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点半出发的船，航行时间大概二十分钟多，再从梭子岛码头赶往姜林村，靠麻托车的速度还需要半个小时才能到达，方默直接选择了更快的摩托车，花费五块钱就能让司机用尽毕生所学。
八点十分，老林叔从门卫室窗户探出头来，看着难得一见的摩托车留下一串尾气远去，目光落在正往校门而来的女孩。
身姿挺拔，眼神冷冽，如果不是那独属于孩子的气质，老林叔还以为是哪个坏蛋上门找茬。
虽然已经确定是个小孩，但谨慎惯了的老林叔仍然紧紧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等到对方踏上小门那块大理石地时，他终于找到自己脑海里的一点记忆。
“大叔，我找姜悄悄，她姑姑是姜善静。”
认出她的老林叔离开窗户从门卫室出来，打开小门放行。
方默谢了一句就往教学楼跑，飞快数着班级牌号往二楼去。
姜善静是老师，方默不能确定早读时间她在哪里，但姜悄悄一定会在四甲班。
仗着方家拳小成，方默三步并做两步一跃而起，不过瞬息就出现在四甲班门口，“悄悄！”
朗朗读书声戛然而止。
姜悄悄放下课本走出座位，和看班的胡颖燕点了点头，拉着方默离开教室。
“小姑在办公室，我们过去。”
在办公室里的老师们都被这阵急切的脚步声吸引，纷纷抬起头，在看清来人时，姜善静霍然起身，“小默？”
两个孩子的表情并没什么异样，姜善静仍从他们的眼神里读懂一切，对好奇的同事们笑了笑，“这我嫂子的外甥女，应该是有什么事找我，我出去一趟，李老师，上午我的课麻烦您……。”
“去吧去吧，孩子重要，一定很急，就别惦记着上课了！”
这次，她们避开徐大梅她们，直接从后门进屋。
姜善静拉上次卧门插销，姜悄悄打开电灯，方默已经把背包里的东西倒在桌上。
不用方默提醒，姜善静在一堆照片中捡起那个显眼的信封。
在她拆信封的时候，方默捡起另一张照片递给姜悄悄，“悄悄，这张没有什么问题。”
姜悄悄那时在食堂门口连续按了两次快门，方默手里的这张照片是如徐石涛所说的，他正在扶住往后倒的梨梨。
那边的姜善静已一脸惊怒交加，捏着照片的手微微颤抖。
姜悄悄毫不犹豫地伸手把照片抢过来，当画面映入眼帘后，一颗心顿时坠入谷底。
方默用比往常更冷的语气道，“姜姑姑，之后你打算怎么做？”
姜善静明白方默的意思，也知道姜悄悄还没说出口的话，但是她更明白现实是什么样的，“如果仅凭这一张照片，是不能够让他受到什么惩罚的，最严重的不过是停职。”
别看方默总是冷冷清清的样子，但自小习武的她，从方巧妙身上耳濡目染了不少“道义”，遇到这种事情，更容易激动，听完姜善静的话，方默握紧了拳头，“先不说结果如何，我能不能先揍他一顿？”
她的热血上涌感染了姜悄悄，但过了一晚上，姜悄悄想了许多，便顺着小姑的话道，“就算只是开除，也太便宜他了，更别说轻飘飘的停职。”
方默皱起眉，“那不然？”看着默契对视的姑侄，她恍然，“你们有计划了？”
姜悄悄沉默了一下，艰难开口，“虽然我不愿意那么想，但这绝对不是他第一次做坏事！”
姜善静的脸色变得更差，“嗯，他才来姜林小学几次，就胆敢伸出恶手。那么他任职二十几年的巷尾小学呢？有没有孩子受到伤害？会有多少个呢？毕竟，以他的身份，想做这些事，太方便了。”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变得有些哽咽，“我不敢想，也不愿意想。”
甚至，在知道有这个可能性的时候，姜善静并不愿眼前这两个孩子牵扯进来。
但作为第一个发现疑点的姜悄悄绝无可能就此罢手，凭姜善静对侄女的了解，就算她明面拒绝侄女的参与，背地里肯定也会自己去做想做的事情，还不如直接她直接带着更安心。
至于方默，把胶卷交给她去洗，姜善静也是认真考虑过的。
一来方默可以信任，她能帮忙洗照片，二来身为方巧妙的独女，方默可以使用方巧妙的所有人脉，这件事不知会如何发展，后续很可能需要那些人脉！
