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楚今天穿的月白色直襟交领大袖衫,衣服上用明晃晃的金线纹绣云纹图案,眉目间流溢着温润盎然的神采,唇边漾着的浅浅笑意。
他笑着对宋王妃打趣道:“我在门口就听到宋王妃的声音了,让我听听宋王妃都讲了些什么,把我的良娣逗得这么开心。”
宋王妃浅浅一行礼,笑着说道:“阿风谢殿下夸奖~”然后略带抱歉地说:“太子殿下,您来得真不是时候,我们正准备去跟太子妃问安了,阿风是头一次进宫,怕在太子妃面前失了规矩,阿风向良娣请教了礼仪,我们现在就准备出门了,殿下想听阿风讲故事,恐怕要改天喽。”
李楚爽朗一笑,说道:“那正好了,马上中午了,我在主殿设置了宴席,我们一会儿跟太子妃一起用膳。”
说罢,李楚走到周嫤跟前,收敛起笑意,关心道:“身子好些了吗,能不能出门?”
“妾身无恙的。”周嫤笑着说道。
他搂了搂她,说道:“辛苦阿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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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见了好多人,周嫤感觉很累,在主殿用罢午膳,跟太子妃还有宋王妃闹腾了会儿,回到自己寝殿时,已是半下午了。
周嫤洗了个澡 ,吃了几块糕点,天还没黑就早早歇下了。
李楚回来得很晚,周嫤睡了一觉醒来,看见他在床边脱衣服。
“吵醒你了吗?”
周嫤才睡醒,有些迷糊,她从床上爬起来,懵懵懂懂地坐着,迷茫地摇了摇头,声音也软软糯糯的,“我睡得早,睡够了,就醒了。”
他停下脱衣服的动作,沉默地看着她的脸,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笑了笑,又继续脱衣服。
他脱了衣服,钻进被窝里,周嫤睡眼惺忪地坐着,他起身坐起来,搂着她的腰,温柔问道:“身子好些了吗?”
“嗯,没事了。”她挣脱开他,钻进被窝里。
“累不累?”
周嫤摇摇头。
睡了两个时辰,很满足。
他盯着她的脸一直笑,周嫤看着他不怀好意的笑脸,迷茫、发愣。
他抬手摩挲着她的脸,他指腹带着一层薄茧,略微有些粗粝,摸得她脸颊痒痒的。
“阿嫤昨天是不是想跟我亲热?”
什么?怎么忽然又扯到这个话题了?她怎么可能会想跟他亲热?
周嫤钻到被窝里,脸朝里不说话。
他从背后搂着她,声音里透着笑意,“昨天阿嫤偷亲我。”
周嫤不说话,他也没再继续不正经,沉默了阵儿,然后说道:“今天辛苦阿嫤了......陪宋王妃说话......”
李楚知她不喜与人打交道,他知道的,今天跟太子妃还有宋王妃一起用午膳,辛苦她了。
周嫤确实不想见宋王妃,不过,既然自己的身份是东宫的良娣,必要的时候接见一些人,出席一些场合,她没任何怨言的。
只是......只要一想到上辈子,她为打理好东宫,尽心尽力却不来李楚一丝丝的喜欢,她就感到很无力。
“阿嫤今天表现得很好......嗯......阿嫤是阿楚的美娇娘,也是东宫的好良娣......阿嫤最好了......”他在她耳边笑着呢喃。
周嫤只觉得这些话甚是讽刺。其实呢,有些话听听就好了,不要当真,不要相信太久,更不能幻想那些甜言蜜语会一辈子不变。
“怎么了嘛......干嘛不理我......昨天还偷亲我呢,今儿个又晾着我......”
“不是的。”周嫤急忙否定。
她才不是那种人呢。
他低笑一声,说道:“让我猜猜阿嫤因为什么不开心......”
“没有不开心......就是才睡醒,没什么力气......今天跟大家一起用午饭很开心,尤其是宋王妃,宋王妃她人很好......”
