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里奥妮瘫倒在沙发上。

她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动着，劫后余生的庆幸感席卷了她的大脑。她忍不住大口大口呼吸起来，想要用这种方式压制住自己的不安与紧张。

里德尔大概是疯了。

布里奥妮一边猜测，眼神又落在他留下来的手提箱上。

如果像里德尔说的那样，手提箱里的日记本是他的第一个魂器，那这里面储存的灵魂会是最强大、最接近完整的那一个，甚至会比现在里德尔身体里的灵魂还要完整。布里奥妮对这样的黑魔法产物总怀着敬畏与恐惧，她并不打算把这东西随时放在身边，兴许放在查令十字街是最好的选择——又或者她应该用一个封印黑魔法的容器把它放起来。

布里奥妮自己呆愣了一阵，把原本给里德尔准备的红茶和牛奶全都喝完，忽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一切似乎是福灵剂的神奇作用——原本此时她应该在斯拉格霍恩教授的晚宴上，试图探出他有关于里德尔魂器的秘密。

现在这件任务被她留给了邓布利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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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葡萄酒被麦格教授和平斯夫人瓜分掉，斯拉格霍恩教授盯着白兰地，一个劲儿地喝着。他只有一个竞争对手，坐在一边身穿棕色亚麻巫师袍的海格；海格跟他是偶尔的酒友，两人都喜欢在猪头酒吧买啤酒、白兰地和朗姆酒喝，偶尔会聊一点往事。

“海格，看样子你是醉了。”斯拉格霍恩看着海格晕乎乎的模样，仰头大笑道。海格的酒量不如他，这件事情让他生出莫名其妙的胜负欲。

海格趴在桌上，发出轻微的鼾声。

“如果庞弗雷夫人在，你们一定会被狠狠斥责。”邓布利多说道，他的座位被安排在斯拉格霍恩旁边，能直接目睹两个酒鬼的无趣比拼。

“阿不思，你不明白我们的乐趣。”斯拉格霍恩口齿不清地说，显然此时有些昏昏沉沉了。

邓布利多并不是一个喜欢趁人之危的人，面对喝得有些糊涂的斯拉格霍恩，他犹豫了一下，最终没有问出口。或许真如旁人所说，他的善良有时候并不在合适的时机占据上风；善良是一种强大的力量，可以催人奋进，也可以阻止事情发生。他的犹豫持续到晚宴结束。

他把斯拉格霍恩教授送回他的房间。

尽管有些踉跄，但是斯拉格霍恩的思维已经回到他的躯体里。他的眼睛带着醉意，但声音却相当笃定且认真，“阿不思，你有话要问我。”他说。

“我的老伙计……”邓布利多无奈地笑了，“的确是瞒不了你。”

彼此一起共事了半个世纪，他们俩之间的了解已经近乎亲人，邓布利多瞒不了斯拉格霍恩，即便他已经是当今最强大的巫师了。

“你也知道现在食死徒的猖狂。”邓布利多见状，索性放弃了任何铺垫；在斯拉格霍恩面前，这些铺垫显得过分累赘且无用了。“我需要知道关于里德尔的事情，霍拉斯，我知道他曾经是你的得意门生。”

斯拉格霍恩的表情凝重起来，胖嘟嘟的脸上也缺了笑意，整个人显得沮丧又无奈。他垂下头思考片刻，又摇了摇头。

“但是我对他的事情并不清楚。”

邓布利多对他的了解，就像他对自己的了解一样多。他知道斯拉格霍恩在撒谎，并且他下决心要从他嘴里挖出一些消息。“霍拉斯，你瞒不了我的，我知道他来找你问魂器的事情了。”

长久以来，隐藏在心里的巨大秘密被邓布利多狠心戳穿，斯拉格霍恩的信念就像是气球一样，立马被戳爆瘪了下去。酒也几乎全醒了，只除了脸颊上的酡红还尚未消散，“你竟然知道了啊……”

