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弗雷夫人，庞弗雷夫人！”

午休时，几个学生闹哄哄地跑了进来，布里奥妮只觉得一阵头疼。三个格兰芬多，三个相当烦人的格兰芬多——尤其是为首的那两个。

“波特，布莱克。”布里奥妮走了出来，看向面前的男孩子们，勉强露出笑脸。这几个孩子，是庞弗雷夫人特意提及的，四个捣蛋鬼，四个相当烦人的格兰芬多，闹腾起来会把整个学校掀翻；说这些话的时候，一贯好脾气的庞弗雷夫人脸上都露出难以描述的无奈与纠结。心知他们想问的内容与莱姆斯·卢平有关，布里奥妮先一步打断他们，“我已经告诉过你们，卢平身体不适，你们没有必要每次都来打搅他休息。”

“我们怎么打搅了？”詹姆斯·波特嚷道。

“我们是对同学太关心了。”西里斯·布莱克搭腔。

“是的，是的。”彼得·佩迪鲁站在最后面，一个劲地点头。

“行了孩子们，都不要在这里打搅我的病人。”布里奥妮站起身，把他们三个都赶了出去，“作为治疗师，我的道德是绝对不能泄露病人的隐私。如果你们真的想知道，不妨对我使用吐真剂，不然我是绝对不会说的。”

“好吧，那我们自己问莱姆斯好了。”波特说。

“这的确是你们应该做的。”布里奥妮很欣慰他们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也很欣慰他们终于决定离开医疗翼。这几个混世魔王闹得整个医疗翼都不得安生。

“如果莱姆斯不愿意告诉我们呢？”佩迪鲁在两人身后小声问道。

波特眨了眨眼，似乎有什么怪点子从他脑子里冒了出来。还没等到他开口，他就远远地看见斯内普朝着医疗翼走过来。“啊哈，油腻腻的蝙蝠斯内普，斯莱特林的怪人书呆子，你也来医疗翼了？”

斯内普僵硬了一瞬，显然没料到这几个人也在，“你是拿你的四只眼睛一起看见我的吗，波特？”他很快出言反击。

他们之间有矛盾。

布里奥妮其实一直很疑惑，为什么那天晚上斯内普会被送来医疗翼。如今看来大概是眼前这种私人纠纷；并且纠纷最终会转变为肢体冲突。这是她并不愿意见到的。

在她上学的时候，一直被欺负的梅特里·沃伦如今已经变成了霍格沃茨的幽灵桃金娘，整日哭泣着如何被无视、被霸凌、被取笑。哭泣的桃金娘被许许多多的学生厌恶着，但是布里奥妮却意识到，当年她的不作为似乎也是导致桃金娘死亡的因素之一。她并不是在责怪自己，而是在思考某种可能性——如果有人照顾她、关心她，是不是她的死亡是可以避免的？

这种纠结与疑问一直缠绕着布里奥妮，因此她并不容忍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有下一个桃金娘出现。

“波特，斯内普，你们都闭上嘴巴。”布里奥妮开口。

她一贯是笑意盈盈的，鲜少露出如此严肃与生气的神情。斯内普一愣，随后抿唇站在墙边，一言不发。而波特，很显然是被批评惯了，并不过分在乎，反而和布莱克嘻嘻哈哈的。

“波特先生。”布里奥妮看向仍在嬉笑打闹的詹姆斯·波特，“请你和你的小伙伴们先回去，你们的矛盾私下里解决，并不应该带来医疗翼。”随后，她看向孤零零站在一边的斯内普，“斯内普先生，请你跟我来。”

庞弗雷夫人的威严让双方都安静了下来。尽管彼此都不对付，但都没说什么，就这样乖顺地照着布里奥妮所说的做了。临走前，西里斯·布莱克回头看了一眼斯内普，却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布里奥妮远远地与布莱克对视了，但他假装没有看见。