宋王妃......提到宋王妃,周嫤的脑子里便不自觉地闪过过李楚今天说过的话,记得他看着宋王妃,笑得很好看,他说“宋王妃真是聪明又可爱”。
周嫤略微顿了顿,继续说道:“宋王妃真是聪明又可爱。”
她的语气淡淡的,平静地复述他说过的话。
可自己清楚,自己在意他说的这句话了。
可能是心虚在作祟,周嫤说完这句话之后,她感觉气氛一时凝固住了......
那句话不妥,她不该说那句话的......
正当她感到心神不宁的时候,身后传来李楚的低笑声,“聪明又可爱......我随口说的词,阿嫤便记住了......”
周嫤被说中心事,心里莫名烦躁起来。
他搂紧了她,唇瓣贴着她的耳朵,声音低沉好听,带着宠溺笑意,“阿楚最喜欢阿嫤啦,也只喜欢阿嫤哦......阿嫤别吃醋好不好?”
“我不曾吃醋......”周嫤焦急解释。
话说出口,才发现自己娇软细腻的声音一点儿气势都没有,像在跟他撒娇似的。
他又低笑一声,“我说怎么不理我......原来是因为这个生气......”
周嫤急切地再次解释,“不是的,不曾生气。”
他对她的解释置若罔闻,他一个劲儿地笑,“你若不说,我早将那句话抛到九霄云外了......不过呢,其实,我一直记着那句话的,因为我知道阿嫤会因为那句话生气,所以一直记着......方才路上,我就一直提醒自己,进门后,要解释那句话,要好好哄哄阿嫤......”
周嫤静静地听他说完。
他沉默了阵儿,然后深深叹息一声,说道:“明儿个,要去面见父皇。”
去见皇上可不是什么好事,这是又遇到什么难题吗?他那个父皇可不怎么样,懦弱无能,惧怕妹妹泰宁公主,想必是泰宁公主又在皇上面前煽风点火,唆使皇上废了李楚的太子之位。
“好累啊......”李楚用脸颊蹭了蹭她的脸颊,低喃着。
周嫤想起来了......记得他面见过皇上之后,好像......好像......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周嫤努力想啊想,脑子里模糊混乱,有一片记忆残缺了,怎么也无法记起来。
总之,不是什么好事。
明天面见皇上要小心。周嫤觉得自己应该提醒他的。虽她不喜欢李楚了,更不该维护他,可是,如果李楚被赶出了东宫,她又会落得个什么下场,泰宁公主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她是东宫的良娣,她已身处东宫,她不该在这个时候坐视不管。
周嫤决定提醒他明天当心些。
“殿下......”周嫤试着唤他。
他没有理她,耳边传来他均匀的呼吸声,周嫤翻过身,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他这几天都很累,睡觉的时候呼吸沉沉的,眉宇微微皱着。
周嫤睡了一下午,现在一点儿睡意都没有,就这样默默地看着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嫤听见他嘴里低吟着什么,她仔细听了听,他好像在叫娘亲。
他这个人真的好克制,就算是做梦,说梦话都小心翼翼的。他死死咬着唇瓣,克制自己痛苦大叫,周嫤听见他口中偶尔溢出几声痛苦的低吟声,他身体小心地挣扎着,身子微微颤抖,面色隐忍痛苦,剑眉紧紧拧成了团,额头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水,嘴里不住地唤,“娘亲......娘亲......”
他这副模样,让周嫤想到了好几年前的事情。
小时候,李楚被皇上幽禁在皇宫,当然,那时的皇上不是现在的皇上....
..
