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切终了之后，一年后的新岁
这一年新岁是个暖冬，不冷。
北地虽依旧冰雪千里，但南都却是不曾遇上雪。
新岁伊始，新皇同百姓共同举杯，共祝天下安康，国泰民安。
等待歌舞升平的宴席结束，新皇寻人将自己写好的信寄给了远在北地的萧许川和程烟。
萧许川和程烟常常居无定所，此时，也是临时起意来了北地。
萧许川曾同程烟说过，北地常年飘雪，雪落于地面不化，是喜雪之人会喜爱的地方。
萧许川和程烟两人的鼻尖都冻得通红，两人依偎在一起，坐在小屋之前，凑近着炭火，暖红的炭火温热这两人。
夜空中远处绽放的烟花点亮了二人的眼眸。
万家烟火齐放，共贺新岁吉祥。
程烟一袭红色斗篷将她包裹的严严实实，斗篷上沾染了些许雪花，乌发也尽数罩在帽檐之下，程烟那张精致的脸裹在毛绒绒的领子内，显得颇有些可爱。
程烟独独些许露在外面的碎发上难免沾惹了霜寒。
烟火绽放，轰鸣声四起，程烟朝着眼前大声喊着“新岁安顺！”
如今她所求，唯有安顺。而她将这一愿望寄予走遍各处的风。
萧许川眼中满是温柔笑意，他就这般看着程烟。
烟火的轰鸣停歇，萧许川忽启唇说道“烟儿，我们成亲吧。”
程烟闻声，她眉眼间满是错楞，她从不曾同他说起这些，旁人问起，她也说她只希望他余下的日子都能随心，至于这些事，于他们而言，早已不重要。
她不曾想，他会提起这些。
程烟回头看着萧许川，萧许川眼中诚挚，满是虔诚。
程烟眼眶泛着红，依旧许久，她不曾落泪。
此刻，泪水慢慢盈润她的眼眶，水雾蒸腾，她的世界，如烟花绽放般，满是轰鸣声。
程烟一瞬不瞬地看着萧许川，她的眼中映着萧许川的模样，脑海中却满是萧许川这一路上的不容易。
她看着他自小，便被那要人命的毒一点一点地侵害着，看着他一夜间失去了自己的父母，看着他用了十余年卧薪尝胆壮大自己的势力，用了十余年，满世界寻着自己的踪迹，看着他明明相隔十余年，却在重逢时发觉自己早已忘了他时，也就不相认了，以免困扰了自己，看着他为了保护自己，将所有罪责一人揽下，看着他用自己本就所剩无几的寿命，尽可能地护着全天下。
他游走四方，却从未将何处当成归处，他看似矜贵，却从未有过只想着自己的时候，他总心系所有人，也总将自己放于最后。
她爱这样的他，也心疼这样的他，她想同他有一个家，让他余下的日子都有归处，他不想着自己，她便想着他……
程烟泪水溢出眼眶，她笑着说“好，萧许川，我们成亲。”
萧许川抬手轻拭去程烟的泪珠，但他体温太低了，饶是他穿的很温暖，但却终究难抵那自骨子里冒出的寒气。
程烟被这冰冷的手指凉到，她下意识缩了一下。
随即反应过来，程烟笑出声“太凉了。”
萧许川见程烟笑着，他也笑着，他轻声说着“怎么还哭了？”
同他在一起，程烟所受的委屈，他总觉得如何弥补都补不上，他如今，既然还能做些什么，那便尽可能再做些什么。
他心尖上的这位姑娘，他总不想她收到任何委屈，也不想她心中难受，可他总有亏欠。
萧许川微微低头，两人距离不断地拉近。
程烟下意识闭上了眼，睫毛上的霜寒因着方才的热泪，尽数融化，沾着湿的睫毛越发乌黑，此刻轻轻颤着，都如同舞动的蝴蝶。
萧许川的唇轻落在程烟的眼角，咸涩的泪珠温润着萧许川的唇。
咸涩的味道在嘴中慢慢弥漫开，应和着萧许川心口的心疼。
下一秒，烟花重新绽放。
