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分钟前。
“那你打算付出什么代价呢？”
诺亚问。
蓬蓬头呆了呆。
什么叫“代价”？委托而已，不至于用到这种程度的词吧？
接着，他忽然反应了过来。
——这个人是“深潜者”啊。
或许是诺亚的表现太过无害，他居然一直无意识地遗忘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克苏鲁神话》中的深潜者是一种多么冰冷邪恶的种族。
直到这时，一股被非人生物注视的毛骨悚然感终于后知后觉地攀上脊背。
蓬蓬头张了张嘴，他退后半步，想要说些什么，但外头传来的脚步声打断了他。
他整个人瞬间清醒了，一把跳起来，捂住诺亚的嘴。
诺亚不喜欢被别人碰，他不太高兴地把蓬蓬头的手扒拉开。
蓬蓬头这时注意力也不在他身上了，他全身心都用在了留意外头的动静上。
脚步声在洗手间门口停顿，接着走了进来。
来人步履平稳地靠近，在隔间的门口驻足。
“你好。”一个男人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请问需要帮助吗？”
他听起来很礼貌，但蓬蓬头更紧张了。
“呃，不用。”他清了清嗓子，“我只是肚子有点痛。”
“我们刚刚听到了一些动静，您听起来不太冷静。”
“……呃，我只是看到蟑螂了，现在已经没事了。”
诺亚向他投来困惑的视线，像在问：蟑螂？
外面传来什么东西被捡起来的声音：“请问这本11年级物理课本是你的吗？”
蓬蓬头涨红了脸：“我……可能是我刚刚打蟑螂时不小心扔出去了，你放在那儿就行了。”
“我从门底下给你吧。”男人的声音温和了些，半截物理课本依言从底下的门缝探了进来，“既然你没什么事，我就告辞了。”
蓬蓬头松了口气。“谢谢。”他嘟囔了一声，弯腰去拿课本。
在他看不见的门板另一侧，身着黄色西装的瘦削男人半跪在隔间前，一手将课本塞进门缝，一手握着手/枪，枪口贴住门板。
感受到手中课本轻微的拉扯力时，男人机械般冷漠的眼神动了一下，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
“砰砰砰！……”
他连开数枪，下半张门板瞬间被打成了筛子。
课本对面的拉扯力消失了。男人站起身，熟练地给手/枪换弹夹，动作忽然一顿，低头望去。
门板下干干净净，没有一点血腥气。
几乎同时，他听见了脑后的破空声。
“咚！”
一股巨力砸上他的脊椎。
随着□□深处“咔吧”一声脆响，他整个人瞬间如同断线的风筝般被踹了出去。
“哐！”
男人一头撞碎隔间门板，砸进隔间。
他抽搐了一下，上半身呈诡异的扭曲姿态定格，手腕一垂，趴在马桶和门板碎块上没了声息。
在他刚刚站着的地方，诺亚一手拎着蓬蓬头，一手抓着天花板吊顶，这才悬空一荡，无声落地。
双脚刚碰到地面，蓬蓬头就腿一软，不受控制地跪下了。
他还没从与死亡擦肩而过的不真实感中回神，盯了男人涌出血沫的唇角半天，渐渐开始牙齿打颤。
“我……我……”他磕磕巴巴，“他……你……”
诺亚没应他。
蓬蓬头茫然地转过头，就见刚刚在千钧一发之际捞了他一把的青年不知何时去到了窗前，一只脚已经踩上了窗沿。
蓬蓬头惊呆了。
他一把扑过去扯住诺亚的裤腿。
“你干嘛啊！这里是47楼！畏罪潜逃也不必如此！”
诺亚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他扯扯脚：“我要回去吃饭了。”
蓬蓬头没反应过来：“啊？什么？”
“女王陛下应该做好饭了。”
女王陛下？深潜者还有女王？
蓬蓬头大脑有些转不过弯来，但最令他难以接受的还是：“你怎么能杀完人就把我扔在这里自己走了！”
“为什么不能？”诺亚疑惑，“你看起来没有支付代价的打算。”
蓬蓬头像被敲了一闷棍，瞬间哑了火。
诺亚没再管他，他无情地把蓬蓬头的手扒拉开，便蹲上窗沿，准备跃下。
“我做！”他听见身后的蓬蓬头骤然喊出声，“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诺亚扭头看了一眼。蓬蓬头盯着他，一脸视死如归。
