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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释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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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芜居内,陆岁淮耐心地听着前来侍从的禀报。

待那侍从事无巨细地同他说完,他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问道:“你适才是说,她近日来,时常看着庭院里的那几株山茶走神?”

侍从小心翼翼地点头应道:“回王爷,是。”

陆岁淮忆及往事,静了一静,眸中意味不明的情绪一闪而过。

那还是甘黎刚借住进景国公府没多久的时候,他看着她发髻上几乎日日戴着的山茶花簪,猜想那应该就是她最喜欢的花。

为了讨她的欢心,他便想着效仿陆衍待姜宜那般,在她住处棠月阁的庭院里亲手栽下了几株山茶。

只是那时他还未曾想过,她发上的那根山茶花簪竟是由傅子策所赠,更是不曾想,她有一日会以那山茶花簪作为利刃,对向自己。

她望着那几株山茶出神的时候,心中想着的是为她种下山茶的自己,还是赠予她山茶花簪的傅子策呢?

他不敢再去深想,这个答案是不言而喻的,他亦心知肚明。

末了,陆岁淮吩咐了下去:“将棠月阁庭院里的山茶盆栽都移走罢。”

傅子策已经走了,他虽不屑于同一个死人争风吃醋,但也不想让甘黎日日望着那山茶睹物思人。

睹物思人,向来最是伤情。

*

午后,甘黎在屋内忽然听见外头隐约有不同寻常的走动声,夹杂着不算小的争执声,其中便有她再熟悉不过的杏儿的声音。

她匆匆从木椅上起了身,推开了门。

看着庭院里好几张陌生的侍从面孔时,甘黎颇有些意外,又看了一眼同他们争得涨红了脸的杏儿,询问她道:“发生了何事?”

杏儿见到了她,神色立马变得有些委屈,指了指那几个侍从,控诉道:“姑娘,他们说是要移走这几盆山茶盆栽。”

那几名侍从看到甘黎,躬身行了个礼,还算客气地对她道:“甘姑娘,小人是奉王爷之命,前来棠月阁移走这些山茶盆栽。”

听着他们的话,甘黎有些恍神。

她默了半晌,仍旧是有些不敢相信,又向他们确认了一遍:“移走山茶盆栽,是王爷的意思?”

“是。”侍从颔首应道,“小人万万不敢欺瞒甘姑娘,也还请甘姑娘莫要为难我们才是。”

闻此,甘黎无力地牵了牵唇,眸色却有些黯淡。

陆岁淮竟是连最后这么点儿念想也不肯给她留了......

“既是王爷的意思,那诸位请便吧。”搁下这么一句话,她便转身向屋内走去。

“姑娘......”杏儿想说些什么,但见甘姑娘已经这么说了,更何况这是王爷的吩咐,自己也不好再阻拦他们,只得跺了跺脚,跟在她身后进了屋。

那几名侍从本还以为要跟这位落魄了的甘姑娘费上好一番口舌功夫,没想到竟是这样简单利索,纷纷有些庆幸起来。

屋内,杏儿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搬着那几盆山茶盆栽走出了棠月阁的庭院,又侧头看了一眼站在玄柜旁,似是在翻找什么物件的甘黎,叹了一口气。

甘黎虽面色平静,看起来像是对这件事毫不在意一般,但杏儿清楚,姑娘心中定然比自己更不好受。

她是知道姑娘是如何珍视这几株山茶,又是如何期盼着它们开花的。

就在前几日,她还和姑娘说好了,要陪着姑娘一同等这些山茶开花呢。

谁曾想现下......

杏儿想着,不由得又低低叹了一声。

见甘黎终于找好了要找的物件,杏儿便凑了过去。

她看着桌上放置的好几个做工精湛的木雕时,惊叹出声:“好漂亮的木雕!都是姑娘自己做的吗?”

甘黎摇了摇头:“不是,我可没有这么好的手艺。”

她轻轻抚过那些木雕,想起还算美好的过往,唇不自觉地弯了弯,话也较前些日子更多了些。

“这些木雕,都是我从前心悦之人赠予我的生辰礼物。”她轻声对杏儿道。

姑娘从前喜欢的人?杏儿愣了愣。

是王爷,还是那位......

她自是不敢细问甘黎这些事情,只是岔开了话题,指着其中一个木雕,问甘黎道:“姑娘,这个木雕的做工看起来怎么和其他的不太一样?”