“我以一个老朋友的身份，恳求你，告诉我一些关于里德尔与魂器的事情。”

斯拉格霍恩看上去相当颓唐。从邓布利多说出“魂器”这个词起，他内心坚守的秘密就直接被暴露在了青天白日之下，心里的防线已经摇摇欲坠了。面对邓布利多的恳切眼神，他点了点头。

“直接给你看我的记忆吧，阿不思。”

斯拉格霍恩轻声说着，声音年迈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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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收拾完心情，布里奥妮准备回霍格沃茨了——她跟邓布利多请了一个晚上的假，但现在守在查令十字也没有任何用处；再加上福灵剂的有效期尚未结束，她隐约盼望着在失效之前能发挥一点别的作用——例如从斯拉格霍恩那里知道一些事情。这并不是出于对邓布利多的不信任，而是对斯拉格霍恩的；斯拉格霍恩是个彻头彻尾的老狐狸，不是坏人，但也绝不会加入他们的阵营。

正准备换衣服时，电话铃响了。

“哪位？”

“找你可真不容易呢，布里奥妮。”听筒那边的声音有些耳熟，但她的语速太快，让布里奥妮一时间没有分辨出来。“我已经和杰弗逊说过这件事了，不知道他有没有联系过你。”

奥黛丽·金的电话。

以这个时间点来看，兴许她还是从美国打过来的呢。

“喂，在听吗？”奥黛丽在那头喊道。

布里奥妮回过神，“嗯，在听，你说。”

“你像是喝了酒，迷迷糊糊的样子——哦确实，现在伦敦已经深夜了，抱歉我忘记了。”奥黛丽看了眼手表，又在大脑里换算了一番时差。“总之，布里奥妮，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是《赎罪》的事情吗？”布里奥妮已经猜测到了她的好消息了。

自从上次分别之后，奥黛丽就一直没有任何音讯。布里奥妮在霍格沃茨的工作也相当忙碌，以至于她一度忘记了这本书和出版社的事情——杰弗逊·斯坦蒂也没有联系过她；如今想来，他们二人一直在推进出版的进程。

“没错。”奥黛丽的声音里满是喜悦，“《赎罪》即将能被印刷了，我想今年年底就能推入市场发售。”

“真不敢相信——在英国被纠缠了这么久，这件事情最终能被解决了。”布里奥妮缩回沙发里，扯出毯子盖在腿上。她并不感觉寒冷，单纯因为这样的环绕会让她有安全感。

一边呢喃，一边回想过去许多年马歇尔夫妇的刁难，布里奥妮只觉得汹涌的情绪要把自己淹没了。手里抓着听筒，她一边真诚地跟奥黛丽道谢。

“奥黛丽，认识你是我遇到最幸运的事情了。”

奥黛丽笑了，“认识你这么久，第一次见你如此肉麻。不用客气，布里奥妮小姐，如果你给我的公司赚到了钱，我应该感谢你才对呢。”

布里奥妮抿嘴笑了。

奥黛丽相当了解她，她明白出版这件事情对布里奥妮的意义，也知道自己给了布里奥妮多大的希望。但是在奥黛丽眼里，这件事情并不如布里奥妮想象的那样困难；这并不是出于对自己家庭的自信，而是因为布里奥妮的作品本身就相当优秀了。马歇尔夫妇的阻拦纯粹是因为，他们知道自己做了错事，仅此而已。

奥黛丽不希望布里奥妮对自己怀有过多的感恩。

“我最近有点忙，细节方面的问题你可以让杰弗逊写信给我。”布里奥妮说，“他知道我的地址的。”

“好的。”

挂断电话之后，布里奥妮一直觉得自己身处于一个荒诞的梦境，这个美梦的创造者是自己；今晚，她搞清楚了里德尔有五个魂器的秘密——甚至她身边还保存着一个魂器，还得知关于《赎罪》的夙愿将了的事情。这一切都来的太顺利太幸运了，让布里奥妮有些招架不住。

