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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04金楼倾尽定六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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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天身披玄金缎袍,挂在腰间的锻金弯月刀透着寒光,他已过不惑之年,铜色脸庞棱角分明,双目敏锐如鹰,比他的弯月刀还要锋利,明月天高视阔步,行走如风,迫人的气势令众人后背发汗。

所有月影卫紧随明月天身后,已无人再顾及苏顾影和幽篁生。

临湖台很快恢复平静,可这里突然死了人,大伙儿不敢再逗留。

苏顾影望着月影卫离去,心中激愤难以平静,幽篁生扶苏顾影起身,苏顾影这才想起她的身侧还有人。

偏首看去,幽篁生一身白衣长袍,面戴半张银皮面具,举手投足间尽显儒雅,像极了已经亡故的苏溪亭!

阵风拂起漫天桃花,刹那间,万千愁肠涌上苏顾影心头,她情不自禁呢喃一句:“溪亭……”

幽篁生疑惑道:“什么?姑娘你……是叫我么?”

面对眼前之人的陌生与距离,苏顾影瞬间清醒,她很清楚,苏溪亭已经死了。

苏顾影收敛神色,淡然道:“抱歉……”

幽篁生笑道:“无妨,其实我是来归还姑娘东西的。”

苏顾影道:“我的东西?”

幽篁生从怀中掏出一块绣帕,递给苏顾影,他叹道:“姑娘的绣工甚是精湛,这绣帕上所绣花鸟别具清雅,令人神往!”

回想起前一日,她为了避开荣若虚,的确是落下了一块绣帕。

苏顾影微微一笑,将绣帕递回:“小女子拙技能得客官赏识实乃荣幸,若客官不嫌弃,便赠予客官吧。”

“这怎么行呢。”幽篁生推拒着苏顾影递来的绣帕,两人双手相触一瞬,苏顾影本能地缩回手,绣帕飘落,幽篁生眼疾手快,一把兜住绣帕。

他看了看苏顾影,忽而一笑:“是我鲁莽,不该辜负姑娘美意,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苏……”苏顾影想了想,“阿苏。”

幽篁生点了点头:“苏姑娘……”

“瞧!幽郎在那里!”

不远处,一位妙龄少女惊声高呼,引得街头巷口无数妙龄女子狂奔而来,她们欢呼雀跃,振臂高呼,直奔向幽篁生!

幽篁生见状色变,拱手道:“抱、抱歉……我先行告辞……呃,对了,多谢苏姑娘相赠!”他向苏顾影告别,匆忙离开,在众人追逐的街头没了踪影。

“嘭——”

一束烟花在夜空绽放,在烟花的映衬下,媻娑楼金碧辉煌,直冲云霄,逆风将桃花吹向夜空,与烟花一同将夜幕渲染。

桃叶渡口。

阿轩的船停泊许久,他手持船篙坐在船头,无论多么绚烂的烟花,都无法将箬笠下的目光从彩楼欢门处转移。

“去三华里多少钱?”有渡客上前询问。

阿轩恭敬答道:“抱歉,今日不做生意。”

渡客叹了口气,转头去问其他船夫。

“臭小子,你还敢在这儿揽客!”

阿轩瞥了一眼来人,答道:“风爷身为行老,何不给条生路?”

风十二一脚踹开阿轩的船,怒道:“去你的,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别以为我手折了就不敢动你!”

阿轩手中的竹篙猛扎入水中,将船身稳住。

“哗啦——”

浓烈的酒香铺面而来,风十二将整坛酒泼向阿轩,阿轩不仅湿了脸颊,也湿了半边衣衫,他面色不改,回望风十二,深邃的眼眸闪过一丝寒意。

“风爷快别生气了,您手伤未愈,不易动怒,那人就是个泼皮,您犯不着跟他生气!走,我请您喝酒去!”风十二被一旁的老张拉走。

走远了,还听得见风十二骂骂咧咧。

此时,苏顾影正从彩楼欢门里出来,阿轩见到她,顾不得旁人的指指点点,立马撑船迎上去。

“姑娘可要渡河?今日客忙,这个时辰只怕没、没多余的船了。”

苏顾影怅然若失,听见有人说话,她蓦然回首,见是阿轩,她想也不想地拒绝了:“不了,不影响你做生意。”

阿轩忙道:“我今晚还没接到生意,姑娘若、若不肯光顾,只怕今天是一点生意都、都没有了……”

苏顾影放缓脚步,她看了看阿轩,阿轩压低箬笠帽檐,低头撑船,苏顾影犹豫一瞬,继而问道:“去十华里多少钱?”

阿轩伸出两根手指:“两百文……”

苏顾影诧异道:“这么贵?”

阿轩道:“一个月。”

苏顾影半信半疑:“当真?”

阿轩点了点头:“当真。”

苏顾影思索片刻,从贴身荷包里掏出五个铜板:“最近生意不好,只怕贪不得便宜,今日先送我回十华里,可接?”

