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户家整体离不开一个“富”，看起来就很堂亮。

隔着门缝和眼睛别到脸那头的管家，秦艽看见屋子里发黄的瓦。

凯莉和朗姆在门外逮着，防止有人从后面偷跑。

阿悟站在右侧，“你不知道我是谁么。”

阿悟一脚踹开门。富户跑过来，双手左右摇摆，上气接不上下气。

秦艽手插兜里，没说话，闪身进屋。

“来来来，你告诉他，我是谁。”

富户连连赔笑，“城主大人光临寒舍，蓬荜生辉！”

“你这叫‘寒舍’呢，看着比王宫都不知道好多少。哦，我现在也不住里头，怎么，捞多少好处。”

秦艽在正厅等，转过影壁，再往前走一段才能看见他身影。

阿悟松开手，让富户带路。

“拉巴，你说，正事不干，拐人家孩子，打什么歪主意。”

拉巴赔笑。阿悟表情严肃，不像之前好说话的模样。他眼珠转一转，发现嘉帝视线一直盯着里面的人。

“天地良心，我没有。哎哟，实话说了吧，有人给这个数，不给那边，奥塔司旅店好过。您在那里？我要是早知道，怎么也不可能啊，给多少都不行。您知道吧，那家店，奥塔司不知道从哪搞来的，那身段，漂亮。”

阿悟得意，看了看拉巴的脸，一手背糊上去，“那是！你想什么呢！谁让你干的？整这缺德事。那是你能想的么。”

拉巴哭天嚷地，连说不敢了。他着急火燎往屋里爬，连手带脚路过秦艽，点头。

秦艽掠过他身边，径直看着屋内塑像。

“好看吧，纯金的。湳祝大人南边挖了个矿，带着哥们一起乐呵。我，好兄弟。”

从下往上看，这人个高腿直，肩宽腰窄屁丨股翘。

拉巴还没爬起来，又被阿悟一掌拍脑袋上。

“看哪呢我问你。你还和湳祝认识？这人也是他让你绑的呗。想好再说。”

阿悟着急在秦艽面前表现，自信回头等着他像之前那样夸自己。

秦艽半蹲在拉巴旁边，叠手绢递给他，黑长头发拖在地上，“下次别再做了。”

拉巴忙不迭点头，让管家把达法抱出来交给阿悟。

两人刚跨出门，门和开时一样被关上，震得阿悟心惊了惊。

“我做得好么。”

阿悟笑脸，“嘿嘿，咱们一个红脸，一个白脸，是这样吧，配合真不错。”

达法搓手，惺忪揉睡眼，“大哥哥，你们怎么在这里，我要婆婆。”

阿悟把达法送回家，回旅店和秦艽捋信息。

凯莉见没事，拉着朗姆先回去了。秦艽给了他们不少新图，看起来和高人留下来的相似，他们还得研究研究。

恩都还在做果子，揉面团在室温下醒发。

“大伙冲你来，我这，一天也买不了几个。”

恩都站在门口，“我想跟你商量，可不可以也教教我。”

灯闪了闪，机器运作，负荷大。阿悟进后厨盯烤箱，看了看旁边案板掐出新做的果子团。

“这多有意思。”

果子颜色是用材料染的。恩都说用专门食材，放锅里煮，再脱色，高温蒸。

“这是小兔子么。”

秦艽在门口，趴在门框上看了一会，把写了做法步骤的本子给他。

上次看他还得用模具，才几日功夫，已经能看出雏形。

常练习是有用的。

秦艽把蛋糕胚取出来。

王宫带出的奶油还剩一点，他不想浪费，打算趁没变味前消耗完。

克林师父做了电子秤，没有电池，后面带了个小拖尾。

还有改进区间。

秦艽称了点奶油，把空盒刮干净才罢手。

柠檬种子也是居民在地里发现的。拿到时已经干瘪，完全认不出模样。

阿悟看了会画出图，他才恍然。

“你能找到种子，还能看出它们原本模样。”

他肯定，“这是你们‘城主’特有的能力？”

阿悟摇头，犹豫，“我的父亲没有。当时他走得突然，师父为保我顺利上位，进的城外山，请山神降灵。”

“是山神选中的我。我才能跟自然对话，它们都是我的朋友。”

“才不是。”

阿悟话刚说完，从楼梯空隙传来声音。

恩都带着恐惧，乐迪公主在护栏上向下望，坐着滑到一楼，跳进后厨。

“又见面了。”

恩都脸一红，抱着本子跟阿悟告退。

乐迪公主绕着阿悟转了一圈，“你就是我姑姑的孩子？”

“你怎么在这里？”

乐迪公主没有恶意。秦艽皱眉，不知道他们对话，她听见多少。

阿悟身份也不算秘密，只是被人偷听，感官上有些奇怪。

“这是旅店，我当然是住宿。”

