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芝一点都不意外的抬起下巴，骄傲地说道：“我家小姐善良体贴，自然深得长辈们的喜欢，连国公夫人都惦念着我家小姐呢。”

别的大话她是不敢说，但若说小姐身上的优点，她是能讲上一天一夜的。

“国公夫人？”竹砚不解地问，“国公夫人为什么要惦念云姑娘？”

雪芝露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笑得古怪：“说了你也不懂，总之惦念我家小姐的人多着呢。”

竹砚抿了抿嘴，肩膀随着笑意抖动着，他说：“我以为你当真变聪明了，但是有时候被人惦念，并不是一件好事。”

于竹砚而言，他对国公府无任何的好印象，单拿卫元朔处处找公子的麻烦，尽说些刻薄刁钻的话来打压公子，他就很是讨厌卫元朔了。

主仆同心，且这墨九平日读的书还没他多，却跟他主子一样，傲得像头狮子，仿佛全天下只有他们聪明威武，别人都是傻瓜似的。

再说卫国公本人，言语刻薄是出了名的，又听不得旁人说他不好，有这样的父亲，也难怪卫元朔一身傲骨了。

国公夫人惦念云姑娘，八成是觉得云姑娘能管得住卫元朔罢了。

雪芝不服气地问：“有何好笑的？这为何不是一件好事？”

若不是小姐要来将军府看望贺夫人，她才懒得搭理竹砚。

“简单点来说，比如有一块稀世珍宝放在大家的眼前，每个人多多少少都会惦念着吧？”竹砚语重心长地说，“毕竟是珍宝，有的想把它卖了换钱，有的想拿来在家摆着炫耀……”

“雪芝姑娘，你觉得这是好事吗？”

雪芝一时失语，脸垮得快要掉在地上，她拧眉质问道：“竹砚，你的意思是我家小姐会沦落到被人卖了的地步吗？你怎能这般恶意揣测国公夫人？”

“你好歹也是个书童，居然说出此等荒唐的话！”

雪芝怒目而视，这个竹砚自以为是，纵使他把小姐比作珍宝，可意思不就是说，小姐和物件差不多吗？

等小姐回府，她定要好好劝劝小姐，往后不要跟将军府来往了。

竹砚瞅着雪芝气汹汹的，飞快地解释道：“雪芝姑娘，你又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想告诉你一个道理，若有人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既是对你好，那他绝对有所图，想从你这里得到好处。”

雪芝不耐烦地说：“别和我讲大道理，按你的意思，我家小姐来看望贺夫人，也是有所图了？”她不给竹砚再解释的机会，“我是做奴婢的，圣贤书是没读过，你说的话是有些道理，但你自己品一品，是不是在讽刺我家小姐？”

两人的声音在厅内显得格外突兀，候着的丫鬟看向竹砚，摇头示意勿要多言了。

竹砚无辜地叹了口气，话不投机半句多，雪芝姑娘横竖是对他有偏见，他说什么都是错的了。

“这两个孩子是吵起来了？”

温素华偏过身子，瞥见雪芝甚是气恼地红着脸，诧异地说：“竹砚这孩子一向安分守己，今日怎么会和小丫头吵架？把人家姑娘气成那样。”

云栖的笑容尴尬，她也好奇雪芝在和竹砚吵什么。

“伯母，竹砚……可能是在跟雪芝开玩笑，雪芝素来不爱听玩笑话，所以生气了。”

虽不知他们究竟因何而吵，但这是在将军府，雪芝有理则好说，若是无理，待会儿连台阶都没得下了。

温素华忧虑道：“我还是把竹砚叫过来问问，倘若他欺负了雪芝，我当重重地罚他。”

云栖本想说不用了吧，然温素华已经开口喊竹砚到她面前来。

雪芝站在云栖的身侧，神情委屈巴巴的。

“竹砚，你适才可是欺负雪芝了？”温素华的眼神犀利，她责怪道，“你如实讲，若真的欺负了雪芝，趁早给人家道歉。”

