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埃泽尔睁开眼睛。

他躺在狭窄的床上，双眼很快适应了黑暗。

上铺传来迪克缓慢悠长的鼾声，他显然已经在梦乡里跟睡神肩并肩了。

埃泽尔手背抵着额头，盯着头顶的床板走神。

枕头边放着诺亚带来的防水背包。埃泽尔把它带回宿舍后，已经大致摸清了里面都有些什么：女王陛下做的小点心挺好吃的，而跟阿奎尔的“产品”放在一起的那些纸条……

[→推荐你们用这些哦，弟弟，你会感谢我的/心]

[剩下的不准拆，都是商品]

[→这个可以卖给直的]

[→这个可以卖给弯的]

[→这个只要有手的人都可以用]

[记得让你的好同事们写一份详细的体验报告哦～]

埃泽尔当时看完纸条，就冷酷地把它们冲进了马桶里，决定死也不会让任何人知道自己这里有这种东西。

“……”

忽然，埃泽尔听见了什么，稍稍抬眼。

他顺手拎过背包，动作很轻地下床，悄声且迅速地走到房门前，站定。

隔着一扇房门，他听见了微弱的窸窸窣窣声。

“滴答。滴答。……”

声音越来越近，最后停在埃泽尔的门前。

埃泽尔与一片寂静对峙了一会儿，冷不丁一把拉开门。

门外，正要伸手碰门把手的身影顿住了。

像刚被从水里捞出来的青年呆呆地望向埃泽尔。

他的黑发仍然在滴水，睫毛和脸湿湿的，一身湿透的衣服黏在身上，颇具埃泽尔熟悉且久违的“深海风”。

诺亚的海蓝色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埃……”

埃泽尔眼疾手快地捂住他的嘴，把他扯进屋子，关上门。

-

埃泽尔单手把洗手间的门轻轻带上。

他背靠着门，把湿漉漉的男朋友摁在怀里，扫了他一眼。

诺亚被埃泽尔捂着嘴。他的后背紧紧贴着埃泽尔，身上湿润的水渍一点点透过两层轻薄衣物，沾在埃泽尔的身前的布料上，染上了少许埃泽尔皮肤的烫意。

埃泽尔冷不丁冒出一个念头：他们体温差别还蛮大的。难道是因为诺亚本体是鱼吗？

诺亚正默默试图偏头看他。见埃泽尔望过来，眼睛乖巧地眨了眨。

埃泽尔这才松开他，顺手捏了捏他的脸，转身将背包放在干净的台面上。

他感到右肩一沉，扭头看了一眼：诺亚凑了过来，贴住他的后背，下巴搁上他的右肩膀，从背后环住他，湿哒哒的发梢蹭过他肩头的衣服。

诺亚悄声问：“你不‘惊喜’吗？”

埃泽尔感受着紧紧贴在背后的体温：“嗯？”

“‘夜袭’。”

埃泽尔差点被自己呛到。他扬起眉毛：“谁告诉你这个的？”

“二号。”诺亚老实道，“二号说你会‘惊喜’的。”

埃泽尔猜到了。他默了默，压下嘴角。

“我很惊喜啊。”他回答诺亚。

“真的吗？”

“当然啦。”

话音落下，有什么熟悉的冰凉东西悄然缠上了他的手臂。

诺亚用尾尖勾住他的指尖，脑袋蹭蹭他，带着点鼻音说：“那你可以抱我吗？”

埃泽尔顿住了。

过了一会儿，他转过身，把诺亚搂进怀里，亲了亲他的侧脸。接着诺亚直直凑上来吻他。

诺亚的嘴唇很柔软，带着海水的淡淡咸味，他吻得有些急，一下下亲在埃泽尔的唇角。

埃泽尔意识到他似乎试图吻得更深一点，就像之前那几次由埃泽尔主导的一样——但呆头鱼只会笨拙地轻咬他，湿濡的舌尖若有若无地轻蹭唇角。

埃泽尔任由他这么亲了一阵，忽然捏住他的后颈，把他扯开了些。

诺亚睁开眼，茫然地望着他。

埃泽尔盯着他的眼睛，笑道：“亲吻可不是这样亲的……张嘴。”

说完，他手掌向上一滑，托住诺亚的后脑，毫不犹豫地吻了上去。

埃泽尔感到诺亚的呼吸急促起来，攥着自己颈后短发的手无意识地收紧，接着又一点点松开、顺着后颈滑下一截。

他盯着恋人涣散起来的眼睛，故意咬了下他的舌尖，看到那只深蓝色瞳孔颤了一下，湿润起来。

埃泽尔从他唇边离开，把他的腰搂得更紧了些，略重的吻沿着下巴和脖颈一路往下。

诺亚抱着埃泽尔的脑袋，剪短后毛茸茸的发梢挠得他手掌微痒。但更清晰的是其他地方的触感：埃泽尔嘴唇的温软和舌尖的湿濡清晰地留在他的侧颈，急促的温热气息让皮肤一阵发麻。

诺亚忍不住微微扬起下巴，颈线绷紧，咬住自己的指节。

埃泽尔突然停了下来。

他维持着这个拥抱的姿势，发热的额头在诺亚颈窝间抵了一会儿，抬起头，在他的下唇蜻蜓点水地吮了一下。

诺亚不明白，睁开眼睛望着他。

埃泽尔的耳朵和脖子很红，掌心的温度也很烫。他朝诺亚笑了笑：“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诺亚不知道埃泽尔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说这个，埃泽尔的气味明明已经那么甜了，熏得他脑袋晕乎乎的。