“只要你能帮忙解决这件事，”他快速道，以至于舌头都有点打结，“呃，还要保护好我，这才是最优先的……”
诺亚想了想，竖起一根食指。
蓬蓬头：“一、一只手臂？一条腿？一条命的话就有点……”
“一亿美元。”诺亚说。
蓬蓬头：“……？”
他意识到这人是认真的后，顿时绷不住了。
“我上哪儿去给你弄一亿美元啊？！”他崩溃道，“你真的知道一亿美元是多少吗？而且你一个深潜者为什么这么见钱眼开！”
这跟论坛资料室写的完全不一样！
诺亚不知道一亿美元具体是多少，但他知道这是很多很多钱，可以让埃泽尔买很多很多电脑。
他有点不高兴了。这个人类明明有求于他还讨价还价，好烦。
“我回去吃饭了。”
“不要总是一言不合就吃饭啊！”蓬蓬头下意识伸手拦他，“我给你还不行吗？”
诺亚动作顿住了：“真的？”
蓬蓬头本来还在为自己脱口而出的话而后悔，却看见诺亚的蓝眼睛期待地亮了起来。
他一愣，不由迟疑了一下。
这个人——不对，这个深潜者——不会真的相信他能拿出一亿美元吧？
蓬蓬头用自己也不确定的语气回答：“真……的？”
诺亚伸出手，掌心向上。
“呃，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正常人不会随身带着。”蓬蓬头试探道，“……事成后我再给你？”
诺亚思考了一会儿，说：“那好吧。”
谨慎起见，他还是确认了一句：“你答应我了。”
蓬蓬头隐隐意识到了什么。他悄悄打量着诺亚的表情，昧着良心道：“当然啦，区区一亿美元，我还会骗你吗？”
诺亚顿时高兴了起来。
他也会赚钱了！埃泽尔一定会夸他的！
他从窗沿跳下来，干脆道：“那走吧，我们去干什么？”
蓬蓬头无言地凝视他半晌，视线飘移。
“这个，我们得潜入进去。”
潜入？
诺亚有些疑惑地咀嚼着这个陌生的词。这时，洗手间的最后一间隔间里响起“滋滋”的电流声。
“……滋……罗格……听到请回复……”
是男人身上对讲机的声音。蓬蓬头瞬间从微妙的心虚感中回神，紧张地拽住诺亚：“快走！肯定很快又会有人来了！”
诺亚：“全部杀掉就好了。”
“……还是别吧？”蓬蓬头噎了一下，指向头顶的通风口，“我们走这儿吧，这里应该可以通向里面。那什么，你应该够得着吧？”
……
诺亚当然够得着，他很轻松地像塞麻袋一样把蓬蓬头塞了进去。
蓬蓬头猝不及防，在通风管道里蹭了一脸灰。他揉揉鼻子，认命地循着记忆往前爬。
就这么沉默地前进了一会儿，他试图搭话：“我要怎么称呼你啊？”
“诺亚。”青年没什么情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意外地还挺正常。蓬蓬头微妙地放松了点：“你可以叫我……叫我‘Y’，这是我的网名。”
“哦。”
蓬蓬头：“……”
蓬蓬头闭麦，闷头往前爬。
过了一阵，他看到了一丝光源。
他悄悄凑过去。这是一道通风口，通风口下方是……一间客厅？
通风口正对着一张圆桌，借着炉火昏暗的光线，他看到了圆桌边围坐着几道人影。
“……我要观察一下屋内的落灰程度。”他听见那个东方面孔的短发女人说。座首戴着金色面具的黑衣男人接着说：“过两个侦查吧。”
蓬蓬头正想看仔细点，就感到诺亚推了推自己：“我也要看。”
“这个地方太窄了……”蓬蓬头小声说，“而且不好转身……”
“你去前面转。”
蓬蓬头抬头看了眼数十米开外黑暗的岔路口。
“……”别太荒谬！
罢了，有能力的就是爹。他忍气吞声地爬过去，又顶着一身灰转身爬回来，见诺亚已经趴在通风口边看了起来。
炉火的光被通风口切割成数个方形光晕，又映在诺亚的脸上。诺亚盯着底下，说：“埃泽尔也在。”
蓬蓬头没太理解：“啥？”
他听见那个金发男人语气自若地说：“……如果要问‘我’想做什么，最符合人设的做法应该是转身就走。”
什么情况？刁民踢门？
他抬头扫了诺亚一眼，发现他……居然在笑！
从刚刚开始就一直遭受冷遇的蓬蓬头震惊了。
诺亚的笑意并不是很明显，但能轻易察觉出来。他的嘴角微微抿起，眼角柔和下来，蓝眼睛亮亮的。
