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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盒中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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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真的成功了?”一个人说。她的脸比起旁边的人要白,瘫靠在椅子上。

“...我也没曾想到竟然真的能成!”另一个人说。他的语速更快,脸要红一些,眼睛睁大,将视线转回到椅子上的人身上,“你感觉如何?有好些吗?”

“...或许是心理作用吧,但确实好像真的好些了。难道我真能活下来了?”白色的人说。

“太好了!我去给你倒杯水来,你在这等一等。”红色的人跑着离开,又跑着回来,将手里的水杯递给白色的人。

白色的人接过来将杯里的水喝完,说:“我现在困得很,可能要睡会。”

“你快去吧,我收拾收拾。还有这个东西,竟真能承载住你身上的邪魔,你之前说过你过度借用了邪魔的力量,才使得你变成这样的,我还以为这邪魔只啃食人的肉身呢,没想到一片薄薄的玉石也能承载住他。”

白色的人站起来,晃了一下,看了红色的人一眼,“晚点再说,我上去睡会,五个时辰之后再来叫我。”

“抱歉抱歉,老毛病又犯了,你快去吧。”白色的人点头,开始收拾炉子,用布擦拭地上红色的线。

白色的人一边干活一边说话,“这下她的身体大概能好些了,说不定假以时日就能如以前一样能跑能跳了呢。哎,即便是为了拯救苍生也不能这么拼命呀,半个身子都没了,刚见到的时候真是吓得够呛...”

这个空间里只有他一个人,没有人和他对话,他自己一个人自言自语着,语速放慢了一些,声音放轻了一些。

他做了一会,将手里的东西放下,目光盯着一处看着,而后用袖子将自己的手包裹住,走进地上红色的线当中,将一物捡起,放到桌上凑近观察起来,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凑近远离看了又看,他摸着自己的下巴说:“是我的错觉吗,我怎么觉得你在看我呢?”

没有声音回答。

“虽说钰钟把黑气称作邪魔,但大约也是因为它使用起来会侵蚀身体的原因,也不曾听说是否有真有一个‘邪魔’与她说话。你是否只是一把双刃剑?一种没有意识的纯粹力量?”

没有声音回答。

“你的这个新身体这么小,对你来说是否足够?”他捧着脸继续端详,地上的线只擦了一半,香炉的灰没有倒完。

“不知是否是我多心,我觉得你似乎能看见我。”他说,“你会有自己的意识吗?如果有的话,你会想什么呢?你会做什么,会说什么呢?”

他停顿了一会,“抱歉,我是不是太多话了,你会不会也嫌我吵呀。好吧,可能你也不知道什么是吵,如果你能听见我说话,能不能...呃,震动一下?或者用别的什么方式让我知道一下?”

没有声音回答。没有震动和任何变化。

说话的人等待了一会,叹了口气,继续蹲在地上擦红色的线,一边擦一边说,“我还以为会更有趣一些呢。”

他的事情做完,拿出一个盒子,将他刚才靠近对话的物体放入其中。

五个时辰后,盒子被打开。

白色的人没有那么白了,她靠近盒子,打量着说:“没想到真的有用。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做的,看起来只是一块石头而已啊。”

红色的人没有那么红了,他也靠近盒子,说:“你没问过你师父?”

“我不过当它是个传音的小玩意,哪还详细问呀。”她说道,“再说了,我与他平日来往不多,且他和楚千鹤有交集,甚至定时通信,我当时对他也很有些怀疑...总之,这东西就给我扔进储物袋中,从没拿出来过。”

“那如今遇上这么大麻烦,你也不想着问问他?”

“...我已给他添了不少麻烦,怎么好再找他?”她走到一边坐下,“我这幅样子当时看见的人也不少,保不齐就有几个好事的认出我来。他天山出一个这样‘走火入魔’的掌门亲传弟子,就算我是去帮忙的,以当时那局势,说不定已经有麻烦找上他了。”

另一人坐到另一边,他咧着嘴说,“你来找我真是找对了。你看,这不成功分离出来了嘛。而且,我总觉得你这黑气没有那么简单,你虽然是叫它邪魔,但不过也只是个撒气的说法吧。你是否觉得它是能有意识的东西?”

