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画册上提示的那一刻，颜乐天是想逃的，奈何……
“哎，是小敬子的朋友吗？快来快来，今个儿正准备用饭嘞。”
“嗯，好。”
叫住他的男人满脸的刀疤，和他心中的马贼无二，只是他如此热情招待自己，颜乐天又不得不迟疑起来。
姚敬说他三叔是开牧场的呀，怎么……难道是自己想多了？
吆喝之下，他被迫进了营中。
“来，小兄弟，陪老子喝两杯，谢谢你一路送我家小子过来哈。”
满脸刀疤的男人名叫独眼，连同这些弟兄一起，性情豪迈，喝酒是用的大碗，吃肉也是用大刀直接切的，说起话来总是带脏字。
看着递上来的一大碗白酒，颜乐天的内心很是拒绝。
“额……我……”
“哎，兄弟，这不喝酒就是不给我们老大面子，晓得不。”
一伙人跟着起哄，看着碗里的酒映着火堆里熊熊燃烧的火，再三犹豫之下，颜乐天心里头一横。
马贼要真对自己有意思见面时就早动手了，何必等到现在？
再说自己众叛亲离，无依无靠穷得叮当响，他们图什么？不就是一碗酒，干了这碗酒大不了从此做马贼去，总比龟缩在这放羊好。
“大哥，小弟不胜酒力，但为了感谢大哥们肯收留，小弟愿意干了！”
他接过那一碗，埋头痛饮。
看着颜乐天喝了一整碗酒，独眼当面称赞道：“哎，这才对嘛，小兄弟有胆识，有魄力，爽快！”
他笑的畅快，不久以后，颜乐天竟然眼神迷离，走起路来摇摇晃晃，一副喝醉了的样子。
就在此时，独眼悄悄然背过身去，在姚敬的耳朵小声道：“等人晕了就给我拖下去绑起来，可给老子看好了，这可是你的投名状，要是给我跑了，呵呵……”他语气里带着威胁。
此刻，姚敬的眼中天真不再，只剩一丝精明，他点了点头。
“好！”
这酒没有酒香，只有一个字，烈。
喉咙像是被灌了热水一样，热气很快在下腹膨胀，紧接着连上了脸。
醉意朦胧，脑中晃来晃去，他陷入了往日的回忆中。
父亲死的那一天，他也是吃醉了酒的。
[咩~快醒醒，你被下药了]
“嗯？下药？”
“胡言。”
朦朦胧胧中，只见姚敬走到了自己的面前，语气亲昵，“哥，这酒这么烈你怎么还喝一大碗，来，我扶你下去休息。”
他猛的推开了上前来的姚敬。
“我不去，我还能喝好多好多，嗯，不去！”
“报~”
“说。”
“门外有个放羊的大高个求见，说是外头天寒地冻，要借宿一晚。”
独眼来了兴致，将手中碗哐镗一砸，
“tmd今个可真是奇了怪了，这往日里冷冷清清，偏就今儿赶巧，喊他进来，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怕死的送上门来。”
如今颜乐天醉了，他也干脆不装了，嫌累，再说就算没醉又如何，这么多兄弟，他一个小屁孩，这到手的鸭子难道还会飞了不成？
“来来来，兄弟们接着喝酒，喝酒！”
随着那牧羊人被人带进来，颜乐天猛地抬头，躲过身旁姚敬，端着一空碗趁着间隙跑到人堆前去，吆喝道：
“喝酒！喝酒！给我满上，满上。”
他伸着碗直直对上进来的牧羊人，口中吵嚷着让他给自己倒酒。
众人看到这一幕都忍不住笑起来，独眼更是乐哉，“大兄弟，快给这位小兄弟满上。”
牧羊人的脸上别有意味，打量着周围的一切，估摸着时间，他紧接着放肆大笑：“哈哈哈，主人家真是豪气，今晚可是有福气了。”
他一只手拿起一旁的一个酒壶，另一只手伸手握住颜乐天的手。
“兄弟，可拿稳别撒了。”
酒壶被他提得老高，清亮的酒水从壶嘴一泻而下，直直落到碗中。
