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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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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

随之而来的是众人倒吸口气纷纷福身见礼的模样。

赵笙笙也吓了一跳,完全不复方才那般跋扈嚣张的模样,娇纵的影子顷刻间丢了个干净,忙仓促地低下头:“辞衍哥哥……”

江辞衍对此并未理会,径直往夏倾晚的方向快步走去:“做什么?”

“公……辞衍哥哥。”夏倾晚一顿,垂眼临时改了称呼,同时手上用力将药炉扶正,被烫红的掌心也终于得以解脱。

江辞衍对她这样唤自己,动作稍稍一滞,很快便恢复如常,看着夏倾晚的掌心问:“所生何事?”

不等夏倾晚做出什么动作,刚解脱的掌心又被人扶住手腕,男人颦眉看着她的伤口。

夏倾晚一噎,暂且拿不准他的态度,说到底,她不过是江玄青挂着名的救命恩人亲属。分量落不到太实处,细算下来不过是将军府的“客人”,也实在拿不准江辞衍会站在哪边。

不好贸然开口。

夏倾晚略抿了下唇,便也跟着去看自己的手了。

白皙的掌心被烫出一抹醒目的红色,横亘在视线之中,江辞衍攥着夏倾晚的手腕,从前离得远并未察觉。

少女的腕骨竟是这般柔软,实在难以想象,这样软若无骨的手腕竟能忍着高烫的炉壁将药炉扶稳。

江辞衍眸中颜色稍冷。

片刻,男人收回目光略偏了下头,夏倾晚这会儿倒是知道疼了,奈何手心被捏在别处,只好暂且按兵不动看着自己被烫伤的地方。

听着男人那道熟悉的嗓音落下处罚:“将赵三小姐禁足去祠堂,罚抄女戒二十遍,不得有误。”

赵笙笙闻言当即一个踉跄,仿佛脚下不稳,实在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愣得直接顿在了原地:“辞衍哥哥……”

“你有异?”

又是一声。

音调却压得比方才发话时还要冷上半分。

这回不只是赵笙笙,整个院子里站着的人都噤若寒蝉。

周遭静的鸦雀无声。

倾倒般的压迫。

“还不快去。”

逐客令。

之前遣人找江辞衍过来的那位嬷嬷见状忙上前一步将赵笙笙拉走了,离开晚荷居的时候赵笙笙脸色都还泛着苍白,在即将要走过拐角,看不见庭院的时候才对一旁的嬷嬷说:“快去找我姨母……”

“小姐还是先去祠堂吧,今天这次,属实惹恼了公子……”

“嬷嬷!辞…辞衍哥哥他怎么能……明明就是那个夏倾晚自己弄那些乱七八糟的药把院子里弄的……我、我也只是……”

赵笙笙说到这里声音渐渐也低了下去,她在府里仗着姨母受宠向来趾高气扬,如今被江辞衍出手罚了这么一遭。也算是碰了回硬钉子,赵笙笙心知这趟罚八成躲不过去。

江辞衍是将军府嫡子,身份尊贵,纵然与父亲江靖颇有隔阂,可江辞衍自己争气,年纪轻轻便有了军功,上一辈又有老将军江玄青顶着。

她到底姓赵,姨母也不会为了她求来太傅江靖。

赵笙笙想到这里只觉脑门一黑,心里冷不丁又给夏倾晚狠狠记了一笔,只觉得江辞衍是被夏倾晚那张脸迷惑。否则凭什么都是外姓,江辞衍这厮举措偏袒到没边了,丝毫没觉得自己主动挑衅有什么错。

可赵笙笙忘了,夏倾晚是为什么能住进将军府的。

这最重要的一点,别人能忘,夏倾晚却不会,这也是她为什么能很快想明白江辞衍有这般态度所为。

父亲于江玄青有救命之恩,江辞衍又最为敬佩礼重这位祖父。

所以连带着,对她们,自然也算客气。

至于那位气势嚣张的赵小姐,夏倾晚清冷的眸心微微一转,心中便有了两分成算。

她们在将军府位置尴尬,第一次碰上这样的麻烦,夏倾晚自是收敛着性子,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只盼着这位赵小姐日后能安生一点,她们各自井水不犯河水,是为最好。

“愣着做什么?去给你们姑娘拿药。”

“是。”白静应着忙下去了。

夏倾晚被这一道话音拉回神,思绪稍顿了下,目光落在自己烫红的掌心上,后知后觉感到灼痛。

“一副药而已,值得你这般?”