而最重要的一点是，方默不是个普通的孩子，她有能力且愿意为这件事出一份力。
以上种种原因，让姜善静选择了和两个孩子一起完成接下来的计划。
平复了一下情绪，姜善静开始讲述自己的计划，“这件事情，暂时只需要我们三个人知道。”
见身高和样貌完全不同的两个孩子同时点头应下，姜善静继续道，“徐石涛二十几年来都是默默无闻的形象，这几年才开始站到台前，我们不知道他做过多少件坏事，也不知道他从何时开始，可从他一直不错的风评来看，他绝对不是简单的人。”
姜悄悄表情肃然，“我的试探应该没有引起他的怀疑，但是如果他够谨慎，应该不会再在姜林小学做坏事。”
姜善静点点头，“是，我也觉得。他过来的时间不固定，今天是不会来了，从明天开始悄悄你把照相机带到学校，一有空闲就去学校里逛逛拍一拍，正好之前就告诉大家你是在帮小默拍素材，这样不会引起他的怀疑，而且到处都是镜头他就不敢再犯。”
方默在一旁道，“尽管拍，我这次带了一箱胶卷进岛，会晚一点送过来。”
“小默，你回市里去。”在方默拒绝前，姜善静又道，“我和悄悄现在不适合离开，这件事情唯有你能做。”
方默这才满意，“好，什么事？”
姜善静微微弯腰，低声细细说来，方默听得连连点头，“嗯，没有问题，我妈认识几个，我回市里就联系他们。”
两个孩子的任务安排好后，姜善静微松口气，“千万记得，凡事你们都以自己生命为重！小默，以我所知，徐石涛在市里没有什么势力，但你千万不要因为自己有点身手就放松警惕。”
记事第一天，方巧妙就告诉了她“生命最重要”，方默记得牢牢的，“姜姑姑，放心，你交代的事情花钱就能办到，我没必要亲身涉险。”
姜善静其实很懂方巧妙，但让一个孩子参与到这种事情当中来，必然是要千叮万嘱的。
“至于悄悄，我还是那句话，遇到徐石涛要离他远一点，也尽量阻止其他同学和他单独相处。”姜善静说着，叹了口气，“但是小姑很自私，如果遇到事情，小姑希望你一定要以自己为重，别人……”
别看窦秉永和林建康都叫徐石涛老徐，但实际上他的年龄只比康伟良大两岁，目前刚上五十，正直壮年，一手抓起一个小女孩还不是轻而易举？
只不过他没在毁胶卷那件事上做绝，姜善静想的就是他必然还想维持着表面上的这层好皮囊，所以行事绝对是有顾虑的，不可能真的不管不顾做坏事。
也多亏这一点，姜善静才能够更快冷静下来，迅速想好后续措施。
姜悄悄明白姜善静的未尽话语，她立即应承下来，“小姑，我和表姐一样，绝对不会让自己陷入险境。”
不陷入险境？没有问题，她有的是办法让徐石涛吃点开胃小菜。
满级武术和已恢复正常人水平的体质，姜悄悄觉得徐石涛并不是自己的对手。
没有注意到眼前这对表姐妹对视一眼又飞速避开的动作，姜善静“嗯”了一声，收拾起桌上的照片，“把照片整理一下吧，小默是把所有照片都洗了？”
“嗯，我看到悄悄留言后，先洗了最重要的那卷……”
结果一看到那张照片，平时再冷静如大人的方默，她本质也只是个九岁孩子，先是一懵，随即想起方巧妙的教育，意识到是什么后，忍住把工作台劈开冲动，她想立刻赶来梭子岛问清情况，无奈梭子岛只有两趟船，方默只能耐着性子等了一夜，这期间也没休息，干脆把另外的胶卷全洗出来。
“我想着不能引人注意，就把拍好的几个胶卷都给姑托人送出岛。”姜悄悄靠近桌子拢了一堆照片过来整理，“没想到表姐你效率这么快。”
“洗得急，有些成像得不是很好。”
“没关系，本来就是帮你拍素材的，最重要的是你学会洗照片了嘛！”
暂时放下那件事，三人的语气渐渐变得轻快，也是为了等下出去时不让人发觉异常。
“谦岚拍的这几张梨梨的，我带给她。”姜善静挑出照片，然后目光落在那个信封上，“……这个也给我……我必须告诉她。”
这句话的另一层意思，姜悄悄和方默都懂。
那张照片，只是为她们揭开徐石涛真面目的一角，至于它能不能被当做“证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