手冷不住被面前人的手一冻，颜乐天浑身一个激灵，定睛看了看眼前的人，他突然破口大骂：
“怎么是你，你个臭流氓！”
众人闻言纷纷大惊，而牧羊人汉子东方烁却只是嘴角一笑。
“怎么就不能是我？”
“你你你，你跟踪我！”
“呵呵呵……”
听着姚敬对他们两人的解释，一旁的独眼坐怀不乱。
“感情两位兄弟认识，今个可真是太巧了，敢问这位兄弟贵姓啊？”
东方烁回头别有深意看了一眼独眼，“不是大周人，姓这东西没有，草原上野人一个，家中长辈倒是唤我一个单字——烁。”
“嗦？看兄弟这身打扮也像是这草原上的牧民，话不多说，阿嗦兄弟，我敬你一杯。”独眼表现出一副大哥大的样子。
东方烁就这般看着独眼，伸手拿过颜乐天的碗，倒了一碗回敬，满头喝酒时，他的眼神却不易察觉得闪过一丝阴狠。
颜乐天的碗就这般被人抢了去，心里一阵怨怼，拿起桌上的空碗，扯着他的衣服又递了上去。
“臭流氓，快给小爷倒酒。”
独眼见他俩如此熟络，主动提议道：“哈哈哈，这小兄弟今个是跟着我侄儿一同过来的，也是个酒鬼，既然你们认识，何不一起喝两杯？小敬子，拿酒来，我里头上好的那一瓶。”
“哎，好嘞。”
姚敬显然明白他的意思——“上好的那一瓶”，他接着进屋拿酒去了。
酒端上来时，东方烁已经坐在了颜乐天的旁边，独眼特地解释，说：“兄弟，这青梅酒是早些年在遂州时你嫂子给酿的，老子一直宝贵着，今天认识你们高兴，就当老子忍痛割爱了，你们尽管尽兴就是。”
闻言，东方烁倒了点那酒到碗中，向独眼道谢：“多谢大哥割爱。”
独眼这一行人最近忙了快个把月，直到今晚才有时间大吃一顿，这也是独眼没有第一时间就把他们二人就捉起来的原因，不想坏了这兴致，他实在高兴，这半个多月来在草原上奔走，他可是捞到了不少好东西。
不仅如此，他还打听了个隔壁北金的渠道，等这边的货送到那边转手一卖，这边再把颜乐天身上的某一个物件送到京城去，那就是白花花的银子大把大把的进账，这放到谁身上不高兴？
“哈哈哈，兄弟们，这些日子跟着老子受苦了，大家吃好喝好，酒随便喝，肉也大口的吃，老子们今晚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余下一阵附和。
……
“臭流氓，你跟踪我跟到这来了，倒酒。”
随着一杯酒一杯酒下肚，颜乐天找回了当年勾栏瓦舍的感觉，彻彻底底成了一个醉鬼，把东方烁当成了酒店里服侍的下人，一个劲儿催着他倒酒。
如此要求，东方烁一一照做，但自己却没喝几杯，因为他知道这壶酒里有问题，也正是如此，颜乐天倒酒的要求，他尽数满足，但他的心思全在独眼身上。
估摸着自己进营的时间，部落的人离这里三四十里，最快起码也得一两个时辰去了，在这期间，自己要做的无非一件事，拖住他们。
看着席面上那人的快活模样，他咬牙切齿。
才这么多年不见，就这么不认识我了吗？你可是化成灰我也认得你，独眼。
“你愣着干什么？快给小爷倒酒。”
回过神来，他又似笑非笑的给面前人满上。
姚敬总是不死心凑上前来，好声好气道：“哥，你吃醉了，要不要跟我下去喝个醒酒汤休息了？”
“不去，一边去，别烦小爷。”
在东方烁注视下，姚敬也不能上去抢人，只能悻悻而归。
[咩，咩，死鬼，你已经喝得够多了，还听得到我说话没，听得到快和我商量商量怎么跑路。]
系统再一次颜乐天无视，只能无奈得叹了叹气。
怎么摊上这么个醉鬼宿主啊？真是上了贼船。
[你要是不和我商量的话我就自己做主了哦？]
还是没有鸟他。
系统：咩！……喝喝喝，喝死你算了。