火树银花的映照之下，烟花绽放的声音，掩盖住两人如擂鼓的心跳声。
半晌，萧许川方才移开。
程烟的眼尾红了一大片，耳尖都弥漫着鲜明的红色，不知是被斗篷热的，还是别的原因……
程烟看着萧许川。
萧许川笑着说“这回不凉了。”
程烟闻声，脸上的绯红更加鲜明，她一瞬不瞬地看着萧许川，心中想着，要给自己扳回一局。
程烟看着因着方才泪珠触碰过，沾染上些许水色的萧许川的唇。
程烟抬手拉低了萧许川的高度，也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彼此的气息渐渐交织，体温彼此传递着，寒冷的冬夜里，无人踏足的小屋前，两人的温度渐渐升腾。
雪白的雪花慢慢飘落，于风中起舞。
程烟头上的斗篷自然掉落，乌发露出，沾染着雪白的雪花，有如女子精心打扮般，点缀着乌黑的长发。
萧许川的头发上也沾染着北地的雪中的精灵。
两人于此处，共淋一城雪，共享一处风，虽未白头，却仿佛早已共白头。
北地还是太过寒冷，再加之刀帮和皇宫的信件一封封寄来，都催着二人早些回去。
萧许川和程烟最终还是没能再多留几日，只再留了一日便回了皇城。
皇城相比之刀帮，皇城还是离北地更近些。
萧许川和程烟方才到了皇城，还未入城，皇宫的大批人便已经迎过来。
萧许川见状，知晓，若是只想歇脚便走想来也不太可能了。
两人默默无奈地对视一眼。
“恭迎国师大人和程姑娘回城。”
众人齐刷刷地说着，话音震天响，这话一出，周围所有的寻常百姓纷纷看着萧许川和程烟。
萧许川和程烟闻声，对视一眼，程烟朝萧许川使着眼色。
萧许川只得装的严肃地应付着这群人说着“好了，勿干扰百姓生活，散了吧，我们稍后自行入宫面圣。”
为首的人只得领命，皇帝交代的他横竖做完了“是”
萧许川和程烟见众人终于散开，方才歇了口气，只是方才那人喊那一嗓子，周围的百姓都已知晓了二人的身份，拿出各种东西给二人送着。
有年岁尚小的孩子看着自家大人往外送东西给陌生人，还问着“爹娘，你们这是干嘛？“
“咱们呐，得知恩图报，这两位便是当初竭力护着我们这些老百姓，替我们除了那些奸佞的恩人。你可要记住这两位”一位妇女教着这孩子。
程烟听见了，又停下步子，说道“你只需记住，这天底下，全靠你们，才是天下，天下如何，都在你们手里，你们要好生努力，让这天下继续昌盛繁荣。”
话音一出，又是一番热情迎接。
程烟尽数交由萧许川应付。
二人这些时日越来越少出现在人前，便是出于这原因，若是被人认出来，总会陷于这般场景。
两人费了好些力气方才入宫，入宫时，萧许川手里还提着一只活鸡，是方才怎么都没推脱的了的，只得悄悄付了银钱。
程烟见状，倒是笑出声，萧许川一身矜贵的气质举止，此刻的模样倒是沾染了人间烟火气。
两人入宫直接被人径直领去了面圣。
萧隶看着萧许川手中拿着的鸡，眼中放光“这也是川哥哥给隶儿带的礼物吗！”
萧许川闻言，立刻将鸡交给了守在萧隶一旁的陆鸣，说道“啊这个，这个，这可是老百姓亲手养的老母鸡，炖了大补，隶儿倒是得多喝些鸡汤，多吃些鸡肉。”
程烟闻言，想起方才那位大叔将鸡拿给萧许川时说的话“国师大人，这是我们老百姓自个家养的老母鸡，送您，您拿去炖汤，绝对大补，这鸡汤，鸡肉都是上好的。”
两人一番拉扯，鸡笼却不小心打开了，程烟又匆忙去帮着拦了鸡，关了鸡笼。
这时，那大叔就寻了由头，说程烟和萧许川帮了他，非得把鸡给他两。萧许川见实在推脱不了，只得将银钱趁大叔不注意，放在了他的钱兜里。