阿轩颔首,他收下五文钱,向前迈出半步,对苏顾影伸出了手。

灯火阑珊,刹那间,苏顾影回想起七年前初见苏溪亭时的模样,当年的他一袭月白长袍,在风雪中对自己伸出了手。

“姑娘?”一声轻唤将苏顾影的思绪拉回,阿轩问道,“姑娘你还好么?”

苏顾影摇了摇头:“没事。”

她伸手搭上阿轩的掌心,一步跨上船,安然地坐在船头。

河面铺满花瓣,如同漂浮着一片粉色浮萍,船舷劈开水面,泛起层层波纹。

船行悠悠,水波荡漾。

两人无话,苏顾影忍不住回头侧望,阿轩始终低着头,将自己的脸藏于箬笠阴影之中,他撑篙的技艺还略显生疏,应该是入行不久,而清河的船夫不是摇橹就是划桨,几乎没有人撑篙,因为竹篙又细又长,在狭窄的河道用起来很是不便,可阿轩不仅用了,还用的得心应手。

“你是新来的么?以前怎么没见过你?”苏顾影先开口问道。

阿轩微微抬头,他迟疑一瞬,淡然答道:“我、我刚为亲人守完孝期,如今孑然一身,又身无长物,便想着来清、清河谋求生路。”

苏顾影低首微微一笑,“原来如此……”她缓了缓,“你的技艺还不错,不像新手。”

阿轩解释道:“以前在老家,出行往来都、都是划船,我也就学会了点儿。”

行过八华里,河面愈渐宽阔,船只渐少,两岸红灯笼也渐少,还没等阿轩开口问,苏顾影便指向一户没有点灯的屋前渡口:“在那里停下吧。”

阿轩应道:“好。”

小船靠岸停下,苏顾影走下船板,却没有着急离开,她从竹篮中取出一件青衫,递给阿轩。

阿轩不解道:“姑娘这是何意?”

苏顾影轻笑道:“你的衣衫湿了,还是尽快换下为好。”

这次,阿轩又没有答话,他也没有接过青衫,而是痴痴地看着眼前佳人,见阿轩再次愣神,苏顾影忍俊不禁,她依旧将青衫放在船头,才转身拾级而上。

“姑娘!”

一声轻唤,苏顾影驻足回身,只见阿轩走下小船,来到阶下,他犹豫一下,轻轻拉过苏顾影的手,将五枚铜钱放至苏顾影的掌心,沉声道:“生活不易。”

箬笠的阴影可以隐去容颜,却隐不去阿轩一双明亮且深邃的眼眸,像是流星划过广阔黑夜,落入无边大海,有种说不出的沉着与安定。

这次换苏顾影发愣,阿轩垂下眉眼,对苏顾影欠了欠身:“告辞。”

阿轩撑着小船慢慢远去,皱了河面的红灯影,苏顾影低头看了看掌心里的五枚铜钱,脸上露出些许欣慰。

回到陋屋,屋子里一片漆黑。

苏顾影刚放下竹篮,用火折把蜡烛点亮。

忽然吹进一阵寒风,一道寒光凌空向苏顾影头顶劈去,苏顾影眼中闪过一抹锐光,她本能地侧身,避开了那道寒光。

寒风泯灭烛光,陋屋里重新变得一片漆黑,木门“吱呀呀”地倒下,尘土扬空,月色映照出尘雾中的窈窕身影,来人身材高挑,手持八尺阔头紫云大刀,昂首挺胸地站在大门前。

“好灵巧的身手,一介平民竟会武功!”来人说话虽刚硬,却掩不住她的女子声线,她朝苏顾影走来,一身紫色劲服,用同色纱缎将面容遮住,只露出一双秋水明眸。

苏顾影淡然道:“我不过是反应比常人灵敏一点罢了。”

紫衣女子道:“九州江湖中,功夫好的人有很多,能达上乘的却不多,即便你隐瞒的再好,面临生死关头,终究是会露底的。”

苏顾影思虑一瞬:“我们认识?”

紫衣女子道:“认不认识不重要,我只想找你办事。”

苏顾影问道:“何事?”

紫衣女子掏出一支短箫扔给苏顾影:“三天之内带我进入媻娑楼,这支紫箫就是报酬!”

苏顾影暗忖,这支紫箫光泽顺滑,触手生温,能拥有此物者非富即贵,而紫衣女子一刀劈倒陋屋木门,可见武力超群,不容小觑,她又问道:“我为何要帮你?”

紫衣女子道:“因为你能进得去玉龙池。”

苏顾影反问道:“你进不去?”

紫衣女子迟疑一瞬:“我再加五十两银子!”

