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当然故事的开始不怎么美妙。

沈耀和程雨杉是在凌晨四点被乘务员喊醒的。

不是提醒他们少讲话的那个。

那名乘务人员被判定为新冠肺炎确诊病例的密切接触者。

现在这辆列车停靠郑州站，他们做为次密接者需要有序转运至集中隔离点进行观察。

沈耀和程雨杉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可置信。

今年夏天总体控制得不错，这么小的概率，被他们赶上了。

四点钟被叫醒，再加上不算好的消息，一群人都恹恹的不说话。

隔离点是距离车站较近的漫心酒店，沈耀和程雨杉先后领了房卡和注意事项单，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打开了他们即将住上七天的房间，恰巧他们各自的房间就在对面。

“耀耀，早知道不如开车，叫司机送你去北京了。”房间内，电话那头的蒋梦瑶很是担心，忧心忡忡地说道。

“上车前在家里吃的晚饭，全程戴着N95口罩的，没事的，”沈耀看着窗外的大片商业区，

“还有认识的高中同学一起隔离，妈妈别担心，带着行李箱，什么都不缺。”

而程雨杉此刻也在房间内安抚陆俏，最后的结尾也是这一句话，有认识的同学，别担心。

陆俏比将梦瑶细心了点，问了哪个同学，程雨杉说了是沈耀。

陆俏回想了一下，这名字听过，是程雨杉一届的高考状元，高中和大学都同校的，那应该有共同话题，不至于一个人孤零零的，顿时放了一半的心。

程雨杉在鸣龙11班群，还有大学寝室群更新了一下她的最新情况后，正准备放下手机，收拾行李，手机震动了一下。

“请假了吗？”

程雨杉看了被她备注沈公子的微信跳出来，沈耀的头像是日出的照片，看去不像网图，像自己拍的。

没错，程雨杉和沈耀是微信好友。

他们的微信是在高考公布成绩的晚上加的，在他们几个年轻气盛的男生游完泳之后，他们一群人又去吃了烧烤，大概玩到凌晨两点才各回各家。

在散场前，程雨杉叫住沈耀，就事论事，她为曾经讽刺过他道歉，沈耀说他都不记得发生过这回事了。

你好我好的一段对话，往事随风去，程雨杉当时以为沈耀和李燃会是好朋友，以后他们之间也会有交集。

但是之后鸣龙举行毕业典礼，优秀毕业生表彰等等活动时，沈耀又是从前那幅高冷的模样，仿佛之前那个晚上出现的沈耀是个幻像。

再之后他们的微信虽然同处于大大小小不同的群里，但无论是线上，还是线下，他们没再说过一句话。

“私聊辅导员了，在系统里也填了情况，你们学院应该也是这样吧。”程雨杉回复道。

之后两个人也就顺理成章地聊下去了，聊每天的体温测量，聊每天两次的检测结果，聊早中晚稍有点悬念却大差不离的快餐饭，以及各自窗外的风景。

聊完这些只需要很少的时间，于是他们又开始聊课业，聊短暂的半学期大学生活以及为期半年的网课体验。

转折是在隔离第三天，他们的Z502群确诊了两个病例，同时原定的隔离时间七天变做十四天。

程雨杉原本平稳的心态略崩，即使现在的治愈数据比爆发时好太多，但是说完全不恐惧是不可能的。

“沈耀，你还好吧，你说我们会没事吗？”

沈耀在做老师这几天给他布置的大作业，看到新信息的时候，他直接给程雨杉打了电话，三天没怎么说过话，再开口声音略沉，“相信我们自己的防护，我们都会没事的。这样吧，程雨杉，你把你的数学作业发我，听说清北的数学系很变态，让我见识一下。”

就这样，他们开始打语音电话，再后来，他们又打起了视频电话，同时程雨杉成了沈耀大作业的第一见证人。

原本以为很难就的剩下十一天，很幸运得，他们这一批再无人感染。

结束隔离的那时那刻，两人具有恍如隔世的感觉，情不自禁地拥抱了一下。

他们认为这个拥抱无关情爱，只是对这段经历的感慨。

这次沈耀不敢再大意了，他包了车，郑州直开北京，这种时候当然也带上了“患难与共”的同学—程雨杉。

“谢谢，对了，沈耀，”程雨杉接过司机递到手上的行李箱，她抬眼看了没什么要下车行动的沈耀，“你不从这个门进去吗？”

“进了学校，出来就不容易了。我有几套上学期在星洲家里做的模型，寄到北京的家里，我去拿一下。”沈耀说道。

“你......在北京也有家啊？”

“那个时候买房子还不需要北京户口，”沈耀指了指北门的方向，“之前租出去过，现在像我的书房。”

“那你晚饭在外面吃还是回学校吃啊？”程雨杉接着问，今天的中饭是沈耀一并付的，再加上六个小时的路费，程雨杉想请沈耀吃顿饭。

“回来吃。”

“那一起吃晚饭吧？”

“好。”

三

“乘以三，回来的第一顿饭就脱离组织，老实交待，和谁吃的晚饭啊？”吃完饭后，程雨杉回到寝室就被室友们八卦式拷问。

室友们当然还记得李燃，毕竟一起吃过饭，但是人来人往也是常态，特别是突如其来的疫情，身边换了人的比比皆是。

“高中同学。”程雨杉打开行李箱，拿出一大袋察颜悦色大礼包，试图堵住室友们的嘴。

本来还带了两袋酱板鸭，隔离期间没忍住加餐了，一袋自己吃了，一袋托工作人员给了沈耀。

“哦，乘以三，半年不见，你多了个高中男同学，还共进西餐，确定？”室友显然是不打算放过程雨杉。

程雨杉从长相上是公认的大气型美女，还带着点有故事的气质，总之斩男也斩女。

即使公开有男友，还是有挺多人示好，不过程雨杉一向是有些边界感在身上的，和不同系的男生单独吃饭，很罕见了。

还不是吃了十四天中式快餐，想换个口味，程雨杉习惯性地点开微信，想要跟沈耀分享下清北真小，吃个饭看见的人还挺多。

但是，停顿了下，程雨杉删掉这段话，变成了平淡的一句安全回到寝室了。

程雨杉退出微信，转而打开电子地图，现在的电子地图关联性非常强，强到周围房子平均房价都标注出来。

是啊，沈耀家条件本来就很好的，更别提轰动星洲一时的离婚大战，从听说的坊间流言来看，沈耀的财富应该更自由了。

程雨杉曾经复盘过跟李燃的感情，她从中认识了一个新的词语。

吊桥效应是指当一个人提心吊胆地过吊桥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心跳加快。

如果这个时候，碰巧遇见另一个人，那么他会错把由这种情境引起的心跳加快理解为对方使自己心动，才产生的生理反应，故而对对方滋生出爱情的情愫。

程雨杉觉得自己和李燃是这样，跟沈耀，可不能这样。

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不过在一周之后，程雨杉盯着班群里艾特所有人的最新通知，冬奥会志愿者的报名截至本周。

程雨杉还是鬼使神差地登录报名官网，开始填个人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