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王大姐听了，有些惊讶。

不过，她很快便反应过来，微笑着道：

“也对，你们店的生意这么好，也是时候扩张店面了。”

看来，王大姐这是同意了。萧珠喜出望外，立马从楼上取出十两银子，塞到她手上。

“这是定金。铺面的钱另外付，定金也不用退了。”

王大姐见了银子，先是一愣，随后赶忙推脱道：

“托你们的福，我家已经得了不少好处。挣来的钱不用孝敬薛大虫，生意也变好了。怎么还好意思再白拿你们的钱呢？”

“王大姐也帮过我们呀。”萧珠道，“还有李大娘，这么多年来，多亏了你们照拂。”

听到“李大娘”三个字，王大姐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失落，道：

“我与她毕竟是十多年的邻居。帮点忙是应该的。”

她又叹了口气，道：

“只可惜她过世得早，要是能看到你和柳掌柜成了亲，有了孩子，指不定有多高兴呢。”

听到这句话，萧珠瞬间面颊发烫，垂下头来。

要知道，她和柳燕虽然对外宣称是结拜兄妹，可是大家似乎都已经默认他们俩是一对了。更有甚者，一见萧珠就叫她掌柜夫人。

起先，萧珠和柳燕还会红着脸解释一番。到了后来，两人只是相视一笑，索性随他们去了。

今日王大姐一提，不由得让她的心里再度泛起波澜……

王大姐似乎还嫌不够，扭头又朝柳燕喊道：

“柳掌柜，你打算什么时候娶萧姑娘？我还巴望着喝你们的喜酒呢！”

正在柜台忙碌的柳燕听了，“啪嗒”一声打翻了笔架。他心有余悸般地擦了一把额头，道：

“王大姐，求您别说笑了。这世上，哪有妹妹嫁给哥哥的？”

“我可不记得李大娘给你生了个妹妹。”王大姐不依不挠地道，“既不是亲生兄妹，倒是早日完婚才是正经。否则没名没分的，叫人看了笑话。”

她又嘱咐他：

“萧姑娘这样好的女孩子，你可千万不要辜负了她呀。”

“……是。”柳燕无奈，只得答应，“我会好好待她的。”

下一秒，萧珠便感受了来自柳燕的注视。可当她抬起头看向他时，他又将目光收了回去。

萧珠不由心生怅惘：

他所谓的“好”，还是指哥哥对妹妹的“好”吗？

把这些抛到一边，萧珠又和王大姐商量起转让店铺的事。

最终，王大姐还是拗不过萧珠，只得收了银两。柳燕又送了她一大包蝴蝶酥，让她欢天喜地地回店去了。

没过几天，两家便过了房契、地契，纳了契税。等到王大姐一家离了善化城，她们家的店铺便正式移交给萧珠和柳燕了。

两家店铺，本就只有一墙之隔。萧珠直接打通了后院的围墙。这样，无论从前门和后门，都可以自由进出了。后院的面积也一下子翻了一番。

更令萧珠感到惊喜的是，王大姐一家的后院里，居然有一口水井。这样一来，萧珠他们以后就不用出门打水了。

柳燕见了水井，也很是高兴，当即将一桶清粼粼的井水提了上来。

眼下已是仲夏，天气热了起来，井里却依旧寒气逼人。打上来的井水更是冰冷刺骨。萧珠一碰到井水，便不由把手缩了回去。

柳燕却满意地道：

“这下可好。可以做凉水了。”

凉水，也就是冷饮。在这炎炎夏日，最适合卖冷饮了！

两人即刻将两家店进行了功能划分。从李大娘手里继承的那家店，不卖堂食，只卖现成的面包，里头的桌椅也统统撤掉，再添上几排专门陈列面包的架子。这么看上去，简直和现代的面包店如出一辙了。

