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6
她的胸腔仿佛被什么不知名的东西紧紧箍住，眼泪接连掉落，砸在手背上，如同一记记重锤捶在她的心脏，和那些酸涩情绪交织在一起。
徐子君情绪稳定了一些，看苏蕴和这表现，也相信她之前是真的不知道这些，他意识到自己刚才讲了很多难听的话，这时不免有些汗颜，也垂下头来。
“刚才不好意思，我情绪太激动了。多余的话我也不说了，我就是想提醒你，反正不管怎样，你之后不要再和祁纾联系了。这次幸好是被我发现了，这要是被昭知道了——我都不敢想这后果。而且苏蕴和，你和别人不一样，你跟他之间，你们这种感情他之前是没有过的，他如果知道你和祁纾有联系，那他真会崩溃的。他和那家人的关系就像个刺一样扎在他身上每个角落，日积月累这么多年，他没那个能力去控制，在这方面，他敏感得神经。”
卧室里一片幽暗，繁乱树枝闪在窗上，如同某些密密簇簇的情感一样压抑。
说完好一会儿，见苏蕴和仍然没有反应，徐子君也不想再打扰她，打算让她自己消化消化缓一缓，毕竟谁一下听到这些事都不太能接受过来，就连邓歆和崔禾西到现在也不知道祁昭和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只以为他们关系不好。
“那我先走了，你……别让昭知道我们谈过这些，也别再和祁纾联系了。”
门被轻轻带上，过了很久很久，苏蕴和还是坐在那个位置，头脑发懵，瘦弱的脊背轻微地颤着。她的思绪现在如一团乱麻，黑压压的缠绕在她的心口，又堵又乱的。
明明才是中午，整个房间却好像处在午夜一般寂寥，锥心的悲哀严丝合缝地笼罩着她，不留一点空隙。
好半天，外面似乎有人在敲门，苏蕴和意识回流了一些，起身去开门，眼神呆滞地抬头望向外面的人。
门外站着祁昭。
“你醒了？我看都快三点了，给你打好几个电话你都没接，我就——”
你还记得冬天玩过雪后的手的感觉吗？
你觉得自己的手很烫，烫到几乎快没有知觉了，但如果另一个人不小心碰到了你的手，他却会惊讶于你的手怎么会这么冰。
那两个都刚玩过雪的人的手放在一起呢？
是更冰一点，还是更热一点呢？
苏蕴和觉得自己身上没有很暖，但祁昭却觉得他被无限的暖意包裹着。
直到此刻，祁昭才意识到，这是他第一次被别人拥抱。
而且她抱得好紧好紧。
身高差距，苏蕴和只能把脸埋在他的胸口，手臂环住他的脖子，用力地攥住他的衣领。
祁昭原本还想笑她这是不打算装了，直接上手了？但很快，他察觉到她的身体在发抖，喉咙里还偶尔会溢出一两声压得极小极细的呜咽。
他右手环住她的腰，带着她往里走，然后把门踢上。
“苏蕴和？”
他头微微往后仰，想看一看她到底怎么了，但苏蕴和把脸埋得极低，根本不让他看。
“你怎么了？做噩梦了？”祁昭温声问道。
苏蕴和理智终于回来一些，缓缓地收回两条胳膊，捂住自己的脸，转身要走，祁昭原本还虚扶在她腰上的手瞬间收紧，把她又弹回自己怀里。
“抱了就跑？跟我搁这玩一二三木头人呢？”
他其实心里是半认定苏蕴和是做了噩梦才这样的，所以故意说了这么一句，想逗逗她，结果等了足足有一分钟，也没见她有任何反应，连笑都没笑一下。
祁昭碰到她的手腕，想把她手拿开，但苏蕴和用了力气，祁昭又怕弄疼她，所以也不敢用力。
苏蕴和手蹭到纱布，感觉到些不对劲，僵了一下，然后手连忙放开，瞋目道：“你干什么？手不想要了？”
她圆睁着眼，怒瞪着他，眼角还挂了些晶莹的泪，眼眶红了一圈，看模样似乎是委委屈屈又愤愤怒怒。
祁昭现在没心情欣赏她的美貌，指腹轻轻擦过她的泪，苏蕴和连忙往后躲，不可思议地仰视着他，“你还拿手碰？这几天手疼得忘了？你……”
“手不疼，”祁昭右手收紧，搂她更紧，目光沉沉落在她脸上，“我装的。”
苏蕴和记得，她刚开始抱他的时候，他身上的温度好像没有现在这么高。
“……”苏蕴和眨巴着眼，视线飘忽向别的地方，很不习惯这样的距离，“什么装，你别抱这么紧，我快……”
“谁先抱的？”祁昭偏不收手，呼出来的气洒在她耳旁，搔着她耳垂痒，“别转移话题，你刚刚怎么了？为什么哭了？”