想到鸡毛纷飞，萧许川和人拉扯推脱的场景，程烟不由得笑出声。
“程姑娘？”
程烟闻声看向门口。
司礼一袭浅绿色衣衫，双眼蒙着浅绿色纱。
司礼站于门口，出声试探着问着。
程烟应答着“是我，司大人，许久不见，司大人新岁吉祥。”
“是好久不见了，程姑娘新岁吉祥。”司礼一如从前，温柔的笑着，却不沾染过多的情绪，如同不染世间烟火的仙子，如今不再一身白衣，反倒更似凡人了些。
程烟看着司礼的一身浅绿色衣衫，长发轻垂，发尾绑在了一起，她一如当年大方地夸赞着“司大人这身衣裳也很好看。”
司礼闻言，他面上神色少有地露出了非常明显的怔愣，随即他便调整好了情绪，他笑着说“多谢程姑娘。”
司礼想起，二人初次见面，程烟也说了这句话“你穿这身衣裳很好看。”
自那之后，他穿的最多的便是一袭白衣。
旁边守着司礼的赵年，却看出来了司礼这次的笑的不同，他的笑中染上了无奈与喜乐。
司礼不再如九天谪仙，他终究被情拉入了凡间，沾染了一身烟火气息，但他甘之如饴。
“我听闻，司大人已寻得良方，可医好司大人的眼睛了，若是如此，那真的要恭喜司大人了”程烟是真心为其高兴，司礼若能恢复视力，那也是美事一桩，司礼如今虽已位居丞相，可若是能看得见，想来会更好行事。
“想来是坊间传言。”司礼温和地回着话，倒是听不出情绪。
程烟闻言，听出了意思，司礼并未寻得所未得良方“司大人是有福之人，日后定然能得遇良方。”
“想来缘分未到，多谢程姑娘了。”司礼话音轻和，倒是不带着什么特殊的情绪。
“司大人此番入宫想来也有要事，我们便不多耽搁了”萧许川见两人说的差不多，便出声说着。
“无事，下官只是循着惯例述职，但新岁之际，亲人团聚最为重要，皇上，下官便先退下了。”司礼恭敬地行礼说着。
“好，有劳司大人了。”萧隶出声应着。
司礼便退出了殿门。
萧隶忽又看向萧许川“川哥哥，你和姐姐可有打算何时成亲？”
话音落下，门外的司礼，步子下意识一顿。
程烟闻言笑着说道“我们打算简单些，这几日便办了这些事。”
司礼闻言，微微抬起头，这宫中，还是有些寒凉。
司礼轻声说道“赵年，有些凉了，快些回府吧。”
两人在上元节的时候，在刀帮，简单地办了一个小小的仪式，宾客只有刀帮的几位长辈，程暧，萧远，还有悄悄过来的萧隶，还有号称为了保护萧隶过来的陆鸣。
那日天气大晴，日头很好，山间瀑布复流，新树萌芽，万象更新。
程烟原以为，这只是一个小小的仪式，只有自己几人知道。
直到，在刀帮呆了几日，书信源源不断送来，程烟方才发觉，萧许川早已将这消息告知了所有人，就差没有让萧隶全国巡回告知了。
萧许川其实也打算按着程烟说的，低调些，但那日入宫，他看着司礼，心里的主意忽然变了，他这迟了这么多年的婚事，抱得美人归的美事，他同程烟成婚了这般大事，怎么可以低调……
众人的随礼也很丰富，有送珠玉的，有送宝刀的，有送名茶的，还有送房产地契的。
程烟一一回信谢着，却也并未一个个拜访，她只想珍惜余下时间，同萧许川在一起，一直……在一起，走遍天下，巡遍山川，看遍四海。
等到彻底开春，两人又悄悄留信辞别了众人，去了南疆。
……
作者有话要说：这篇其实更适合正文完结了再放，但是！新年正好正文碰上颇有些坎坷的情节，那就放下美好一些的番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