他茫然地点点头，又摇摇头。

“女王陛下做的小饼干。挺好吃的，我看你都没拆封过。”埃泽尔继续这个话题，稍稍跟诺亚分开了些，准备伸手拿包。

他话没说完，忽然“嘶”地抽了口凉气，扭头扫了诺亚一眼。

诺亚发尾凌乱，眼角和唇珠都是红的。他盯着埃泽尔，又用尾巴尖轻轻碰了他一下，甚至稍稍蜷住了他。

“不够。”诺亚听起来有些委屈，“不够，埃泽尔，继续好不好？”

埃泽尔哑了声音，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求你了。”他的鱼黏过来，嘟囔，“我真的真的很想你，不要赶我走。”

……

接下来，埃泽尔全程没怎么出声。

他滚烫的身体贴着诺亚，渐渐把他身上的衣服蒸干了点，但发梢滴落的汗水又蹭了上来。

埃泽尔额头抵着诺亚的肩膀，金发蹭着他的颈窝。他紧紧握住诺亚的手，手指深深扣进他的指缝。

诺亚看不见埃泽尔的表情，只能盯着他近在咫尺的侧肩。被汗水浸透的轻薄白色t恤下是肩头形状分明的肌肉，它正随着略显粗暴的动作一下下鼓动。

“埃泽尔。”诺亚问，“你不痛吗？”

埃泽尔好一会儿才回答他。

“不痛。”他声音像在压着什么，“磨疼你了吗？”

当然不会。诺亚摇摇头。

两人又沉默了一会儿。埃泽尔说：“说点什么吧。”

“说什么？”

“都可以。”

诺亚的目光挪到了埃泽尔发梢下红透的耳朵上。

“被子上你的气味变淡了。”他说，“我不喜欢这样。”

埃泽尔笑了声：“所以来找我了？”

“嗯。女王陛下最开始觉得不太好，但是二号说你也会开心的，所以我们就往包里塞了很多东西。”

他微微眯起眼，偏头用鼻尖轻蹭埃泽尔毛茸茸的头发。

“我好想你。”他又说了一遍，“我不想再跟你分开了，我喜欢你。”

埃泽尔安静片刻，问：“那爱呢？”

诺亚呆了一下。

“有什么区别吗？”

“有一点点区别……但都可以。”埃泽尔扭过头，吻了下他的耳朵。

“我也很想你。”他忽然说。

埃泽尔不怎么说这种话，至少不会太正经地说——这样太肉麻了。

但在诺亚面前，他又忽然觉得这好像也不是不行。

他看到诺亚的眼睛因为他的话亮了起来。呆头鱼是这样的，表达情感不懂收敛，只听得懂直来直去的话。

所以没办法，他也只能说得直接一点了。

想到这里，埃泽尔都有些好奇了：诺亚真正懂得套住无名指这个举动意味着什么时，他会是怎样的反应呢？

他轻轻贴上诺亚的侧脸。

他说：“谢谢你来找我。”

……

诺亚后腰被迫抵上洗手台边缘，听见耳边埃泽尔的呼吸急促起来。空气中的甜味越发浓郁，他脑袋好像都要融化了。

他听见埃泽尔断断续续地说：“还记得……嗯……你从电视里学的那些情话吗？”

诺亚的瞳孔茫然地动了一下：“……怎么了？”

“说给我听。”

诺亚的指尖被烫得有些发麻。他“唔”了一声，努力回忆：“宝贝？”

“嗯。”

“我爱你。”

“……嗯。”

诺亚微微偏头，用空出的那只手捧住埃泽尔发烫的耳侧，认真地说：“你是世界上最好的人类。”

埃泽尔没说话了。

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动作也越来越重。诺亚的腰被他的小臂紧紧箍住，感觉自己的呼吸似乎也被带成了和埃泽尔一样的节奏。

他盯着天花板，视线忽而模糊忽而清晰，已经有些意识不到自己的手被埃泽尔紧握着在做什么。

最后，埃泽尔一口咬住诺亚肩头的衣服，从喉咙中泄出细微的一声。

这声音清晰地在诺亚耳边炸响，仿佛一个信号，一只无形的手骤然扯开了已经摇晃到极致的啤酒瓶盖。

诺亚大脑空白了一瞬，烟花在脑海中炸开。

……

等埃泽尔缓过来，抬眼看见诺亚的表情时，不由一顿。

黑发青年微微偏头、抵住他的额头，轻轻喘气，喉结无意识滚动着。他的海蓝色眼睛盯着空气中的某一点，透着全然的茫然，似乎在努力地试图聚焦。

埃泽尔看了他半晌，低头扫了眼，伸手碰了下，盯住指腹。

“……”

他大脑中的某根弦似乎在无声中绷断了。

埃泽尔一瞬间想说些很脏很过分的话，但话语滚到舌尖，又被他咽了回去。

“诺亚。”

“……嗯？”

埃泽尔听见自己用冷静得不可思议的声音说：“转过去，背对我，看着镜子。”

过不了多久就天亮了？

他心想：谁他妈在乎。

他从书包里翻出指套，戴在右手的中指和食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