新买下的这家店面，提供座位，主打产品则是凉水。柳燕又在水牌上写下几行字样：

本店供应：

砂糖绿豆冰雪凉水

生淹水木瓜

冰镇酸梅汤

玫瑰冰露

……

这些凉水，看上去就很美味。萧珠原本期待着柳燕继续写下去，可他的笔却忽然悬在半空中，将落未落。萧珠不由问他：

“燕哥哥，怎么停下来了？”

“嗯……我是想，如果我们有冰就好了。那样的话，就可以卖冰食了。”柳燕道。

“冰？”萧珠一时有些懵了，“现在不是夏天吗？”

古代又没有冰箱，哪来的冰啊？

“不错。”柳燕笑道，“不过，我小的时候，家里是有冰窖的。冬天将冰块放进冰窖里，夏天就可以拿来用了……”

萧珠猛然回忆起古装剧里娘娘们用冰块消暑的场景，不由在心里“哇”了一声。

柳燕小时候的日子，果然过得很奢侈呢……

“其实，也可以把冰存放在比较深的井里。”柳燕很是认真地科普道，“这样的井，叫做冰井。”

“是这样啊。”萧珠点了点头。

早知如此，倒是可以在冬天的时候挖一口冰窖或者冰井，不过，现在肯定是来不及了。

然而，柳燕显然并不甘愿就此放弃。他寻思了一阵，道：

“不过，我曾在书上看到过制冰的法子。只是没有尝试过，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那就让我们试试吧。”萧珠鼓励他道。

说起来，她也好久没尝过冰棍雪糕的味道了。要是能弄出冰来，这些东西也不难做出来吧。

“嗯！”柳燕朝她笑笑，将水牌重新放回去了。

第二天，柳燕便从集市上带来了一个包裹。

“这是什么？”看着他那副神神秘秘的样子，萧珠不由问他。

“这叫消石。”柳燕解释道，“有了它，就可以制冰了。”

“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吧。”萧珠跃跃欲试。

然而，柳燕却摇了摇头，道：

“白天太热，要成功就没那么容易了。”

于是，他们只好等到了夜深人静的晚上。

见状，柳燕犹豫再三，还是再次盛了一碗米汤。

“最后一碗。”他一边喂萧珠一边强调，“这是最后一碗了。”

萧珠心满意足地舔了舔唇角的米汤，笑了。

阳光映在眼帘上，暖融融的，耳边响起风吹草叶的沙沙声，鼻端能嗅到淡淡的草木香气。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看见的不复井底的逼仄景象，而是一望无际的青空和羊群似的白云。

一只蝴蝶在萧珠眼前的草叶上款款降落，似乎在炫耀它那宝石般绚丽的翅膀。

多么美好的世界啊！这么说来，自己复活了！

她正想一跃而起，却猛然意识到一个事实——

自己没穿衣服！

身体暴露在外，凉飕飕的。她将目光投向自己的胸口，下一秒，便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分明不是成年女子的身形，而是一具孩童的躯壳！

