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子’？”他又吃惊又无辜似的重复这句话，反问，“我吗？”
黑发青年更警惕地往埃泽尔面前挡了挡。
蒙特斯的视线在青年脸上转悠一阵，有些苦恼地笑了起来。
“这可真是不怎么礼貌的指控。”他说，“如果您指的是感情方面，西伯里先生和我的约会完全是你情我愿的。”
青年瞬间像一只被踩了爪子的猫：“他才没有跟你‘你情我愿’。”
蒙特斯不置可否。
他沿着泳池楼梯一步步走上来，接过一旁侍者递来的白衬衫，慢条斯理地披在还在淌水的肩上。
“您说得像是您很了解西伯里先生。”蒙特斯抬眼，目光投向青年身后，“但是……西伯里先生，您认识这位先生吗？”
青年愣住了。
蒙特斯的话搅动了甲板凝滞的氛围，周围人也瞟着黑发青年，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这个人是谁？你们见过他吗？”
“他的衣服好奇怪啊。”
“难道是偷渡客？他是怎么上来的？”……
青年似乎完全没有察觉气氛变了——或者说，他从一开始就没在意过周围这一圈长着人样的番茄土豆。
他下意识想扭头看身后的埃泽尔。这时，埃泽尔冷不丁脚步一踉跄，没站稳般向前两步，一只手掌搭上他的肩膀。
他扶住额头，有些痛苦似地“嘶”了一声。
青年一愣，立刻转身扶住他。
埃泽尔顿时很自觉地身子一歪，没骨头似的靠到了他肩上。
青年担心的声音在耳侧响起：“你怎么了？”
埃泽尔在他湿答答的发尾嗅到了好闻的海水气味。他下巴抵住青年的肩膀，微微眯起眼：“我好像……嗯……有点醉了。”
青年呆了一下。
“你也要吐了吗？”
埃泽尔不知道为什么是“也”，但他莫名有点想笑。
“没到那个地步。”埃泽尔揽着青年肩膀的手臂收紧了点，从鼻腔中哼哼唧唧，“不过我确实站不太稳……能麻烦你送我回房间吗，先生？”
青年：“‘先生’？”
蒙特斯见状，也说：“那我也顺路——”
“不用了。”埃泽尔打断他的话，冲他眨眨眼，用半个泳池能听见的音量说，“我比较倾向于以另一种方式度过这个晚上。”
这话像一个信号，让仿佛身处另一个图层的三人瞬间如一滴化开的墨，融入这张色彩靡丽的金框油画。
凝滞的时间重新流动起来。围观群众似乎也从这话中明白了过来。
他们暧昧地低笑起来：“哦，又一场艳遇……”
吉他声响了起来。是舞台上的约拿，他为他的朋友弹了一段即兴小调，像个俏皮的口哨，引起一片善意的笑声。
“艳遇”不过是这艘船上常见的小彩蛋，人们很快失去了围观的兴趣，继续去开自己的派对了。
蒙特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他安静片刻，微笑道：“好吧，虽然有些遗憾，但还是祝福你们。”
“谢谢，你也玩得愉快。”埃泽尔说。
他感到青年的脑袋偏了偏，好像对他和蒙特斯说这么多话有点不高兴。埃泽尔立刻住嘴，悄悄揉了一下他的掌心——不知道为什么，他直觉这会有用。
它确实起效了，青年安静下来，乌黑的睫毛还可爱地颤了颤。
埃泽尔摆出被青年搀扶的样子，顺势转身，慢悠悠地离开甲板。
沿着楼梯下去前，他扭头扫了眼。
甲板泳池的声色犬马与他到来前并没有什么差别。蒙特斯仍然站在泳池边，朝他们的方向投来注视。
蒙特斯的面孔仿佛融化在了雾中，幽绿眼睛透着近乎冷漠的平静。
……
迪克目送着埃泽尔离开，目瞪口呆。
“沾酒倒？”他匪夷所思道，“这是埃泽尔？”