和真实的幸运比起来，曾经她的日子简直悲惨到难以言喻。

布里奥妮不得不承认，她现在有些迷恋这种命运被幸运操控的感觉了。即使她失去了一些实感，有些事情不经过大脑就发生了，但是带来的结果却好得一塌糊涂。

正是由于这样沉溺的心态，布里奥妮才能准确捕捉自己的异样——不能再喝福灵剂了，她心想，运气总是守衡的，兴许未来要用很多坏运气来对冲。

无论如何，对布里奥妮来说，今晚得知了《赎罪》的事情是真正的意外之喜。

至于里德尔的一切，她都抛到脑后了。

****

“我以为你今天不会回来的。”邓布利多站在冥想盆前，身上还穿着晚上宴席时的衣服，布里奥妮看了一眼，只觉得满身的金色与蓝色相当晃眼。

布里奥妮没有回答自己的收获，而是反问邓布利多，“校长，你知道什么消息了吗？”

邓布利多看了她一眼，随后紧皱的眉头松开。

“看来你有收获，布里奥妮。”他说，“斯拉格霍恩给了我一段记忆，你可以自己看看。”

“他竟然真的会给？”布里奥妮有些诧异，随后站到了邓布利多身边，将脸埋进冥想盆里。

记忆斑驳又混乱，斯拉格霍恩的回忆并不非常清晰——

【教授，你知不知道魂器的事情。】

【该死的，我不知道什么魂器——就算我知道也不会告诉你的，里德尔。快走吧，不要让我发现你再次提起这个东西！】

布里奥妮把头抬起来。

她久久地沉默了，随后质疑地看向邓布利多。

“我不觉得斯拉格霍恩在说实话，教授。”布里奥妮总结道，“但是记忆却摆在我的面前，让我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邓布利多的嗓音镇定又沉稳，“是的，我想你也发现了，斯拉格霍恩篡改了他的记忆。”

记忆竟然也能篡改吗？

“看来，他对自己的这段记忆非常羞愧，羞愧到他必须要整理并篡改，才能让自己好受一些。斯拉格霍恩否认是自己告诉里德尔魂器的事情，也就是说，照我们的推测，魂器的确是由斯拉格霍恩之口被里德尔得知的。”

“不重要了，教授。”

布里奥妮从怀里掏出日记本，“我今晚见到了伏地魔，他把这个东西交给我保管了。”

日记本带有浓重的黑魔法气息，邓布利多只需一眼就能确认这是个相当邪恶的东西。他拿起日记本，放在手里观察了一下，随后看向布里奥妮，“这是魂器？”

“是的，我也这么认为的。”布里奥妮不愿意过多地触碰日记本，生怕黑魔法污染了自己。“并且伏地魔今晚说漏嘴了一件事，我推测他一共有五个魂器。”

这个理由是布里奥妮提前想好的，她想瞒住邓布利多关于薄荷莫吉托的一切，更别提它能短暂发挥吐真剂作用这件事了。邓布利多知道布里奥妮存在一些无伤大雅的小秘密，因此也不过多为难，也不去考究里德尔究竟是在哪种情况下才会“说漏嘴”。他眯起眼睛思索了一阵，随后有些猜疑。

“他真的不会继续分裂灵魂了吗？”

“我不清楚，教授，但我想如果伏地魔再次分裂灵魂，起码我会知道。因为他会需要更多的安神药剂，而唯一制作安神药剂的人是我。”

布里奥妮对此并不担忧。

“哦，是的。”邓布利多叹了口气，从柜子里找出一个木盒子，把日记本小心地放了进去。“这个盒子可以帮助阻挡黑魔法的侵袭。但不管如何，我都不建议你长时间接触魂器，它实在是太邪恶了，我们难以预料它会带来如何灾难性的后果。暂时还是照伏地魔的想法，你好好地保存好这个日记本。”

“我们什么时候销毁它？”

“销毁它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邓布利多摇了摇头，“在你还被伏地魔信任的时候，日记本还是不要销毁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