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俟空清清淡淡道：“师姐还记得我们之间的往事吗？”

杜长若弱弱道：“我失忆了。”

杜长若：……失忆的借口好苍白，连我都不怎么信。而且他不会因为我说我失忆了，就对我生气了吧？

结果万俟空笑起来了，好像对她所说的失忆很感兴趣，就如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病名一般，饶有兴趣道：“那师姐还记得些什么？”

杜长若硬着头皮：“我自己的名字和最近的记忆。”

“也不记得我了？”

！这是个送命题，记不记得万俟空，会影响他对自己的态度吧？毕竟谁被自己的白月光忘记了，都不是一件开心的事吧？！

但是刚说了忘记了与他的往事，现在又说记得他那也太矛盾了。

于是杜长若含糊道：“隐隐约约……”

万俟空探究的眼神落过来，杜长若转了个弯：“……不记得了。”

“噗”万俟空笑出了声，不知是哪里戳中了他的笑点，他哈哈起来，眉眼间都是愉快。

杜长若：……有病吗？！我不记得你有这么好笑吗？

但本来以为万俟空被白月光忘记会难过，结果他半点不在意，还笑成这个神经病样。……果然脑子有病的人做什么都出乎人意料之外，她永远猜不透万俟空的脑回路。

她麻木地看着万俟空狂笑，内心直抽搐，面上还得维持着端庄柔顺的模样。

万俟空笑够了，抬起因笑意洇得艳丽的眉眼，摸小狗一样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忘了也没关系，忘记了，我们就重新开始。”

他将杜长若揽在怀里，喃喃道：“师姐。”

他身上带着冷气和薄薄的血腥味，并不太温暖，突然凑过来抱她，杜长若在他怀里有些僵硬。

万俟空注意到了，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发。

杜长若觉得现在的情况很不对劲。她是以一个失了忆的常茹身份靠近的他，完全不记得他是谁，相当于对常茹而言，两人现在是第一次见面。就算是你心心念念的白月光，人家都不记得你了，第一次见面你就对人家分外亲昵搂搂抱抱？你是完全不打算循序渐进是吗？！也不怕吓着人家。咦，这个变态！

杜长若在心里吐槽。

万俟空搂着她眼神冷静。

常茹。从在人群里第一眼看见她，他认出来了。这张脸，一模一样的这张脸，他是永远不会忘的。

他一直在找杜长若。

从她顶着常茹的样貌出现时，他就发现了。

毕竟样貌可以变，还能变得这么的真实瞧不出一点瑕疵，连身高体型都变了，但她身上的光泽是不会变的。在一滩肮脏污水般的人群里，她还是那么的明亮，被光晕笼罩着，神圣不可侵犯，像神明赐下的神圣诏书，像神明施舍给世间的礼物。

他不想渎神，但他要收下这份礼物，他要将这份礼物占为己有。

找到你了，杜长若。

他让她上前，他问她的名字。

她说她叫常茹，他倏地笑出声，心头却微冷。常茹，她居然知道这个人，还变成她的模样，那她到底还知道些什么？

她一定不知道，常茹已经死了。是被他亲手杀的，一刀一刀将肉剜下来，身边悬挂着从掌门到各长老的头颅，最中间放着刑法长老的脑袋，死不瞑目。这是常茹的父亲。

他就这样逼迫她睁眼瞧着她父亲的尸首，一刀一刀从她身上剐肉，从脚开始，最后是脸，完好地保留着她的眼睛，让她始终能看清身边的景象，能看见她父亲腐烂的脸，能看见自己身上的白骨，任由她哭喊呼救，声音在洞窟里回荡，谁也听不见。

就这样不知道割了多少刀，大抵是千刀万剐了吧，割到了她的脸上，因着万俟空及时救治着她，用法力‘善心’地吊着她的命，她始终是活着的。但因为数次崩溃求饶，濒临绝望，她已经疯了，即使万俟空剜着她脸上的肉，她也只是流着涎水，痴傻地笑着。