乐迪公主没有在意秦艽态度，“那你是我表弟？”

阿悟挠头。

“你会跟我回卡尔斯城么。”

她抛出一个接一个问题，直接到阿悟不知怎么回答。

“我可以帮你。”

“你有什么目的。”

阿悟望向秦艽，两人不知道为什么乐迪公主会出现。

“不要把人想那么坏。我来这里，只是为了看姑姑。”

她摊手，“只是没想到。”

“姑姑待我很好。”

乐迪公主在卡尔斯城并不受宠。

卡尔斯城向来严谨，军政把握在她父亲手里。

“父亲不爱这些，喜欢戏曲美食。管事的都是大伯。我们都以为王位是大伯的。但那一天……”

前卡尔斯城主去世当天，乐迪公主大伯不在城内。也有人说在城主屋内见过他。总之他没有音讯。

乐迪公主父亲顺位登上宝座。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父亲继位后，事情也是哥哥在管。他像是害怕什么，把自己锁在屋里。食物也只有我才能送进去。”

乐迪公主解释，“这段时间给他吃的完全没有动过。父亲说，他还有个小妹，年幼时做过桂花糕。我记得姑姑，不过，也只是小时候，她陪我玩。”

“你也知道的，我是个女孩。父亲不看重我。我只有更努力，才能……姑姑不一样，她不管我做什么，都觉得我很厉害。我拼了命想证明，给父亲看，我比哥哥厉害，也是他的骄傲。”

乐迪公主只有在说姑姑时脸色缓和，随即又凛起神色，“不过我改主意了。我就是很优秀，不用他承认。我哥，他是个废物。我要把姑姑带回去，一起兴建卡尔斯城。”

“不过，我来迟了。”

她叹气，“那就不管他们了吧。带你也是一样的。”

她面向阿悟，“你的母亲，没有跟你提过？”

秦艽看着阿悟，他神情呆滞，刚拿出来的面包滚在地上。

“你在逗我？你说什么呢。我们又不是没去过卡尔斯城。”

他们还真没去过。麦卡斯大叔一直说萝藦小镇不属于卡尔斯城，哪怕在附近，它们之间没通交通，经济更是天差地别。

小镇里稍微有点念头的年轻人都往城里走。

阿悟觉得大家都出去了，那小镇不就荒废了，一直没离开过。

麦卡斯大叔也不愿意，两人就搭着伙了。

后来卢卡找麦卡斯大叔，他才知道原来大叔有这身份。

再后来和师父相认，明白当初根本不是巧合。

他从没想过还有这一层。

“卡尔斯城王族都有属于自己的能力。我们能把水冻成冰。”

乐迪公主给奶油冰冻，“这下你能信我了吧。”

秦艽看着奶油碗，难辨脸上是什么表情。

柠檬在两人对话前放在土里，这会已经结出果子。

只有一个。

秦艽赶紧摘下，生怕乐迪公主对着杆子再来一下。

挤出柠檬汁，秦艽把奶油搅化，和在一起。

他打石头生火，奶油在火上沸腾冒泡。

乐迪公主惊讶，“你怎么，你们这果然发达。”

秦艽没理她，柠檬汁直线倒进奶油里。

奶油搅拌有阻力，还是阿悟合适。

秦艽化愤恨为动力，阿悟再聊不好，他就吃不到新蛋糕了。

乐迪公主还在跟阿悟聊，从幼年到不久之前。

阿悟对母亲没什么印象，说实在的，他对父亲也印象不深。

有记忆开始，父亲一直信任湳祝，把他丢给师父。

阿悟挠脑袋，“我不认识你。”

乐迪公主无语：这人怎么听不懂话。

她吸鼻子，嗅到清新甜酸的柠檬味。

“要怎么说你才能明白。”

她看秦艽手动个不停。

“我知道了，他给你下什么药了。”

秦艽刚把奶油搅好，被按住手腕动弹不得。

好端端的，怎么又把话题扯自己身上。

他只是想吃口蛋糕，容易么。

乐迪公主看着阿悟着急，让自己赶紧把手松开。秦艽手腕红了一块。她琢磨自己也没用多大了力气。

“怎么回事，我。”

她松手，那圈痕迹始终没有消下去。

乐迪公主退后两步，“算了，我，我先上去。你想知道，来找我。想明白也来找我。我能帮你。”

她上前，想碰阿悟手，一下子撞倒两排药柜。

后厨一片狼藉。

“我，我先回去。”

乐迪公主从柜子后面起身，往楼上走，“来找我，记得。”

阿悟搂住秦艽，摸了摸他手腕通红的地方。

“你没事吧。”

阿悟眼泪都要出来，他把秦艽抱上柜台，轻轻摩挲，弯下身吹气。

秦艽怔怔看他，半晌，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