他旁边的女伴瞥了他一眼，捶了下他的肩膀，嗔道：“呆子。”
-
等回到卧室，埃泽尔带上门，刚一转身，就见青年直直凑了上来，几乎碰到他的鼻尖。
埃泽尔背靠房门，与他对视，挑了挑眉。
青年问：“你还好吗？”
“还行吧，就是有点晕。”埃泽尔面不改色，“毕竟我醉了嘛。”
青年的眉毛担心地蹙了蹙：“那怎么办？”
离了甲板就脸不红气不喘还腿脚稳健的埃泽尔瞥了他一眼，觉得这个有着漂亮脸蛋的家伙好像有点傻。
但埃泽尔不打算解释，只是随意道：“睡一觉就好了。你是不是没怎么喝过酒？”
“酒？”
“就是能让人‘喝醉’的东西。”
青年想了想，贴上来，扶住他的肩膀。
埃泽尔还没反应过来，便感到他的气息扑在了脸上。
青年很自然地在他下唇吮了一下，湿濡的舌尖蹭过他的唇缝。
“……”
埃泽尔微微睁大眼睛，再次在心里“哇”了一声。
青年从他唇边退开，垂下眼，舔了舔唇，认真尝了尝舌尖上的味道。
“怪怪的。”他的鼻子皱了皱。
埃泽尔看了他一会儿，若无其事地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青年愣了愣。
“诺亚。”
“喔，我是埃泽尔。”
诺亚盯着他，似乎陷入了某种困惑。
埃泽尔朝步入式衣柜走去，拉开柜门，在诺亚的注目礼中，翻出一套新睡衣和干净毛巾，淡定地递给他。
“先去洗个热水澡吧。洗完再说，怎么样？”
诺亚抱着毛巾，磨磨蹭蹭：“……那你不能去找他。”
埃泽尔一愣，反应过来，忍笑：“找他干什么？我就在这里等你。”
诺亚相信了，乖乖走进浴室。
他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埃泽尔正坐在床边思索着什么。埃泽尔看到他，起身，把椅子推过来。
“这么快啊？”他随口道，“来，坐。”
诺亚听话地坐下了。
埃泽尔扫了他一眼。青年坐姿乖巧，湿漉漉的黑色发尾搭在深蓝的新睡衣上，水渍一点点沁进肩头布料。
“你不擦下头发？”
诺亚眼睛眨了一下，抬头看着他：“你不帮我擦吗？”
埃泽尔眉头扬了起来。
他指了指自己，惊奇道：“谁？我？”
埃泽尔瞥见诺亚懵住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这是哪家小少爷来我这儿体验生活来了啊？行啦，本店不提供这项服务哈。”
诺亚盯着他，嘴角一点点耷拉下来。
他慢吞吞地“哦”了一声，垂下眼睛，默默把毛巾搭在脑袋上。
他这样子还像受了什么委屈似的。埃泽尔瞥了他一会儿，松开椅背，坐回床边。
卧室里一时安静下来。埃泽尔到舌尖的话头莫名一转，先开口道：“谢了。”
诺亚擦头发的动作一顿，抬眼望他。
“我也挺不适应那个氛围的。”埃泽尔语气真诚，“还好你突然冒出来了，不然我还找不到借口溜回来呢。”
诺亚安静地听完，眸光亮了一点。他问：“是我帮到了你的意思吗？”
“当然啦。”
诺亚眼睛弯了弯：“我以后也会一直保护埃泽尔的。”
埃泽尔一愣，没来得及说什么，重新开心起来的诺亚就放下毛巾，凑过来抱住了他。
“……”
埃泽尔噎了一下，默默把没出口的话吞回嗓子里。
……这么好哄啊。
他瞥了眼颈窝边黏糊糊的脑袋，双手在诺亚腰后悬空了一阵，还是收了回来，克制地落到他的肩头。
这家伙似乎完全不懂什么叫距离感——而最奇特的是，埃泽尔居然觉得这样挺不错的。
埃泽尔嘟囔了一声：“真是新奇的体验。”
诺亚：“？”
“被男人亲吻，然后在床边搂搂抱抱。”
“亲吻？”