竹砚脸色苦涩，低声说：“夫人，您看着呢，我哪来的胆子，在您眼皮子底下欺负雪芝。我只是单纯地和雪芝讲道理，她觉得我讲的不对，故此激动了点，您不信可以问问她。”

“夫人，竹砚讲的都是实话，他没有欺负我。”雪芝主动说道。

温素华默了良久，说：“好孩子，他若欺负你，你不必替他圆谎。”

“夫人，我没有替竹砚圆谎，小姐是知道的，奴婢从不敢撒谎，也不会帮别人圆谎。”雪芝突然很后悔向竹砚发火，万一他将她说的话漏出来，小姐也许会发现她与国公府暗地有牵扯，那就等同于出卖卫公子了。

云栖附和道：“伯母，雪芝不会替竹砚圆谎的，况且竹砚身为男子，如果真的欺负了雪芝，应该也会敢作敢当，不至于说谎。”

“是，云姑娘说得在理。”竹砚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躬身说道，“夫人，属下跟随公子多年，时刻记着有错就认这四个字，不敢扯谎。”

话说到了这份儿上，温素华点头说：“好，你站在一边继续候着吧，无事莫要多言。”

竹砚颔首退到一边，把嘴巴绷得严严实实。

“栖栖，你陪伯母聊了这么久，其实伯母有句话想问你——”

正厅只剩下温素华平缓慈爱的语气，“之前昀儿常常找你麻烦，动不动就欺负你，直到现在伯母都记得，那时候你抹着眼泪到将军府告昀儿的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伯母看到你眼泪汪汪的，不用猜便知道是昀儿捉弄你。你伯父也是，他听说贺昀把你惹哭了，那暴脾气一上来，拎着棍棒怒冲冲地跑去贺昀的房里，揍得贺昀不敢出房门，生怕他父亲又忽然冒出来揍他。”

温素华的这段话勾起了云栖的回忆，她那时掉的眼泪半真半假，怪只怪贺昀太过分，不仅不和她玩，还说着讨人厌的话。

她虽也变着法子捉弄贺昀，可是贺昀仍是要和她作对。

没办法，她只能来将军府告状了。

说起这个，云栖想到贺昀脸僵的模样，语无伦次地道，“你你你……你小肚鸡肠，斗不过我，就去告状，不讲规矩。”

思及此，云栖蓦然轻笑出声，但她想不起来那是几岁的事情了。从那开始，她算是揪住了贺昀的小辫子，他惹她不开心，她会偷偷趁他不在府上，向贺伯父罗列出贺昀的罪状。

贺伯母心疼她，便留她在府里用膳，给她最好吃的桂花糕。

毫不夸张的说，她的待遇比贺昀还要好呢。

云栖意识到自己走了神，敛起嘴角的笑，故作正经地坐好，“伯母想问我什么？”

“伯母是想问你，可曾记恨过昀儿？”

“伯母，我不曾记恨过贺昀。”

温素华是看着云栖长大的，即使她贪玩、爱耍小心思，和老实待在闺阁里刺绣弹琴的女郎不一样，可温素华也委实喜欢云栖。

她早前有过让云栖做自己儿媳的想法，但那几年昀儿并未从军。

现在昀儿上了战场，随时都有可能战死，让云栖嫁进将军府，岂不是苦了人家。

何况这汴京也不只是他们将军府想要云栖做儿媳，尤其是国公府的二郎，那孩子表现得尤为明显。

虽然昀儿从前不懂事，可儿子的心思，是瞒不过母亲的。

他嘴上说着云栖烦人难缠，但若连着几天见不到云栖，他又浑身不舒服，一边感叹耳根子清静了，一边担忧她是不是犯傻，被坏人拐跑了。

儿子的心思，温素华全看在眼里。

是以，哪个母亲会想让别人的儿子抢走自己相中的儿媳？

也更没有母亲想让自己的儿子失去喜欢的姑娘。

今日有了云栖的答案，温素华心里终于有了点谱。

“那栖栖的婚事，如今有着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