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宁和他说聊聊的时候，周灿野是一口气就答应了，没有犹豫。

但是真的坐在沙发上的时候，周灿野又不知道从何开口。

这事儿怎么说呢？

虽然许宁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无辜人，但是说实话许宁的身份有点尴尬。

想了想，周灿野还是决定瞒着一点儿。

这件事还是不能让许宁知道。

周灿野想了想说：“许宁，你怕死吗？”

许宁没想到两个人谈话的话题是从生死开始的，野王什么时候开始上升到哲学高度了。

许宁想了想说：“我现在肯定会说不怕，毕竟我没有经历过。无知所以无畏。”

确实是这么一个道理。

周灿野以前也觉得自己不怕死，死亡有什么可怕的，他这辈子活着的时候吃好喝好玩好过好，生活上有爹有妈，什么都享受了，在这之后死就死了，也没有什么遗憾的。

但是当听到裴宁说他可能会死的时候，周灿野自己知道，他除了觉得震惊之外，就是有点害怕。

怕什么？

怕裴宁死。

还有……

不论周灿野承认与否，他自己心知肚明。

他被裴宁说中了。

他脑子里闪过这样的念头。

和裴宁谈恋爱，七年以后裴宁真的去世了，那他这个恋爱谈了半天到底是谈了个什么？

最后就是一段恋爱经历吗？

所以当裴宁说出来让他自己好好想想的时候，他的反应会那么大。

说白了，周灿野就是心虚。

因为心虚，所以他才会借着激烈的情绪表达来掩盖他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

掩盖他的心虚。

虽然这样的顾虑只在周灿野的脑子里边闪过仅仅几秒钟。

但是出现过就是出现过，雁过留痕从来都不是一句空话。

别人不知道，周灿野自己知道。

周灿野当时没有立刻坚定地说出来那句，我不在乎。

过后再说出来这句话，多少都会带了两分假。

这段时间，周灿野和裴宁没有联系。

这是裴宁故意留出来的时间给周灿野想。

让周灿野自己想。

周灿野一样知道，裴宁是故意的。

周灿野没有主动提他和裴宁的事情，许宁就没有问，他安静的等着周灿野自己开口，如果周灿野不开口，那他就不问。

许宁不知道自己应该问到哪个度。

周灿野又问：“要是世界上再多一个我，你会怎么想？”

“多一个你？”许宁反问。

“嗯，另一个我，一样的我。”周灿野也没有解释。

“多一个你？我觉得没什么，反正都是兄弟，和你一模一样的话，我一样应付的来。实在不行的话我下次多买点小笼包，一样能收买，你非常好拉拢。突然出现多一个你的话，应该着急的不是你自己吗？”许宁笑着给了一段有点出乎意料的回答。

“我为什么要着急？”周灿野从来没觉得这件事着急的人应该是自己。

“你想啊，有一个人和你一样，那说明你拥有的其实就是他的，你的朋友，你的家人，还有宁队是你们两个共有的，你不会担心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抢去吗？万一你在乎的人以后把那个假的你当成真的你呢？”许宁慢慢说。

周灿野愣了一下。

他开始在自己心里琢磨，那裴宁和许宁，谁又是那个原本的‘自己’，谁又是那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

如果许宁知道这一切，他一定会会认为裴宁才是那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

但是裴宁呢？

裴宁……可能不会这样想。

裴宁始终把自己当做是外来的人，他是穿越而来。

他是占据裴宁身体的人。

但是如果只从时间长短上分析，那裴宁就不是。

毕竟他作为许宁的时间要更长。

许宁会这样想，那裴宁是不是也是这样想。

裴宁当时着急吗？

周灿野心里想了很多。

周灿野懵懵地说了一声：“啊，这样啊。”

许宁看着周灿野的样子又笑了出来：“不过你说的这种情况不存在，克隆都做不到完全一模一样，哪有一模一样的人。双胞胎一样能被他们的妈妈清楚区分，因为够爱，所以一定能发现他们的不同。”

周灿野点点头没说话。

周灿野现在需要想想。

他这几天每天也都在想，但是想的都是为什么这样的事情会出现在自己身上。

为什么裴宁会穿越。

裴宁为什么非要让自己想明白。

就在刚才和许宁聊了两句之后，他突然想知道裴宁当时害不害怕。

周灿野突然觉得自己想的太少了。

拍了拍许宁的肩膀，周灿野说：“我回房间去了，你别担心，我没什么事。”

