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肃舟闻言，知晓自己的意图被尽数参破，萧许川对自己的疑虑尽数给了答案，他第一次被一个他眼中的孩子整的哑口无言。

“我非故意……”何肃舟想着自己或许可以澄清一下，他只是对萧家人不信。

“我知晓，若我是王爷，我也不会信任萧家的人，但王爷可信程烟，我不敢保证自己能否做到，但王爷或可庆幸，昨夜唤了程烟，因着她在，我会应下，而就算我做不到，她亦会尽力为之。”萧许川谈及程烟，脸上的似有若无的笑都真切了些。

“你如此信她？”何肃舟从未真切地听过萧许川和程烟的经历，也不曾设想过两人之间竟会有如此的信任。

“是，王爷方才问及我当下之执念，或许便是我不会想让她在酒馆等久了我。”萧许川那向来没什么情绪的眼睛，此刻坚定地看着何肃舟。

何肃舟闻言，再一次被堵了话，他还欲说些什么，萧许川便开口截了他的话。

“王爷不必怀疑，当年之事，我虽年岁也算不得大，但我也能猜到情况，王爷因此而质疑我对程烟的情感，倒是让我对王爷多带了些私人情绪。”萧许川话音冷漠，连最开始的客气都少了。

当年何肃舟何至于半点消息都收不到，若他真心要娶那位公主，如何不会派人关注她的消息，只有两种可能，一则是何肃舟当时执着于自己的那一场战役，想让公主等等他，二则是何肃舟从未真的爱过那位公主，方才萧许川说不想让程烟等久了他，便是诈了一下何肃舟，话落他看何肃舟的表情，便知道是第一种可能。

百战百胜的将军名号，背后自然有所舍弃。

而那一战，他舍弃了爱人。

可萧许川不是何肃舟，他与何肃舟的执念截然不同。

萧许川明白，他也是故意说的那些话去戳何肃舟的心窝，只是若是今日他由着何肃舟去质疑他对程烟的感情，他日，便有可能有人任意试探着他对程烟的底线，重则可能便会危及程烟的安危，饶是程烟无人能伤，可他的烟儿重情义，身边太多软肋。

故而，他需得将话挑明，这般，旁人欲动程烟之前，他多少能挡一挡，能护一护。

“我……是我冒犯了，此战我恐凶多吉少，若我故去，还望多多照拂。”何肃舟垂下眸，缓声说着。

“王爷安心，万望多多保重。”萧许川知晓他无法劝何肃舟不去应战，何肃舟是想借这一战，让夏禹垣尽快成长，长至可统领大局，接他的位置。

何肃舟轻微点了点头“多谢了，你且去吧”

萧许川起身拱手辞别，抬步离去，出门之前，他听见何肃舟同他说了声“抱歉。”

萧许川没有停顿，不曾应答，径自往外走去，看见守在门外的夏禹垣，浅笑微微颔首以示打过招呼了，便擦身离去。

何肃舟撒了谎，他不至于在萧许川到了北地，受尽苦楚，他才收到消息，他藏了私心，故意不见萧许川，只是他也确实不曾想到向息会如此怨恨萧家，对萧许川做出那些事，他的私心，也是当年之事的推动者之一。

而萧许川自然知晓一切，他只是懒得计较那般多，也不想让程烟为此愤怒或是难受，如今何肃舟同他道歉，萧许川亦没有义务去原谅他，也懒得原谅他。

十余年的时间，他只想一切尘归尘土归土，余生都能同程烟呆在一起。

萧许川快速行至酒馆，一进去便看见了坐在窗边看着窗外，手中剥着松子的程烟。

方才的冷漠疏离与薄怒一扫而尽，萧许川脸上带着温柔的笑。

萧许川轻步走向程烟，于她眼前挥了挥手“小美人，可在等我？”

程烟收回视线看着他，其实早在萧许川推门进入酒馆，她便知晓他来了，只是她知晓他的乐趣，她陪着他演着。

“自然。”程烟展露一笑。

萧许川在程烟对面坐下，目光微垂，看见一盘子的剥好皮的松子，眼中笑意加深。

程烟见他笑而不语，说道“不吃吗？”

萧许川拿过那坛酒到了一杯在自己面前的杯盏“先喝一杯。”