苏蕴和一愣，应付道：“没怎么啊，你刚才不是都说出来了嘛，做了噩梦啊。”
祁昭眼神在她脸上徘徊，探究着她的表情，细细琢磨，“做什么噩梦了？”
苏蕴和另一种意义地如实回答：“被一个看不清脸的魔鬼追了，一直追一直追，怎么都不停。”
祁昭还想拿那左手抹她泪，苏蕴和给他拦住，又小瞪他一眼。
祁昭觉得，她真不能再那这副姿态这副表情瞪他了。
给他瞪爽起来了都要。
“我去洗个脸，你等我一下。”察觉到气氛里头有些不对劲的东西，苏蕴和趁他愣神，及时抽离。
祁昭手里落空，傻站在原地。
他原本还指着这破手给他分点关注出来，结果没想到现在反而成了累赘。他一边想抱她，一边手又想擦掉她脸上的眼泪，偏偏她又担心他的手，不让他碰。
他胡思乱想的功夫，苏蕴和已经出来了，刚才糊脸的头发被扎成了马尾，脸白净而清秀，两眼和两颊都还透着点浅浅的红，跟个水蜜桃似的。
两人对上一眼，祁昭眼睛笑了起来，“雨停了，你下午想去哪？”
苏蕴和套上外套，新奇地走到窗口，扫了眼外面已经不再劈里啪啦的天，“雨停了？我还以为会下一天呢。”
祁昭指了指她手机，“要先充个电吗？”
苏蕴和整理衣领的动作顿住，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问，不解地看向他。
祁昭解释：“你没接到电话啊，不是手机没电了？那怎么没接到？”苏蕴和眼睫动了动，匆匆拿过手机，往里面走，“哦，对，我先充会电，你等一会儿。”
之前经徐子君提醒，祁昭在通话记录中找到苏蕴和的号码，复制粘贴到微信，蹦出来一个联系人，网名是一对“”。
他添加时是半夜，苏蕴和睡得早，看到好友申请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她刚点了同意，对面信息就弹过来了。
7m：【刚起？】
“”：【嗯，你不会还没睡吧？】
7m：【现在睡。】
苏蕴和当时还在琢磨早上吃什么，脑子混沌不太清醒，也没细究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
祁昭坐在她对面，又把她仔细看了一会，还是怀疑：“你刚才真的是因为做噩梦才哭的？”
“啊？”苏蕴和抬头，随意扯过旁边的包，试图用繁忙的动作来掩饰自己此刻内心的慌张，“是、是啊，那不然还能因为什么？我就记得有个魔鬼在追我，一直追不到，但又一直甩不掉，跑得我腿都快断了。”
祁昭坐到她旁边，给她那只乱翻乱找的手按住，语焉不详道：“所以敲门的要是谢瑞深你也抱着他了？”
苏蕴和：“……”
还未等她组织好接下来的措辞，祁昭又开口了，一副小可怜的腔调：“你怎么能这样？”
苏蕴和把自己那包扯过来放好，起身去倒水，随口搪塞道：“我怎样了？你这人真能联想。”
祁昭紧跟她步伐，把她要倒水的水壶抢过来，自作主张地帮她倒了一杯，暗戳戳地挑穿：“那意思就是只抱我？”
苏蕴和伸手要接茶杯，祁昭偏了一下，让她落了空，吊着眉梢睨她，“先回答问题啊。”
苏蕴和叹了口气，觉得都到这地步了，也没必要计较了，干脆直接破罐子破摔：“是，是只抱你，除了你别人都抱不下去行了吗？”
祁昭似是没想到她会这么突然地开诚布公，脸蓦地有些红，想装淡定，但耳根子却越来越发烫，还非要死撑着，叽哩咕哝的：“你怎么睡一觉醒来变成这样了……”
苏蕴和翻了个白眼，把水杯接过去喝了大半。
仰头的那几秒，她决定把刚才那个噩梦再添油加醋一点，好让祁昭彻底消除疑心。她总觉得，祁昭并没有很相信她刚才说的关于噩梦的话，他还会再问。
似乎是有种迷蒙的会意，祁昭好像能比别人更容易看穿她。
就像他知道她其实对过山车那类惊险刺激的游戏是期待的。
“对了，”苏蕴和把水杯放下来，手环着杯身，认真地开口道，“我觉得我刚才梦里那魔鬼说的话有点熟悉，你帮我回忆回忆？”
祁昭点头：“嗯，你说。”
苏蕴和装作回想的样子，“那个魔鬼一直在追我，好像是说要给我看一样东西。”
“看什么？”
“一段监控录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