这么说，自己重新投胎了？

可是……萧珠分明还记得之前发生的事。就连六岁时偷吃了一整盒用来送人的鱼子酱，被老妈揍了一顿的陈年糗事也记得一清二楚。

对了，肯定是那个叫什么“等价交换”的系统搞的鬼，把自己变成了婴儿。

她试图呼唤系统，可是舌头却不听使唤，只能发出婴儿的咿呀声。不仅如此，她的身子也使不上劲，顶多只能像毛毛虫一样匍匐爬行。

萧珠想看看附近有没有人，可在有限的视野里只有茂盛的草木，也不知道这里是哪个荒山野岭。

这下糟了。这样下去，自己迟早会饿死冻死，甚至被熊啊狼啊之类的野兽吃掉。

想到这里，萧珠打了个寒颤。

什么地狱开局？一个婴儿能做什么？自己不就只有等死嘛！她简直想要放声大哭，哀叹自己悲惨的命运。

对了，哭。

事已至此，也只有哭是唯一的办法了。说不定，会有人听见哭声发现自己。

当然，也有可能把狼招来就是了。

踌躇了一会儿，萧珠还是扯开嗓子，放声大哭起来。她想到自己落入井里，在幻觉中饿死的凄惨境遇，阵阵干嚎中竟也带了些真情实意的眼泪。

幸运的是，这里离人烟处似乎不远。很快，萧珠身边便围了一大圈人。

萧珠暂时止住哭泣，将他们打量了一阵。

由于视野有限，萧珠看不太清他们的脸，只能观察到他们普遍身着短褐，头戴斗笠，似乎是一群生活在古代的村民。

见状，萧珠的心又悬了起来。她抽抽鼻子又哭了起来，只是稍稍放低了音量，让哭声不那么刺耳。

甭管这是哪朝哪代，弃杀女婴这种事，在古代似乎还挺常见的……

“造孽啊，这是谁家的孩子？”

“这么小就没了娘，肯定活不了。”

“如今不比太平年间，谁要这种赔钱货。”

“脸都哭紫了，真丑……”

他们对着萧珠指指点点，说三道四，就是没一个人愿意把冻得瑟瑟发抖的她抱起来，替她暖一暖冰凉的小脚。

与此同时，萧珠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咕”了一声。她不由扁了扁嘴，哭得更厉害了。

再这样下去，自己只有饿死的份了。世上还有比她更惨的人吗？前一世饿死也就罢了，这一世居然还要饿死一次，老天为何要对她如此残忍？

正当萧珠哭得天昏地暗，几近昏阙之时，面前映入一双干干净净的皂色布鞋。紧接着，她被一双温暖有力的手轻轻抱起。

萧珠睁开泪眼朦胧的双眼，看到了一双澄澈的眼眸。

瞳仁很黑，很亮，像是浸在溪水里的石子。眼眸下方，有不深不浅的一颗小痣，宛如意外坠落的一粒星辰。

眼眸和小痣的主人，是一位约摸十七八岁的少年。

他的脸庞生得异常白净，简直不像是冒着风吹日晒，在田间地头劳作的人。尽管他和其他村民一样，穿的是粗布衣服，周身却透露出一股清贵的气质。

萧珠忘记了哭泣，只是怔怔地注视着他。其他人似乎也怔住了。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

许久，一个村民清了清喉咙道：

“小乙哥，你真要把这娃娃带走？”

抱着萧珠的少年没有做声，只是坚定地点了点头。

见他这样，其他人也七嘴八舌了起来：

“你可要三思啊。养活一个小孩，可不止添双筷子那么简单。”

“要是养了她，以后娶媳妇可怎么办？”

“说不准，小乙哥就是想养个小媳妇……”

众人爆发一阵哄笑。那名被唤作“小乙哥”的少年红了脸，嘴上却不依不饶地道：

“上天有好生之德。我总不能看着她活活饿死。圣人云：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然而，他的解释很快被众人的嗤笑声打断：

“真是读书读迂了。”

“书上的话，怎么能句句当真。”

“读这么多书有什么用？没得门路，还不是中不了举？”

“就是就是。考不起功名，读到头发花白又如何？”

众人的奚落和挖苦如雨点般袭来，可少年并未出言还击，而是垂下眼眸，紧紧抿住了双唇。只有萧珠能够看见，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透露的一丝苦涩。不知为何，她的心情也跟着低落起来。

终于，或是看够了热闹，人群渐渐散去。广袤的云天之下，只有怀抱着婴儿的少年还留在原地。

然后，萧珠的耳边传来了一个世上最温柔的声音：

“我带你回家，好不好？”

第二章小米汤

“好。”

萧珠很想这么说，可从她嘴里发出的，却是一句含糊不清的“嗷——”

不过，少年似乎听懂了。只见他微微一笑，露出洁白整齐的小牙齿，眼睛也弯成了两瓣月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