许宁点点头。

周灿野回了房间，盯着天花板看了五分钟。

脑子里纷纷扰扰的搅了一团毛线。

裴宁，裴宁，裴宁。

脑子里都是围着这个人。

周灿野最后站起来从自己的房间离开，径直走到对面，然后直接推开了对面裴宁在基地的房间。

裴宁一向喜欢干净，房间里是被收拾过的，被子平铺在床上，书桌上面有条不紊，房间里还有淡淡地薄荷味。

小可爱这几个月一直是在基地里边放养，每层都给她放了猫窝。

裴宁这几天不在基地，小可爱已经很久没有进来裴宁的房间。

正好在三楼公共休息区上卧着的小可爱看到裴宁房间的门开了，直接从沙发上蹦起来，一溜烟地跑到裴宁的房间，然后直接蹦上床。

小可爱就像是回了自己的大本营，趾高气昂。

周灿野看着动作敏捷的小可爱，摇头骂了一声白眼狼，忘了这两天都是谁给你喂猫粮，铲猫砂。

房间门关上，周灿野弯腰一手捞起小可爱，直接在裴宁床上躺下。

小可爱摇了摇自己的尾巴，冲着周灿野夹着嗓子“喵喵”加了两声。

周灿野盯着小可爱的脸和她交谈：“你说，裴宁是不是真的很讨厌！”

小可爱连眼神都没分给周灿野一个。

周灿野说：“是吧，你也觉得他很讨厌吧！”

周灿野手无意识地在小可爱身上隔一段时间挠一下，没什么规律。

他再次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想着裴宁的事。

这两天，他经常观察许宁。

之前的时候，周灿野因为许宁和裴宁两个人都有的小习惯而发现两个人之间有很多相似之处。

但是这几天的观察，又让周灿野发现裴宁和许宁其实也没有很像。

他们俩都是上单，出装偏好一样，都不在乎游戏内的数据是否好看，但是周灿野发现，裴宁和许宁还是不一样。

许宁虽然会参团，但是很多时候他会相信自己的操作，一个人操作对自己格外自信。而裴宁好像在自己操作的基础之上更愿意相信他的队友，更加团队。

许宁会和自己分享某一家餐厅好吃，但裴宁会直接将这家店的东西摆在自己面前。

许宁面对黑子会和他一样骂人脑残，但裴宁现在根本不会受黑子影响。

许宁现在是感性和理性的结合体，裴宁根本就是理性至上。

……

很多很多，原来裴宁也不完全是许宁，裴宁还是裴宁。

裴宁这段时间都没有回来基地，周灿野每天都可以一个人不受影响地想，每天有很多的时间独处但是周灿野还是没有想出来答案。

他发现很多事情他都不了解，他没有问清楚裴宁。

那天话赶话说到一起，周灿野只顾得吵架，完全没有冷静下来。

关于裴宁的事了解的太少了。

周灿野再次出声和小可爱说话：“你说，裴宁当时刚穿越来的时候在想什么，他是不是也很害怕？”

这一回，小可爱终于舍得理一下周灿野，也仅仅就这一下。

小可爱支起头“喵”了一声，又重新窝了回去。

然后小可爱将自己的身子团起来，团成一个球，窝在周灿野平躺的肚子上，慢慢闭上了眼睛。

小白眼狼这样就睡了。

周灿野虽然不知道裴宁当时穿越的情景是什么，但是自己脑子忍不住脑补了一下那个画面。

如果那个时候是在人前裴宁一定会装作没有什么情况发生的样子，假装没有任何异常。

如果面前没有人，裴宁一定会将自己的眉毛皱在一起，然后看看他周围的变化，然后开始分析当下的情况。

周灿野闭上眼睛，将自己的手从小可爱身上移开，最后将右手的手背抵在自己的脑门上，闭了闭眼睛：“傻子。”

他的声音很小，不知道是在骂自己还是在说裴宁。

只不过语气间又带了两分的心疼。

后来，想着想着，周灿野在淡淡的薄荷香的安抚下睡着了。

这一个礼拜内，周灿野每天的睡眠质量一直很低，他会做梦，会突然醒来，会睡不着。

明明没有一点儿安神作用的薄荷香味在这个时候却偏偏起到了助眠的作用。

裴宁推开自己房间门的时候，就看到有一团隆起在自己的床上。

他开门的动作就这样卡在一半停住。

裴宁在门口愣了能有半分钟。

现在时间差不多晚上快十二点，外边的天是黑压压的，没有什么星光和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