苏顾影笑了笑:“用钱封口向来是最无用的。”

紫衣女子别过身:“我不能见别人,别人也不能见到我。”

苏顾影顿了顿:“清河的能人异士多的是,你该去找他们,我一介弱女子帮不了你什么。”

紫衣女子轻笑道:“我原本只想借用一个清河最不起眼的身份,可方才见你躲过了我的刀,我便改变主意了。”

苏顾影苦笑,她望着紫衣女子秋水明眸,沉声道:“你知道我可以拒绝你。”

“唰”地一声音,紫衣女子将紫云大刀横在苏顾影喉口:“你不怕我杀了你么?”

两人四目相对,紫衣女子却怔住,只见苏顾影两指捏住刀刃,缓缓推开紫云大刀,淡然道:“怕,也是最无用的。”说着,她将紫箫抛还给紫衣女子。

紫衣女子接住紫箫,若有所思道:“你似乎比我的想象要厉害……”她恍然,“不,或许你本来就很厉害!”

苏顾影走到门口,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姑娘还是另请高明吧。”

紫衣女子沉默片刻,豁然转身,跨出门口的那一刻,她停下脚步,沉声道:“能者不助,便是与弑者没有分别!”

话音刚落,紫衣女子便头也不回地消失于月色之中。

苏顾影偏首凝视屋外的一地月色,神色怅惘。

夜阑人静。

七华里,清河船行。

杂物房里,两具尸体静静地躺着,木门吱呀呀地被从外推开,一道身影出现在杂物房外。

苏顾影身着黑色夜行束衣,即使夜沉灯暗,也可以看出她的婀娜身姿,她快如闪电般地溜进杂物房,轻轻将木门关上。

扫视了一遍四周,直到看到被船布遮盖的尸体,苏顾影的双拳不自觉地握紧,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想要掀开船布。

突然,船布从另一头被高高掀起,躺在地上的两具“尸体”猛地跳起身,持刀砍向苏顾影,苏顾影大惊失色,连连后退,她敏捷地避开攻击,定睛一视,那两具“尸体”竟是月影卫假扮的!

两名月影卫交换个眼神,分别从左右两侧砍向苏顾影,狭小杂乱的房间里,苏顾影根本无处可躲,她摸向腰间玉扣,抽出缠于腰间的青光软剑抵挡,青光寒刃交错,苏顾影挑开两人横披的刀势,手腕转动,青光软剑似蛇飞舞,滑过两人持刀的手背,受伤的月影卫不得不停止攻击。

两名月影卫看见剑柄上的水纹,震惊不已:

“软玉剑……快去禀报司主,叛贼青萝已现身!”

“是!”其中一个月影卫夺门而出。

苏顾影心头大惊,她想要上前阻止,却被留下的月影卫堵住去路,苏顾影提剑刺向拦路的月影卫,剑光疾如迅风,任何人都避不开这一剑,然而,蓄势剑锋却在月影卫的喉口停住!

还要再杀人么?当初叛逃就是为了不想再杀人……

见苏顾影犹豫,月影卫趁机挥刀砍向她,苏顾影躲闪不及,锋利的刀刃划伤了她的肩头,另一个月影卫也逃了出去。

苏顾影咬牙忍痛,立即追了上去!

最先夺门而出的月影卫还未跑出七华里河畔,一道暗影随即而至。

是那个身披斗篷、影如鬼魅的黑衣人!

“什么人如此放肆,竟敢拦月影司的路!”月影卫怒道,话音未落,他便掏出怀中鸣镝。

黑衣人身形浮动,斗篷下隐约泛着凛凛剑华。

银光乍现,血色斑驳。

鸣镝掉落,月影卫捂住自己的喉口,看见黑衣人的剑,他瞪大了双眼:“温……”

“噗通——”一声跌落河中。

后赶到的月影卫见到同伴被杀,他怛然失色,想要往反方向逃离,黑衣人的身子凌空飞起,似一阵风吹过头顶,无声无息地落在他身前。

月影卫颤颤巍巍地说道:“你是什么人……竟敢与月影司作对……”

黑衣人缓缓地从斗篷里亮出佩剑,持剑的手白皙修长。

月影卫看到那柄刻有山纹的白光银剑,震惊不已:“温、温香剑!你是苏……”

一剑挥出,说话声戛然而止。

此时刚过四更,清河十里一片寂静,偶有狗吠猫叫,苏顾影挑在这个时辰夜探清河船行,就是不想被人发现,但她还是大意了,没想到月影司竟会派人守株待兔,她的行踪绝不能在此时暴露!

当她赶到时,七华里河畔早已空无一人,唯有地上掉落的一支鸣镝,苏顾影捡起鸣镝,暗忖道:这不是月影卫用来传递信号的邈云箭么?

她也曾为月影卫,对月影司里的一切再清楚不过,月影司握有朝廷的生杀大权,司中纪律森严,令行禁止,所训练出来的月影卫无不铁石心肠,薄情寡义,为了完成任务,哪怕是手足相残,六亲不认,他们也绝无动摇,更别说将有关身份的东西遗失。

哪怕是死。

苏顾影站起身,眺望渐渐泛白的天边,暗自叹息:看来,已躲无可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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