他落了最后一刀，静静瞧着这具白骨挣扎着死去，打开洞窟，正是朝阳升起时，满身浓重的血腥气被清风一洗，消散了许多。

真是个好天气。

万俟空抚了抚杜长若的发，将她搂得更紧了些，眼神晦暗。

还好她不知道。

她不知是从哪得到的消息，好像以为他喜欢常茹？

从未喜欢过。但他曾相信过她。事实证明，正道人士的一言一行都不值得信任，都是狗屁，只会拖着他进入更深的泥沼，是他年纪尚轻，着了道。

他现在再也不会了。

他仍抱着杜长若。

但杜长若不一样，杜长若虽然是正道人士，但她跟他们都是不一样的。

他将脸埋在杜长若肩头，这么亲昵着，像是要永远这么抱下去。

他知道她别有所图，知道她有秘密，知道她浑身上下都是疑点，但是他不在乎，他可以装作看不见。

她骗过他、背叛过他，但她也救过他、陪过他，她不怕他，不谄媚也不诋毁，她不觉得他是个怪物。

这就够了。他告诉自己这就够了，这种微薄的甜蜜就已经够了。

只要拥有杜长若，他就会一直甜下去。这是属于他的，礼物。

他曾经想过杀了她，也曾经想过逃避，但以后再也不会了，他下不去手也不能容忍失去她，那便要拥有她，独占她，她只属于他。

他热烫的气息拂在她耳边，像一个抵死缠绵的吻。

失而复得，他不会再让她跑了。

永远不会。

他摸着她的发，想着刚刚她回答她忘了与他的过往。所以她并不知道，她并不知道他与常茹真正的关系。

她不知道，那这段过往就由他来创造。

她不是觉得，他喜欢常茹吗？那他就是喜欢。

他抬头，狎弄她的下巴，在她唇边落下轻轻一吻。

事情太突然，杜长若在他的气息里突地僵硬住了，对着他含笑的眼，她脑子里只有一句话回荡：你是不是……你是不是有病？

该怎么办？杜长若疯狂思索，我是应该直接给他一巴掌还是假装无事发生？现在是什么情况？到底为什么发生这种事？

万俟空瞧着她僵硬的神情，忽地笑了，那种诡谲暧昧连带着杜长若怀疑他是不是个病娇的怪异气氛骤然消散了。

万俟空道：“师姐不是忘了与我之前的关系？”

万俟空好笑地看着她：“我们之前是道侣。”

“以往这些亲密举动都是师姐主动对我做的。”

万俟空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杜长若僵着手把他推开了，手指微微颤抖。

天哪！原来你们之间已经发展到夫妻的关系了吗！原来亲吻这些事情还是对方主动对你做的？

那你的意思是？

杜长若下意识往软垫上又退了退，带了分警惕地看着他。

他方才那一吻的触感分外清晰，杜长若擦了擦唇角，莫名有些脸红，于此同时她又感到无比的气恼。这份气恼让她脸红的更厉害了，她深呼吸几口气，告诉自己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为了任务总要做一点牺牲、就当被狗咬了一口、万俟空是个神经病，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这么想着，她勉强压抑住了怒火。

她隔开与万俟空的距离，谨慎地瞧着他，只要他有异动，她就立刻要做出反应：“可我失忆了。”

所以你们之前发生了什么，有多恩爱，都与我无关。

万俟空瞧见她像迷茫的小动物般戒备紧张的样子，也没靠近她，甚至还如她所愿退了一步：“是我鲁莽了，我以为师姐明白我心意的。”

他语气可怜巴巴的，明明他刚刚才轻薄了杜长若，倒像是杜长若是个负心汉抛弃了他似的。

但转念一想，人家两人确实是伴侣，彼此错过许久才相见，情之所至吻一下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确实是推开的自己比较薄情。

杜长若：……行，思来想去还是我的错了？我真行。

她倒是半点没想过万俟空也许在骗她。首先她询问出来的结果，常茹确实在万俟空屠宗前一天离开了，但她没想到是被万俟空掳走了，在给她看尽全宗人头后还将其虐杀了。其次，系统确实感应到了万俟空对常茹强烈的正面情绪，以此生成了画卷。

但她和系统也没想到，这正面情绪是极其短暂的，是陷入绝境的人看见最后一丝温柔的强烈期待，但随即就被这裹了利刃的温柔推向更沉的深渊。但他们只看到了那丝期待，便以为找对了人，以为这便是万俟空的心上人。

而且最关键的，杜长若也不能理解，若万俟空真的是在骗她，那他图什么呢？

若是万俟空本人或许会告诉她，他图杜长若这个人。

但是杜长若不知道。

所以她很快就接受了这个设定，她扮演的这个常茹是万俟空的伴侣，他们两情相悦……杜长若抗拒不能，她拒绝道：“但以前的事我都忘了，所以我们的相处方式……”得做出改变。

但她话还没说完，万俟空就笑吟吟应道：“嗯，所以我们慢慢来，从头开始，重新找到恋爱的感觉。”

杜长若：我%#*%**！…这个该死的恋爱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