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潮离开不大一会儿，夏林就收到了他发来的短信。

“我和咪咪到家了，放心吧。”

夏林嘴角浮现出一抹笑容来，但她回复的却是，“谁担心你了，自作多情！”她本来发的是个句号，但想了想，又改成了感叹号。

对面半天没有消息，夏林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儿，忍不住又发了一条，“咪咪吃饭了吗？”

隔了半小时，雷潮那边才回话，“吃过了，我给它弄得虾皮泡饭。刚才我洗澡去了。对了，你明天还有课吗？”

“明天还有一上午课，后天就没事了。”

“那后天吧出来玩好不好？”

“去哪里玩？”

“后天早上九点，你来荟萃广场等我。”

荟萃广场是A城最新潮的商业区，每到周末都会被年轻人挤爆。夏林不爱赶潮流，又不爱热闹，还没几个朋友，平时去那边玩的次数极少。这次雷潮要带她去，她心里隐约升腾起一种说不清楚的向往来。

她回复：“好的，不见不散。”

又过了几分钟，雷潮把电话打来了，“夏林，我可告诉你，你后天别穿校服去。”

“你有病吧，我出去玩还能穿校服。”

“也别穿你那些旧衬衫，搞得好像我们祖国花朵吃不上穿不上，整天就那么两套衣服似的。穿的酷一点，知道了吧。”

“知道了知道了，神经吧你。”夏林现在骂他是越来越顺口了。

挂断和雷潮那边的电话后，夏林给许繁星拨了一个电话。

“繁星，能帮我个忙吗？”

“什么事？你说。”许繁星见自己终于有机会帮夏林做点事了，激动的不得了。

真的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明天能不能抽空陪我买买衣服，再给我打扮打扮，就往出格那方向打扮。”

“没问题，这是小事一桩。”

第二天，夏林翘掉了文化学校的提高课程，和许繁星一起直奔服饰批发市场，进去之前许繁星问她，“夏林，你想好了吗？真的要往出格的方向打扮？”

“想好了。你看着办吧。”夏林不假思索的点头。

接下来许繁星再也不征求她的意见，顶多允许她在砍价的时候帮个腔。他自作主张的给夏天买了深蓝色的过膝牛仔裙和一件同色系的牛仔背心，上面挂满了丁零当啷的金属链条，一件白色纯棉T恤，上面印了好多不知所谓的英文，夏林认出有那么几个词不太文雅，但她还是决定听许繁星的建议买下来——反正雷潮也几乎没可能看懂英语。两人又转了两层楼，拿下一个单肩皮革小包，拉链处挂着一个俏皮的毛绒公仔，一双黑色的厚底松糕鞋，鞋尖处装饰着深红色的蝴蝶结，还有一双到膝盖处的长筒棉袜。

买完了衣服，他们又转到饰品区，买了一大堆的皮绳和彩色塑料珠子，还有两个大大的毛球。

“明早你来我家，我帮你化妆弄头发，化妆品就用我妈的吧，能省点钱就省点。”

他们各吃了一份炸鸡汉堡，就坐公交车各回各家，许繁星自始至终没有问过她为什么打扮，要去见谁。

终于到了夏林期待的这一天，她一大早上就起来洗了头发，用吹风机吹的蓬蓬松松。坐车来到许繁星家——许妈妈在外面摆了个报刊亭，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家。

许繁星尽心尽力，先是给她扎了两条大辫子，一边挂了一个毛球，又在两条大辫子的基础上编了无数的小辫子，上面串满了彩色珠子和皮绳。弄完头发，他拿出妈妈的粉底液把她的脸涂得雪白，又用三十六个颜色的眼影盘，把那些从来没用过的明黄色和冰蓝色全用在了夏林眼皮上，收起眼影盘拿出睫毛膏，把她本来就不短的睫毛拉的更加纤长，最后给她涂了个亮晶晶的粉色唇彩，把嘴唇抹的像刚从塑料盒子里倒出来的果冻，这就算大功告成了。

穿好昨天买的那一身行头，夏林简直要被镜中的自己吓死，她在许繁星的鼓励下，拿出了这辈子所有的勇气走出单元门，打了一辆出租车，直奔荟萃广场。

在车上，夏林透过后视镜能看到司机师傅不断用目光在瞥视着她，显然是把她当成了不良少女，下车的时候她还隐约听见司机咕哝了一句，“现在这孩子真不像话！”

雷潮果然也在，背靠着□□的墙根斜斜站着，一副等候多时的样子。他显然也精心的打扮过，但相比他以往的风格而言，并未出什么大圈——头发用啫喱水抓的乱七八糟，一件没有装饰的黑T恤，外面罩着一件同样黑色的半宿衬衫，脖子上挂着一条粗粗的银色骷髅链子，这种链子只属于这个年纪，再大两岁他自己看了都能笑出声来。

