发。
诺亚感受着他的体温,依恋地闭上眼睛。
虽然这艘船上全都是冰冷的海水味道,但埃泽尔的气味还是暖洋洋的,是他最喜欢的气味。
……只是埃泽尔好像没那么喜欢他了。
诺亚不明白为什么,也当然不能接受这种事。有什么办法能让埃泽尔重新喜欢上他呢?
片刻后,诺亚撑起身,在埃泽尔的耳垂小心翼翼地亲了一下,才轻手轻脚离开床铺。
-
埃泽尔做了个梦。
他梦见自己在采摘果实。
青涩的浆果在他的悉心养护下逐渐饱满、成熟,终于沉甸甸地落在他的掌心。
是品尝的时候了。他的大拇指朝薄薄的果皮轻轻摁下——
咕唧。
果皮破了。指腹陷进多汁的果肉,挤压出香甜的汁水。
咕唧。咕唧。
甘甜醇美的果香溢了出来。他指尖轻捻、勾弄,耐心地一点点剥开果肉。
咕唧。滴答。
一个不小心没控制好力道,浆果像被戳破的泡泡般“啵”地爆裂开来。
颤抖间,果肉和果汁顺着他的手指滴下,黏答答流满他整个手掌,透着果实熟透后诱人品尝的甜美气息。
海蓝色在他的手中呜咽着晃动,剔透的光泽像世界上最瑰丽的珠宝。然而下一刻,这幅画面被猛然拍下的海浪撕扯得支离破碎。
沙……
浮沉间,各种各样的纷乱思绪一同被海水冲刷,旋转着卷进深不见底的漩涡。
大海温柔地低语着,洋流将他裹入一片宁静和空白。
不用记得……祂说……不必思考……
睡吧。
——就在这时。
他感到身体的某处倏地被牵动了一下。
感官的刺激让他瞬间清醒。他下意识倒抽一口凉气,骤然睁眼。
没来得及被彻底冲刷的画面像钉子似的滞留在大脑里,清晰得让太阳穴突突作痛。
埃泽尔蹙了蹙眉,破碎的光影在眼前晃动,渐渐组成清晰的图像。
最先占据视野中心的是一片明亮的海蓝色,恍然间几乎与模糊的梦境重叠。
他回过神,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身上的重量。
昏黄的灯光从侧面投过来。黑发青年跨坐在他的腹部,双手撑在他身侧,垂眼注视他。
诺亚发尾凌乱,最中间那颗睡衣纽扣松松地系着,漂亮的锁骨和紧致的腰腹线条在布料下若隐若现,半遮不露得恰到好处。
“……”
埃泽尔一时间怀疑自己还没睡醒。
他盯着那片皮肤,下意识动了动,紧接着察觉到了什么——青年的大腿内侧毫无阻隔地贴着他,只跟他的侧腰隔了一层薄薄的布料。
见他醒了,诺亚无辜开口:“早安,埃泽尔。”
埃泽尔沉默片刻,从嗓子里沙哑地挤出一句:“……你在做什么?”
诺亚右眼眨了眨。
他缓缓伏下身,像猫似的趴到埃泽尔身前,与他的胸膛紧紧相贴。
埃泽尔喉结滚动了一下,想推开他,却被他眼疾手快地轻轻咬住指节。
埃泽尔不动了。
他定定地与诺亚对视,感受到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温顺地缠上手腕,尖端挑逗般蹭过他的掌心,柔软的触感陌生而又熟悉。
黑发青年的眼角浮上了一层淡淡的蓝色鳞片。
他咬着埃泽尔的手指,注视埃泽尔的眼睛,用说“我要喝水”般理所当然的语气道:
“我想做/爱。”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66118967宝宝投喂的营养液*2!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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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做了个梦,梦见自己给鱼鱼改了个超级厉害的文名,一觉醒来收藏怒涨至360,打开崩铁知更鸟双金,哈2拿到斧头一路砍过塞壬……)
梦,很神奇吧?(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