那时,李楚全家被幽禁在皇宫里,还有李成祁,李成祁也被幽禁在皇宫里,有一回,周嫤偷偷去找李成祁玩,没见到李成祁,倒是看见一个男孩儿可怜兮兮地躺在院子里,他身子缩成一团,躺在冰冷的雪地里。
周嫤赶紧走过去,蹲下来,将他搂在自己怀里,他冻得嘴唇都发紫了,脸色白得几乎透明,整个人虚弱得奄奄一息。
周嫤记得那时她还将手指伸到他鼻子跟前探了探他的鼻息,他几乎没有呼吸了,周嫤摸了摸他的脸颊,他的肌肤冰冷僵硬,要不是鼻子间呼出如游丝般的气息,以及声音破碎地唤着“娘亲娘亲”,周嫤真以为这不是个活人了。
周嫤用自己瘦小的身子将瘦弱的他抱进屋里。
周嫤不知道该怎么办,她赶紧找来了李成祁帮忙。
周嫤对李成祁说,成祁你赶紧去叫御医啊,成祁说不能叫御医的,若是被皇上知道了,他们全部都会被处死的。
可是,他还有气息,不能让他生生病死啊,找个大夫来瞧瞧,或许还能救过来的。
然后,在那个大雪纷飞的傍晚,对,是一个大雪纷飞的傍晚呢......周嫤偷偷溜出皇宫,到大街市找了家药铺,跟大夫描述了病人的年纪以及病状,胡乱抓了好多药。
抓药回来后,周嫤跟李成祁赶紧熬药。
周嫤将他搂在怀里,喂他喝药,喂了一口又一口......
他不见任何起色,仍然昏迷不醒,
周嫤哭了,看着这个跟自己年纪一般大的小男孩,即将在自己面前死去,周嫤忍不住哭了。
她要救活他!她擦了擦泪水,继续喂他药喝,一口又一口,她一边哭,一边颤抖着握着汤匙,往他口中进药。
倔强的,固执的,在心里默念,一定要好起来啊!
她将他紧紧搂在怀里,啜泣着说:“要醒过来哦,不可以年纪这么小就死去,要醒过来哦,你要是不在了,你的娘亲会难过的......”
后来,他终于慢慢醒了过来。
不过,李楚不知道是周嫤救的他,因为他慢慢儿恢复了神智之后,她就赶紧回掖廷了。
后来李成祁跑到掖廷找周嫤,告诉她说,他三弟的身子已经完全好了,李成祁很感谢周嫤救了他三弟,她笑着说“不用谢,你李成祁的兄弟,就是我的兄弟”。
记得李成祁跟她说,“三弟好可怜的,他娘亲被皇上给诛杀了,他伤心过度,一病不起,然后就倒在雪地里了”,李成祁还说,“三弟醒来后紧紧搂着他,一直哭,说李楚只有大哥了。
可能,李楚以为是大哥救的他。
等周嫤从回忆里回过神的时候,她已将李楚搂在怀里了,就像那时他躺在雪地里,她将他搂在怀里。
她救过他,可他,后来却杀了她全家。
那个大雪天,周嫤哭着求他,“太子殿下,您能不能念在周嫤曾救过您的份上,饶周嫤的兄长一命啊。”
换来的,却是他的讽刺与厌恶,“良娣又撒谎,良娣为了争宠真是不择手段啊。”
不知不觉,周嫤已泪流满面。
她猛地松开李楚。
她脸朝里,默默擦眼泪。
他被吵醒,身体贴上来,紧紧搂着她,周嫤讨厌他,她往里挪了挪身子,想要摆脱他。
其实,有时候她不愿意他搂她,他便也会松开她的,可是这一次,他就是不肯撒手,将她搂得很紧很紧,周嫤听见他喟叹一声,说道:“让我搂会儿,阿嫤。”
周嫤一夜没睡,凌晨的时候,困意来袭,她才睡着。
等她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身侧已不见李楚的身影。
他去面见皇上了,恐怕是凶多吉少。
周嫤原本想提醒他要小心的,谁知一觉睡到天亮,倒是没机会说了......
周嫤一上午都忐忑不安的,她吃了几块糕点,坐在廊庑下晒太阳。
今儿个时阴时晴的,白云一会儿遮住太阳一会儿遮住太阳的,眼前忽明忽暗,阳光被夺走,天空暗下来的那一瞬间,又冷又阴沉,周嫤感觉很不舒服,便准备回屋。
而这时,院子门口传来一阵焦急的脚步声.,紧接着,周嫤看见太子妃跟阿胥神色慌张地跑进来。
太子妃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姐姐,李楚被关进大牢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