埃泽尔笑起来：“你可别告诉我刚刚那个算不上吻哈。”
诺亚呆了一会儿，明白过来，试图解释：“我当时没有在想接吻的事情，只是想尝尝……”
埃泽尔搭在诺亚肩上的手沿着脊背缓缓下滑，不动声色地揽上他的后腰。
他漫不经心地听着，叹气：“这就开始撇清责任了？”
诺亚顿了顿，忽然收了声。
埃泽尔感到他向自己的方向转过头，微凉柔软的触感轻轻碰上嘴角。
诺亚贴着他，声音带着湿意：“我一直都想亲你的，埃泽尔。”
舱室内陷入寂静，只有海浪的声音。
见埃泽尔没反应，诺亚迟疑了一下，扶着他的肩膀，稍稍撑起身，想看清他的表情。
他对上了一双天蓝色眼睛。
埃泽尔静静与他对视，半边脸被明黄的灯光照亮，另一半则隐没在金发投下的阴影里。
诺亚右眼也亮着一点摇晃的明黄色。他盯着埃泽尔的脸发了会儿呆，似乎有些无措，视线飘了一下，才落回埃泽尔脸上。
埃泽尔看见他白皙的耳垂在灯光下渐渐透出红色。
埃泽尔开口：“怎么了？”
诺亚老实回答：“你真好看。”
埃泽尔嘴角动了动，搂着他腰的手臂稍稍收拢了点，故意问：“那你紧张什么？”
诺亚好像也搞不明白自己的反应，目光中透出迷茫：“……我不知道。”
埃泽尔眯了眯眼，忽然凑过去，在他嘴角飞快地亲了亲。
诺亚呆了呆。埃泽尔掰过他的脸，又一次吻在他的唇边。这次他吻得重了一点。
诺亚反应过来，眼睛顿时亮了，低头亲回去。
两人浅浅地碰了几次唇，诺亚就忍不住黏了上来，开始有些急切地轻轻舔咬；而埃泽尔手臂一捞，让他坐在自己的大腿上，手指则沿着他的腰线下移。
埃泽尔慢悠悠地想：这家伙都这么主动了，那之后要是发生些什么……可就算不得自己轻浮咯。
……
卧室里的温度热得人呼吸不畅，把诺亚发尾的水分都蒸干了些。
诺亚被埃泽尔摁在被单上，额头陷在枕头里，轻轻喘息。
他背对着埃泽尔，埃泽尔看不见他的表情，但看到他黑发下的耳朵已经红透了，像饱满多汁的果实。
埃泽尔俯下身，轻轻用牙齿咬了下他的耳垂，又故意磨了磨，欣赏他情不自禁的颤抖。
埃泽尔低声询问：“继续吗？”
诺亚的呼吸带着细微的鼻音，他没吭声，点了点头。
埃泽尔拨开他后颈凌乱的头发，准备吻上去。
这时，他看见了什么，倏地停下动作。
——眼前的白皙后颈布满了暧昧的红痕。
这些痕迹或轻或重，红印和齿痕交错，一路沿着脊椎的弧度藏入看不见的后衣领深处，彰显着耀武扬威般的存在感。
它们似乎是前不久才留下来的，其中一些已经消下去了点，反而显得更加斑驳刺眼了。
埃泽尔盯着它们，像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大脑瞬间清醒了。
半晌，他听见自己语气冷静地问：“你有男朋友了吗？”
诺亚好像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不继续下去了，他茫然地“嗯”了一声。
——承认得那叫一个爽快、理所当然啊。
埃泽尔胸口和喉咙里像是梗着什么，最后化作一声气笑了般的气音。
埃泽尔用拇指指腹略重地擦过诺亚的后颈皮肤，感受到他瑟缩了一下，漫不经心地开口：
“不考虑把他踹了吗？”
诺亚下意识问：“‘踹了’？”
“就是跟他分手。”
“……？”
诺亚呆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板栗宝宝投喂的营养液*4！抱起来转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