“那个是埃泽尔。”诺亚平淡的语气带上了点炫耀。
“嗯……”蓬蓬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喔。”
“我们以后要结婚的。”
蓬蓬头：“哦……啊？”
主座上的男人开始语调轻快地介绍起摄像头。屋里的气氛明显凝滞了下来。
“你还在灯台抽屉里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东西。”面具男说，“那是一把勃朗宁M1900。”
蓬蓬头下意识抬头扫了眼诺亚，发现对方脸上的笑意骤然消失了，蓝眼睛紧紧盯住面具男。
蓬蓬头正想问什么，就见面具男一边微笑，一边冲那个叫“埃泽尔”的金发男人举起枪。
他惊呆了。
……不是，这什么发展？！
……
屋内几人同时动了。
面具男毫不犹豫地冲金发男人举起枪；
金发男人拉过身边的黑发小姑娘，欲将掀桌；
西装男和花衬衫男前后跃起，摸向腰间；
他们的头顶，狭窄的通风口里，蓬蓬头惊恐捂脸，作无声的呐喊状；
“轰！”
下一秒，迸射的烟尘便在巨震中迷了蓬蓬头的眼睛。
当他一边咳嗽、一边揉着火辣辣的眼睛回神，诺亚已经不见了。留在他眼前的只有豁开的天花板大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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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心下的脑袋涌出鲜血，顺着坍塌的圆桌流下。
但还没碎。诺亚抓着手里的黑色短发，愤怒地提起脑袋，准备再来一下。
“诺亚！”他听见埃泽尔的喊声。
诺亚的动作顿住了。他抬起头。
下一刻，他被熟悉的怀抱一把抱住。
埃泽尔紧紧搂着他，一手握住他的手腕，轻巧地一捋，便将他的手从混着血液的头发上松开。
诺亚不解：“埃泽尔……”
“好了啊。”埃泽尔哄他，声音听起来一如既往地平淡轻快，“你看，我没事。”
诺亚触目所及之处是埃泽尔的锁骨。他听着埃泽尔心脏急促跳动的声音，眨了眨眼，像炸毛的猫被主人安抚了，顺从地慢慢平静下来。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埃泽尔把他脑袋摁在怀里，背对客厅。
所有目光都聚集在他的背影——或者说被他牢牢挡住的“那个生物”上。
门罗和克里斯已经拔出了枪，不约而同地对准这个方向。
克里斯满目惊悚，而门罗微微眯着眼，面带审视。
埃泽尔回头扫了眼，面不改色。
“介绍一下。”他自然地开口。
“这是我男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是姚姚不是瑶瑶宝贝投喂的营养液*1！么么么唧唧！（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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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写比较后面的某一章，磨了三天终于磨出了比较满意的版本。
然后闺蜜评价：你肯定要和审核搏斗。
我：。
我：（我服了，陛下.jpg）
希望到时候能活下来吧，呜呜（咬手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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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个笑话，我闺蜜专门还给我的文和预收弄了个收藏分类叫“我推的内鬼”哈哈哈哈哈我当时看到一整个爆笑如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