程烟见状，轻笑，她放下手中的松子，拿起杯盏，同萧许川碰了杯，一饮而尽。

程烟被酒呛得皱着眉。

萧许川见状忙给程烟倒了些水，递给她，嘴边的笑越发明显。

北地的酒很烈，显然程烟在萧许川来之前，一口都不曾喝过。

程烟喝了口水缓了缓，便见萧许川的笑，刚欲说些什么，萧许川提前说话逃了一劫。

“烟儿不好奇他同我说了些什么？”萧许川匆忙转移话题，让自己脸上的笑显得自然些。

程烟又抓了把松子吃着，缓一缓，听见萧许川说起这个，她咽下嘴里的松子“你二人并无过往，便只能是谈着以后，关于以后，也只能是他试探你，他虽托付于你，但在他眼里，你终归是萧家人，他自是不信你的，可我信你，既如此，有何好奇”

程烟话音寻常，她同萧许川一样，早能猜出何肃舟找萧许川的目的，故而真的谈不上好奇。

萧许川听程烟说着，他笑意不明地看着程烟。

程烟见他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心中多少有些疑惑，她微微皱眉“莫非不是？”

程烟思索片刻，有些好奇地看着萧许川“你们还真有过往可叙？你瞒着我？”

萧许川匆忙摆手，好大一口锅“并无并无，我的过往可尽数交代给烟儿了。”

程烟闻言方才垂眸，小口品着杯中酒。

萧许川却忽然低声说着“只是，我思及那话理不对。”

程烟手捧杯盏，眨眼看着萧许川“嗯？”

“人与人谈话，多是谈及过往，叙之未来，也有涉及现状着，但皆为实情，可我同你，并非如此。”萧许川总喜欢逗程烟，此刻也不意外，故意不阐明，等着看程烟的反应。

程烟配合着萧许川，当着捧哏，她放下杯盏，认真地看着萧许川“怎么说？”

“我与你，还诉之情意，言关于爱。”萧许川认真地看着程烟，眼带笑意，却不轻浮。

程烟眼神中映着萧许川的模样，她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真好，程烟默默想着。

她方才只身一人坐在这里，看着外面有人来人往，有白发苍苍相互搀扶的老人，有年轻的姑娘公子，人的神情或有不同，或有相同，她忽然明白了为何她总觉得萧许川这两日同从前不一样了，而且越来越不一样了。

因着何肃舟的出现，让萧许川觉得或许珍惜当下才更好，因着程暧带来的一些可能，让萧许川看见希望，关于他们未来的希望。

而在此之前，萧许川便是连他们的当下都不敢握的太紧，因为他怕自己放心不下。

程烟的反应出乎萧许川的预料，他原以为程烟会错开自己的视线，找着旁的话题，可程烟认真地看着他，脸上的笑意明朗。

萧许川还未来得及表达自己的困惑，他便看着程烟一字一句地说着“萧许川，黎山之后，皇城复命结束，我们便成亲吧。”

萧许川眸光微动，他眼中带着一闪而过的惊诧，随后沾染上喜色，春风得意马蹄疾的灿烂“好，我们成亲，结连理枝。”

程烟听着脸上的笑鲜明，二人脸上都是发自内心难以遮掩的笑。

程烟再无从前重逢之时脸上冰山般的冷漠疏离，而萧许川的笑直达眼底，不带半点悲凉。

程烟给自己杯盏中添上酒，亦给萧许川杯盏中添上酒。

二人碰杯之后一饮而尽。

等一盘松子尽数吃完，一坛酒还剩了小半坛，二人打包提走，青天白日，两人显然还不打算此刻便醉了。

萧许川提着一坛酒，一手牵着程烟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着。

程烟路过第二家酒坊，看见对面的绸缎坊，嘴边掀起一抹笑，她轻拉了拉手中萧许川的手。

萧许川看向程烟，还未来得及询问，便听程烟开了口。

“萧许川，我要同你说一件重要的事。”程烟微仰起头认真地看着萧许川。

萧许川闻言认真地等着程烟说下去。

可程烟眸光微动，松开了萧许川的手，往前跑去，眼前的美人就这么一瞬不见了，萧许川眼中来不及错愕，匆忙追上去，追了大半才明白，原是程烟看见了扒手。

程烟一记飞踢，瞬间将扒手拿下，从扒手腰封处那处偷盗的物件，松开手，还扒手自由，给他扔了一锭银钱，说道“日后好生做人，勿行此事了，否则，我见一次，打一次，今日初犯，便放过你。”

那扒手拿了银钱，忽然欲下跪同程烟道谢，程烟匆忙上前，萧许川比她快一步地扶住那扒手，程烟却发现那扒手是个哑巴。

萧许川看着那扒手说道“你此番跪了，岂非折了姑娘的寿，日后可莫要动辄下跪了。”

他说的话看似随意，但却起了效果，那扒手不断鞠躬表示感谢。

程烟见状，心觉不对，猜测此人许是遇着了什么困难，欲将身上的银钱尽数给之，萧许川抬手阻拦了她，同她说着“你若给了他，他怕是会遇上大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