在商店转了一眼后，看了那没几个的积分，系统的声音要死不活。
[既然他们给你下药，那我就把这药下到他们的酒里面去，你看成不，可以的话积分我自己动手扣了。]
[喂，大哥，性命攸关啊，快点理一下我。]
颜乐天许是被吵得烦了，直接点了点头，“去去去，随你的便，小爷有的是钱。”
系统[狂怒]：咩！你到底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系统！
颜乐天：……
按照操作做完这一切后，系统气愤关机。
[搞完了，除非死了否则别喊我，再见！]
该死的，要不是宿主死了他也会跟着消失，系统才不想管这烂摊子事。
看着颜乐天喝的如此起劲的模样，东方烁也渐渐来了几分兴致。
这小子的脾气实在是怪的要死，自己救他不懂得感恩就算了，还对自己发脾气，真是奇怪，难道是自己坏了他要去死的好事吗？
脑子里不由得蹦出这人躺在草坪上那一脸落魄可怜的模样，倒是和现在的轻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东方烁竟出乎意料得在他的脸上发现了一丝丝沉郁，紧接着又是诧异。
这小子，居然，哭了……
“看什么？快点，给我倒酒。”
颜乐天的语气依旧恶狠狠的，但东方烁反拿了一壶没药的酒给自己倒了一碗。
靠，
这小子哭的模样，怪叫人心痒痒的。
真是怪了……
他忍不住喝了一大口。
不知过了多久，篝火冉冉的营中沉浸了下去，只剩下一阵阵打鼾的声音。
颜乐天依旧给自己倒酒，他身旁那倒酒的人早就趴着沉沉睡了过去，没法子，如今除了颜乐天手里这瓶，其他的都被人下了药。
就连东方烁，喝了两口也抵不住困意倒了下去。
瓶子里已经倒不出一口酒来，颜乐天起身跌跌撞撞去找酒，拿起几个瓶子，里面都是空空如也。
“没了？这就没了？真是没劲，小爷我还能喝一整晚，你们都不行，都……都比不过我。”
他的眼中一片重影，身子却不由自主往外面走出去，一边走一边喊着：
“没酒了，没酒了，该回家去了，明个又要被那老家伙教训了，哪个老家伙，就知道欺负娘……”
身子踉踉跄跄，就算打翻了进门口的烛火也未知，他就这般往前走着，念念有词，身后渐渐燃起熊熊大火，而他也离着这火越来越远……
*
“嗷呜～”
“嗷呜～”
漫漫长夜最是煎熬，走在月光下，酒意还未散去，周围阵阵的狼嚎使他浑身战栗，每每听到狼叫，那惨死狼口的记忆便会如刀割般一刀刀宛去他心口的肉。
不知何时，他竟伤神起来。
“大哥，你害得我好苦啊。”
时隔不知道多少年，他的嘴中又响起了这句话。
那日大雨骤歇仿佛昨日之景，满身酒气的他如往常一般被自己的父亲在祠堂训诫，他喝的半昏不醒，以至于他忽视了父亲的异常。
直到大口大口的鲜血从父亲的口中吐出，他才意识到那个昔日身体康健的人出事了，他着急忙慌出门去找郎中，却在门口撞见了吓得双腿发软的大哥。
他不明白为什么平日顶天立地的大哥会吓成那个样子，更没想到那个会在父亲罚他后会在半夜偷偷给他带鸡腿的大哥，会用一锤又一锤的登闻鼓送他上公堂，再送他下地狱。
他只知道，他的天塌了，侯府的天也从此变了。
意识迷糊之时，他脚下一软，摔了下去。
随后，他被糊的一脸的血刺/激醒了。
借着月光，他朝那血色迷离的脚下一看。
那是一堆，被扒了皮的小狼。
他的心顿时猛的一惊，
此刻，天边的狼嚎仿佛声声都在预警。
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