斯内普跟着布里奥妮来到了她的办公室，这里很少有学生过来，这种被优待的感觉让他的心绪安宁了些许。斯内普环视着这件办公室，也不知道在观察些什么：庞弗雷夫人的办公室其实很简单整洁，一整面墙的书籍，以及一整面墙的药剂与材料，构成了这间办公室的全部；挨着书架有一张巨大的办公桌，可供她配置魔药和填写档案。办公室里还有一扇门，现在紧闭着，估计里面是庞弗雷夫人的卧室。

“斯内普先生，观察完了吗？”布里奥妮坐了下来，戏谑地看着他。

“抱歉。”斯内普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冒昧，沉默着把视线收了回来，盯着脚下的一小块地方。

布里奥妮轻笑了一声，主动开口问他，“你跟波特有矛盾？”

矛盾是显而易见的，她无非是想知道理由；斯内普明白她想问什么，只抬头看了她一眼，接着沉默。

要想从斯内普嘴里挖出点事情并不是一件易事。布里奥妮深谙此理，不慌不忙地用激将法道，“你们现在的状态，有潜力成为很好的朋友。”

“谁愿意跟他做朋友？”斯内普气急，“那种天之骄子，来自格兰芬多的正义斗士，只会瞧不起斯莱特林。”

果然还是孩子，生气起来把心事一股脑儿地吐了个干净。

“如果你愿意的话，不妨和我说说你们的矛盾。”布里奥妮提议。

屋子里安静了一瞬，布里奥妮看着眼前垂着头的男孩，心里并不抱有什么希望。在她眼里，斯内普是一个心防很重的人，他并不会愿意这么早、这么突兀地把心事告诉一个姑且算是陌生的人；或许有一天他会主动说出口，但是在这之前，他会经过相当漫长的考察。

“我可以不说吗？”斯内普抬头问。

“当然可以。”布里奥妮点头，“这是你的隐私，你可以选择说或者不说，选择跟谁说。”她从柜子上取下一瓶薄荷莫吉托，放在斯内普面前。“我也不觉得你们的关系需要被我调和。但是，斯内普先生，每个人的时间和精力都相当宝贵，如果你把天赋浪费在波特身上，我觉得很可惜。”

斯内普沉默了许久，从桌上拿起那瓶薄荷莫吉托，一饮而尽。

波特和斯内普的纷争着实是安静了一阵子，双方都没再在医疗翼碰过面。但这段时间布里奥妮相当忙碌——今年的魁地奇比赛，受伤率史无前例地高，每一场比赛都有至少两个学生受伤，需要被悉心照料。

格兰芬多和赫奇帕奇的比赛之后，又送来了几个学生。

布里奥妮已经忙得不可开交了，忍不住朝邓布利多抱怨起他的活动安排——在她眼里，霍格沃茨的魁地奇比赛在某个环节存在鲜为人知的纰漏，否则不至于让这么多学生受伤。她苛责起来的模样，和真正的庞弗雷夫人一模一样，邓布利多也不敢插嘴，只抱歉地笑了笑。

“你就不要怪邓布利多教授啦，庞弗雷夫人。都是我们自己不小心。”詹姆斯·波特躺在病床上打圆场；这个格兰芬多的天才找球手在上一场比赛中挂在城堡的尖顶上，又狠狠地摔了下来；若非布里奥妮迅速地施咒缓冲，这会儿的波特兴许还没苏醒呢！

“波特先生，请你好好休息。”布里奥妮看向他，又在他床头的扩香石上滴了几滴安神的药剂。“你这会儿需要静养，所以不要再多关注我们的对话了。”

邓布利多冲着波特眨了眨眼。

“药剂有些来不及配，我兴许需要去圣芒戈一趟——”布里奥妮对邓布利多说，“又或者，我来找几个学生帮忙。”