他一看见花里胡哨、精灵古怪的夏林整个人就愣住了，愣了半晌倏地爆笑起来，笑到最后都蹲在地上起不来，“夏林，你怎么搞得像个蜻蜓似的，谁给你弄得啊？”

“许繁星，就是在公安局门口你见过那个。”夏林被他笑的不好意思了，气的直跺脚。

“他可太有才了，行行行！挺好看的，”雷潮有点笑岔气了，他捂着肚子站起来，“走，夏林，带你滑旱冰去。”

“我不会啊。”

“没事，我拽着你，摔不了。”

雷潮不容夏林反对，带着她去了□□四楼，看着冰场里一对一对的男女，穿着轮滑鞋蝴蝶一样翩跹飞舞，个个动作流畅地像一只好用到极致的碳素笔。夏林不禁有些怯场了。

“算了吧，我过去又没玩过，别把别人撞倒了。”夏林其实并不完全是怕撞倒别人，她甚至都不怕摔到自己，她现在隐约意识到，自己并不愿意在雷潮面前展示不太行的那一方面。

“夏林，你过去穿过这样的裙子吗？穿过这样的鞋吗？梳过这样的头发吗？化过这样的妆吗？今天你都做了，怎么了？会少一块肉吗？什么事都得有第一次吧，来吧，我不会笑话你的。”

雷潮一字一顿，每个字都说的非常清楚，他的眼睛始终看着夏林，看的有点用力，好像她是一个透明玻璃体。在他的注视下，夏林感觉有一股勇气从心中升腾起来。她毅然决然把脚伸进了雷潮租来的轮滑鞋里，雷潮二话不说，蹲下身子就给她系鞋带，扣鞋扣。这让夏林突然有了一种灰姑娘穿水晶鞋的错觉，她的脸颊热了起来，好希望时间就停在这一刻。

至于雷潮这边没怎么感知到她的异样，他穿好了自己的鞋子就带着女孩下了场。他让夏林先一只手抓着栏杆，在场边慢慢适应。夏林的平衡感比她自己想象的好的多，很快她就能松开栏杆了，自己摸索着往前滑了。偶尔她要摔倒的时候，雷潮会低下身子擎着她，如果她不受控制地滑的太快，雷潮会轻轻拽一下她的胳膊，有几次差点给拽到自己怀里来。如果她真的摔倒，雷潮会把她扶起来，帮她掸一掸裙角的尘土。

从冰场出来，雷潮看她满头是汗，脸颊通红，买了冰饮料给她喝，他们一边喝着，一边进了电影院，看了场记不住名字也看不太懂剧情的外国电影，他们都觉得自己看的很认真，但是又真的什么都没看懂。

从冰场出来，雷潮看她满头是汗，脸颊通红，买了冰饮料给她喝，他们一边喝着，一边进了电影院，看了场记不住名字也看不太懂剧情的外国电影，他们都觉得自己看的很认真，但是又真的什么都没看懂。

电影散场后，雷潮问她吃什么，她说不知道。雷潮说那就吃肯德基吧。

全A市就一家肯德基，在□□一层，价格相比于其它餐厅一点都不便宜，但还是每天都人满为患。他俩先去报摊花一块钱买了一大张优惠券，把自己想吃的那一小张认真的撕下来，然后夏林盯着座位，雷潮去餐台排队。

“夏林，你高兴吗？”雷潮端了两份餐食回来，先撕开了一份薯条吃。

“高兴啊。”夏林的嘴巴被汉堡填满了，她现在在雷潮面前吃饭已经不太讲究形象了。

“那一会儿再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不是什么不太好的场所吧。”夏林戏谑地对他说。

“你摸摸你的口袋，不太好的场所咱俩有钱去吗？想的还挺多的。快吃吧，吃完我们就过去。”

夏林看看桌边已经来了等位的人，和雷潮三口两口把桌上的炸鸡和圣代全消灭了。

“走了，雷潮，我们出发吧！”

他俩刚刚站起来，两个等位的人一屁股就坐了下来，还连声说了两句谢谢。

距离肯德基餐厅四百多米，有个公交车站台，夏林穿着厚底鞋走的有些慢，雷潮一直迁就着她的步伐。十多分钟后才到车站。等了几分钟，就来了专门一辆往返于城乡之间的公车，雷潮带她上了车，一路上车开的很快，越远离市区人烟就越稀少，视野就越开阔，就连树木也稀疏了许多。过了十多站，雷潮告诉她到地方了，夏林一下车，就感受到浓重的水腥气强势地灌进了她的鼻腔。

她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这就是上游的湿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