白色的人动作停住了一下,说,“你这话也太渗人了。要真有意识,那我不相当于带着一个陌生人日日生活在一起?我从没有过这种感觉,它更像是一种难以完全驾驭的力量,所以我的身体才会被反噬...我是这么想的。”

“你说的也没错,当它在你身上的时候我从没有过这种念头,但当它分离出来后,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它能看见我。”

白色的人脸皱了起来,往盒子里看了看,“我知道你素日喜欢捣鼓这些东西,但你别忘了你一身修为怎么没的。”

那人咧了咧嘴,“那是那老头冥顽不化,明明是很有前景的学问才是,但如今我已被赶出来了,修为也没有了,还有谁能奈我何呢?”

白色的人眯着眼喝水,“我是怕你小命没了,傻子。”

“咱俩谁先小命没了还不好说呢。”他语调变得高了,“我建议你在我这多养一养,别太惦记着查这查那的。我知道你心是好的,但你看看你这病体残躯,还不如我呢!你听我的,留下来,养身体,陪我下下棋,研究研究阵法和这些好玩的,保你再活个几千年的。”

白色的人语调也变得高了一些,指向盒子,“你还真要研究这个东西?你想拿他做什么?你可不能把它放身上使啊。”

“我虽然没有修为了,但也不至于就饥渴到这个地步,我是不会将它引上身来用的,你这不就是前车之鉴了。我是觉得它能看见咱们。”他眉毛弯起,“我想让它...开口说话。”

“你没有想过它可能只是一团黑气吗?”白色的人挑眉,“它现在能存在这个小牌子里,说不定正是因为它没有思维、没有欲望、没有想做的事,所以也不需要动用任何力量。如果它真像你所说的那样,这小牌子说不定就像我的身体一样,会被它消耗殆尽,届时你又要怎么办?放任它飘出来?”

“你先把干架的家伙收回去好吗,别急着就要灭了它啊。”有点红的人说,“现在不还是好好的吗,我们从长计议吧。”

两人又说了好一会话,语调时高时低,音量时大时小。直到水壶里的水被喝完,两人才打算暂时停下,即便他们还没有得出一个统一的结论。

白色的人大多数时候眉头都是皱着的,她脸色和嘴唇依然相对较白,从她口中说出的频率最高的词是“谨慎”、“危害”、“腐蚀”和“未知的危险”。

红色的人面色更红,眉头舒展,眼睛明亮,他语速更快一些,他空中最常出现的词则是“直觉”、“有趣”、“机会”以及“生命”。

他们一同将盒子合上。

六十二个时辰后,盒子被打开。

此后盒子,或者说盒子里的东西就频繁地停留在他们二人的视线里。

无数的法术和阵术以盒中物为中心施展。他们频繁地观察,一次又一次地尝试。

红色的人也不再更红,白色的人也没有更白。他们的面容动作逐渐相似,一个人音调拔高之时另一人也将用用相同的音调在屋里原地起跳,一个人眉头紧锁之时另一人也会如此。

他们将纸笔平铺在地上描画修改,之前较红的那个人在计算数字时比另一人更快,但实际操纵法阵的人一直都是白色的人。通常是红色的人提出四至五条完全不同的方案,白色的人否定掉其中的两至三条,两人讨论之后便由白色的人实施。

“你说,我们这都试了两三个月了。这牌子还是牌子,黑气还是黑气。虽说你的直觉好像一直都挺准,但这次该不会是误判吧。”白色的人光着脚、叉着腰站在涂了墨水的纸上。

“哎,此言差矣。虽说它还未能说话或是动作,但你不觉得这黑气不似之前那般明显了吗?仿佛都被收在这玉牌里了。”红色的人回答,“如果这黑气是某种神识,说不定再假以时日,等其凝聚到一定程度,属于它的意识就会开始出现。”

“...法术和阵术、丹药一类的外物是不可能凭空产生一个新的魂魄或神识的。如果你说的能实现,那我们就是唤醒了一个本来应该沉睡或消散的...‘人’。或者说‘邪魔’。”白色的人皱着眉,弯着嘴角,眼睛发亮。

“邪魔可能只是你的偏见,搞不好其实它人挺好的。”红色的人说道。

“你完全不害怕吗?万一是某种穷凶极恶的东西呢?”

“八字还没一撇呢,何来害怕一说。再者说了,就算真有什么,我们也是它的救命恩人。毁天灭地之前也得先放我们一马呢!”