“找擅长魔药的学生——是个好主意。”邓布利多推了推眼镜。

“拉文克劳的潘多拉·吉格斯，斯莱特林的西弗勒斯·斯内普，都是些不错的帮手。”布里奥妮随意点了几个名字，一边给每个受伤的学生开好药剂单，挂在他们的病床旁边。

“哦，拜托了，庞弗雷夫人。我不需要斯内普的帮助。”波特痛苦地喊叫道，“那个油腻腻的小蝙蝠，斯莱特林的黑巫师，我不要喝他做的魔药。”他的叫喊声回荡在整个医疗翼里，所有清醒的伤员都侧目看向波特。

邓布利多看向波特，那双湛蓝色的、总带着笑意的眸子此时严肃不已。

“波特先生，第一，不要在我的医疗翼大呼小叫。”布里奥妮走了过去，拉上波特的床帘，避免其他学生听清楚他们的对话。

这两个人的矛盾愈演愈烈，再这样下去，似乎无法收场。作为长辈，她觉得自己必须要干涉。

“第二，你的发言充斥着混乱的逻辑，这让人觉得荒唐。”布里奥妮看着他，“斯内普是来帮助我的，而不是你，所以你的第一句话就是错误的。其次，有关于斯内普是黑巫师的评价，除非有明确的证据，否则你就是在造谣。再其次，因为痛恨一个人，所以宁愿伤害自己的身体，如果你是这样想的话，我决定尊重你的选择。”

“我觉得你在帮斯内普，庞弗雷夫人。”

布里奥妮笑了起来，“因为我没有站在你的立场，所以我就是在帮助另一方。波特先生，这是你的评判方式吗？”

波特一脸忿忿。

布里奥妮在波特床位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她温和的目光注视着扭过头去的波特。打完了巴掌，这会儿需要给甜枣了。“波特先生，你跟斯内普先生之间存在巨大的矛盾，这件事情所有人都知道。目前来看，教授们并没有主动阻止你们，是出于对你们的尊重，因为大家都相信两个成熟聪明的学生是能够自己解决好这些事情的。”

布里奥妮顿了顿，看见波特悄悄转了回来。他在认真听。“我更希望你们的矛盾，能够变成一种良好的竞争。你痛恨斯内普，最好的打击方式就是在他擅长的方面打败他；这比你们的嘲讽更加有用。”

“会吗？”波特有些犹疑。

布里奥妮反问他，“如果斯内普是斯莱特林的找球手，在比赛里先你一步抓住了金色飞贼，你是怎么想的？”

波特沉默了一会儿，似乎陷入了深思。

“我明白了，庞弗雷夫人。”他坚定地说道，“我要在魔药学上打败斯内普！”

布里奥妮没说什么，只摸了摸他的头。

慷慨激昂的波特在床上滚来滚去，似乎下一秒就想翻开魔药学课本。布里奥妮忍俊不禁，撩开帘子出去时，碰见邓布利多赞许的目光。他站在旁边，隔音帘并不能阻止他听见他们的整场对话。

“教授，你还没走吗？”布里奥妮一边往外走，一边询问起他。

“嗯。”邓布利多点点头。

“我不擅长处理这些矛盾，我上学的时候一直很孤僻。”布里奥妮忍不住感慨道，“也许波特说的没错，我对斯内普确实偏心了一些。”

“不是的，你做的很好。”邓布利多赞许她，“我来自格兰芬多，我无法成为斯内普和波特之间的调停者，但是你可以。我希望这两个孩子都能健康、成熟、善良、勇敢地长大，我希望霍格沃茨的每个孩子都是如此。”

“有时候我觉得，学院更像是壁垒，一个阻止学生之间友好交流的壁垒。”布里奥妮摇摇头，并不打算接着说下去，这个话题只点到为止。“您回去休息吧，校长，还有许多事情要忙呢。”

邓布利多颔首，但没有急着离开。他看向布里奥妮，提出一个古怪的、带有暗示的邀约，“不如去我那边吃些柠檬派？”

“好啊。”布里奥妮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