夏倾晚闻言倏地抬起头,想说娘亲的病耽误不得,可面对那双冷厉的眼,嘴皮子嗫嚅了下,终究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夏倾晚吞了吞口水,没说什么话,任由白静拿了药出来给她处理手上的烫伤。江辞衍见状松开她的手立在一边。

“往后有什么事,只管遣人来寻我。”

夏倾晚闻言略有两分意外,随即便也点了头:“倾晚记住了……多谢公子。”

这会儿倒是不叫辞衍哥哥了。

江辞衍暗暗在心中好笑,面上只是微点下颔,并不过多与夏倾晚交流,又背手召来林昂,两人凑在一起耳语着什么,夏倾晚听不真切,便也歇了心思。

等手上的伤弄好后过来对江辞衍福了福身,这便又进到屋里了。

倒是没想到还要送客。

好在江辞衍对这等小节并不在意,见事情处理完,便也背着手走了。

一时间,方才还闹腾不已的晚荷居终于安静下来,但这件事的影响并未彻底过去。

晚上,山河堂那边有人过来传话,请夏倾晚过去用晚膳。

夏倾晚自是应了,由白静给她拢上披风,随掌灯的家丁一起往山河堂走去。

裙裾迈过门槛,远远便窥见山河堂明耀的灯色,用饭的厅堂已经布置妥当,放眼望去满满的漂亮佳肴。

风格倒与江玄青平日里不太像。

夏倾晚稍稍垂了下眼睫,心里不由泛起了嘀咕。

莫不是她想错了……那位嚣张的赵三小姐在府里颇为受宠,老将军都来给她撑腰了?

夏倾晚心中喘喘,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直到看见江玄青冲她招了招手,老人脸上笑意温和:“倾晚来了,快过来坐。”

“江爷爷。”夏倾晚闻言乖觉地叫上一声,见江玄青态度这般亲和,显然没什么秋后算账的架势。

一颗心才稍稍往下落了落。

不是来找她算账的就好。

入座,婢女们布好饭菜,江玄青抬手盛了一碗冬瓜排骨汤,向她推来:“尝尝,听你母亲说你爱喝冬瓜排骨汤,特意吩咐厨房做的,味道怎么样?”

江玄青目光慈爱,夏倾晚执起汤匙尝了一口,点头:“好喝。”

“好,好,喜欢就多喝点。”说着又给她碗里夹了些菜,这才慢慢引向正题:“在晚荷居住的可还习惯?”

“倾晚与娘亲住得很好,劳烦江爷爷关心。”

“哪里的话,看见你们住得习惯,我也就放心了。”江玄青说到这里又笑笑:“你母亲的病我已经托人给太医院递了消息,不日便会派人上门问诊。”

夏倾晚闻言动作稍顿,放下筷子起身见礼,心中温暖,语气感激:“江爷爷……”

“你这孩子,怎么动不动就行礼,快坐下。”江玄青说着又拉她坐下:“我与你父亲曾是忘年交,如今他……我既然将你们接进府中,必然不会袖手旁观随意敷衍,定会好好照顾你们母女。”

“你母亲的病不用担心,倒是你,年岁尚未及笄,可愿意去国学书院进学?”

“我……”

“有什么想法,只管说出来。”江玄青笑容亲切。

夏倾晚也跟着放松下来,去国学书院进学是好事,她幼时被送去读过几年私塾,只可惜刚开蒙,私塾的老秀才便生病去世了。此后便肆学在家,好在父亲夏朝中学识匪浅,家里的藏书不少,肚子里随便撒点墨水教夏倾晚也是绰绰有余。

是以从小长大,夏倾晚都跟在父亲身后读书识字,尚未及笄的年纪学问也有两分深浅,虽不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该学的四书五艺,繁文药理。

夏倾晚倒是掌握得通透。

有时不得不感慨命运难测,从小到大就没出过泯县小城的夏倾晚,一朝同母亲来到天子脚下,住进这泼天尊贵的将军府。现如今,还能去那闻名南褚的国学书院进学。

夏倾晚自是点头答应。

谢过江玄青好意,从山河堂用完膳出来,回晚荷居的路上一阵飘雪,白静在旁边瞅着天色,不由出声提醒:“姑娘且紧着些脚程,这雪约摸着,是该垫起来的。”

夏倾晚随即点点头。

也好,早些回去,还能准备去国学书院进学的物件。

夏倾晚翌日起了个大早,因为是第一天去国学书院进学,卯时一刻就已经拢好披风从晚荷居里出来了。

绕过廊檐,视线所及之处皆是一片岌岌雪色。

未若柳絮因风起,眼前便是。

昨晚那场飘飞的雪,是真的垫起来了。

“姑娘小心着些,莫要着凉了。”

“嗯。”夏倾晚点点头,同白静一道往侧门的方向走。

无他,那里备置了去国学书院的马车。

主仆一行走至侧门外,打灯的家仆已经撤了,只留下头顶两处灯笼还燃着昏黄的灯。

夏倾晚手里捧着提前准备好的手炉,同白静贴在一起说话。

白静举着伞同她站在一起,虽然穿的厚实,也抵不住被冻得跺了跺脚,白静忍不住四处张望了番:“今日这是怎么了?马车怎地还不来?不是说早就候在门外了吗?”

“白静姐姐有所不知。”守门的小厮凑过来同她们说话:“听说今日圣上传了口谕,让公子进宫探讨边境之事,消息来的突然,车房里准备不及,又加上落了雪,白静姐姐和姑娘,怕是要再等一会儿了。”

“那怎么行?”白静语气有些焦急:“今日可是姑娘第一次进学,不好去迟的……”

那小厮闻言动了动嘴,刚准备开口说些什么,一道温润的声线抢先一步过来打断了他:“夏姑娘若是着急,可以坐我的车。”

说这话的人坐在马车里,正撑开帘布向这边望过来。

夏倾晚抬眸,视线稍怔。

此人面生,乃当今圣上跟前红人——

内阁学士江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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