“如今灾兽方才除了没多久,你这口无遮拦的程度真是胆大包天。要给什么人听见了,给你定个大罪,保不齐你就再也翻不了身了。”

“说说而已,说说而已。而且你看我这样,半点修为都无,早也翻不了身了。但这样不也挺好,废人才能闲,还是闲散隐居生活适合我。”

白色的人停顿了一会,道:“你真的甘心吗,这么多年的修为都付诸东流。你如今身体尚可,再从头开始也不是来不及。”

红色的人看了看她,“真的一点都不介意了那肯定是假话。但我确实不愿意再从头修炼了,那多苦啊,当年我都不知道怎么坚持下来的,我本来就不是那种很有天赋的人,现在从头开始,等我真的又摸到门槛了,怕不是已经是个白胡子老头。我已试过苦练的滋味,就不再试了,所幸底子还在,倒也不会有什么病痛找上门来。只要你还肯多回来找我下下棋,陪我说说话,讲讲各门派的新鲜八卦,我就给你修一辈子的武器。”

“一辈子,这话说得...我都不知道怎么接。”白色的人看着他,“将来的事谁晓得呢,世事无常,说不定不久后你就会有了更重要的人和事,我的这些破铜烂铁你就不想修了,丢给村口修马蹄铁的去了。”

“我过去也这么想的。”红色的人就咧着嘴说,“我也曾经以为我要抛头颅洒热血、不惜一切代价争个分明的东西比什么都重要,但你看我的下场呢?被逐出师门,被剥夺修为,多少年的努力一下子就离我远去了。要不是你把我背下山,守了我七日,我说不定烂得骨头都找不着了。”

“啊......那真是,当时你还犟呢,跪在那一动不动的,就你那修为尽失的身板,带你御剑我都怕你被风吹跑了。”

“可不是嘛。真傻。”红色的人挠了挠脸,“就冲这个,我都愿意给你修一辈子武器。”

白色的人便叹气,“你如今倒是看得开了。”

红色的人便答,“现在是你看不开。但我可劝不动你,我只希望你悠着点,留着一条小命,多回来找我玩。你在我这呆了快一整个春天,想是又快要启程了吧。”

白色的人又写了一张新的阵法递给他,并不看他的眼睛,“...我发誓要查清这来龙去脉。抱歉...我下个月初就要走了。”

“唉,行吧。说不定等你回来,我这宝贝都能跑会跳了呢。”

“能别把它叫宝贝吗,怪渗人的。”

“钰钟,你答应过要给我收尸的,别死在我前面。”他声调低沉,不如他往常的语气。

白色的人看着他,停顿了好一会,“你也答应要给我收尸的,如果出了什么意外的话。你可别忘了。”

这个空间里迎来了长久以来的第一次安静。没有人就这个话题继续。

白色的人又叹气,将红色的人修改过的纸拿回来,抬手将阵法施展开来,加在那平放着的盒中之物上。

两人同时瞥向盒中物,白色的人依然率先撤回目光,“看来还要另想办法。”

红色的人靠近了,说着一如既往的同一句话,“能听见我的话吗,能理解我的意思吗,如果可以的话就晃一下也行。”

没有声音回答。

红色的人垂头之时,却听见了一声闷响。

空气再一次极度安静。两人对视了一眼,同时又缓慢地将目光聚集在了同一点上。

“是你吗?刚才是你震了一下吗?”红色的人声音发颤。

你。

他在对我说话吗?

我。

我是什么?

“你能不能,再来一次?”红色的人几乎就要贴上来了,“求你了,你再动一下。宝,我的儿,不,爹——你再来一下呢?”

“你瞎说什么呢,你的尊严在哪里?”

“你不懂,你见过守在生产妻子门外的丈夫吗?”

“说得好像你见过似的。你可别乱叫了,万一人家生气了你叫一百句爹也不好使了。”

“啪。”

两人又用力地对视了一眼,表情瞬间不同了。

红色的人甚至发出了不像人类能发出的叫嚷声,被白色的人踹了一脚也没有停下的意思。

“它动了它动了!钰钟!!你看见了吗!我说的是对的!它真的动了!”

“我”第三次撞击了一下桌面。

此时白色的人也跟着红色的人一起叫了起来。

原来我,是我。

原来我便是盒中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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