甘黎顺着杏儿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见她说的是陆岁淮做的那个兔子木雕,不禁笑了笑。

“这个......是他自己做的。”她说。

杏儿本还想问问甘黎,为何好端端要将这些尘封已久的旧物找出来,但看着甘黎带了些怅色的双眸,终是没有问出口。

她知道,姑娘应该是在怀念过往,便也未再打扰,而是悄悄地从房中退了出去。

木雕上其实并没有多少灰尘,但甘黎还是用绢布将其细细地擦拭了一遍又一遍。

她擦拭了许久,才放下了手中的绢布,看着桌上的木雕,思绪有些惝恍。

木雕,山茶,还有她这些日子时不时会回忆起的陆岁淮之间的过往,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她从前还时常会想,她与陆岁淮少时相识,长大后重逢相知,也曾两情相悦,也曾有过那么多美好,何至于会走到这一步?

可她如今却是慢慢释怀看开了。

那日的末了,甘黎将这些木雕悉数埋在了棠月阁的后院里。

连带着那些美好的过往一起,埋葬在了这里。

*

甘黎不曾想到,在时隔小半个多月后,陆岁淮竟还会来棠月阁。

那日她正坐在里屋的桌案前,认真地在灯下绣着一副山水图。

她虽年少时跟着母亲后面学过些许女红,但自后来家中出了那样的变故,便也再没什么机会练过女红,久而久之,针线功夫也生疏了许多。

她是不精于此处的,只是想着近来被关在这棠月阁里头无所事事,那些风花雪月的话本也看不下去,却总是要寻些事情做着来消磨时光的。

这一幅山水图已经绣完了一大半,然而她的女红并不能勾勒出山河壮阔之美,反倒是被针刺了好几回。

听见外头似是有人推门进来的声音时,甘黎也并未做他想,只以为是杏儿来了。

她心中虽有些奇怪,杏儿方才竟未同往日那般叩门,问过她之后再进来,但也没有回头去看。

只是一面继续着手上穿针引线的动作,一面温声问了一句:“杏儿,怎么了?”

等了半晌,未等到有人应声,甘黎颦了颦眉,放下了手中还未绣完的山水图,侧过了头,看到那张有些日子未见的熟悉面容时,却是面色微凝。

心中实在太过诧异,以至于她并未起身行礼,只是坐在椅子上,满目讶然地看着那个立于门侧的人。

陆岁淮,他如今怎么还会再来棠月阁?

她上回同他说了那样的话,以他如今的心性,应当是不会愿意再见到她的才是。

甘黎的目光与他相视了几瞬,又匆匆别开了视线,垂下了眼帘。

屋内一时间安静得有了几分诡异,陆岁淮轻轻咳嗽了一声,忽然开口打破了寂静,对她道:“你近些日子,看起来消瘦了许多。”

甘黎微怔,似是没有想到他同自己说的第一句话竟会是这个。

她还以为,他一张口又是要如过去一般要讥讽自己。

见她不语,陆岁淮又开口道:“可是这段时日有下人在吃食用度上苛待你了?”

“没有。”甘黎摇头道,她并不想让陆岁淮误会于棠月阁的仆从。

他虽松了一口气,但仍是有些不信,问道:“那你为何竟瘦了这么多?”

“是我自己近来没什么胃口,与其他人无关。”甘黎轻描淡写道。

她近日来忧思过重,时常吃不下什么东西,胃口也较起先前也小了些。

陆岁淮兴许是猜到了她因为什么才食不甘味,没再继续追问下去,只是提步向着她走了过去。

眼看着他走近,在自己的身侧坐下,甘黎心中生出了些许不平静。

她不知道,陆岁淮今日前来的目的是什么。

是想要找她的不痛快,还是......

她如今,根本就猜不透他的心思。

正胡思乱想着,甘黎听见陆岁淮问自己:“过了这么些日子,你可想通了?”

“什么?”她不解其意,反问他道。

陆岁淮未接她的话,而是自顾自地开了口:“其实这些日子,我想了许久,想我们过去的那些事情。”

甘黎抿了抿红唇,没再说话。

“甘黎,我可以不再计较你过去对我的利用、欺骗与背弃,也不再计较你先前同我说的那些话。”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同她道,“只要......只要你忘了那个人,我便还能如从前一般待你。”

“从前?”闻言,她轻轻笑了一声,问他道,“王爷说的从前,是哪一个从前?是尚在景国公府时的从前,还是你我自宫中再次相见后的从前?”

陆岁淮愣了一下,方要开口,便听她轻声对自己道:“王爷,你曾说过的,我们回不去了。不管是哪一个从前,我们都已经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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