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两人收拾好包袱,拜别明澈,前往京城。
路上被秋雨耽误几天行程,赶到京城时已过半月有余。
京城通缉令不知何时被撤了,薛煦跟梁蘅乔装进的城。
两人住在了之前梁蘅住的客栈,那家客栈早被褚辰昱买了下来,客栈的掌柜小二也全换成了褚辰昱的人。
小二见到梁蘅,当即认出了他,还没进入暮色,便挂上‘打烊’牌子,关了客栈门。
“梁公子,真的是您?”掌柜一错不错盯着梁蘅的脸,“王爷当真没说错,他说您来京城肯定还会住这里。对了,王爷有事才走,我这就叫人去通知王爷您回来了。”
掌柜滔滔不绝说完,就要让小二出去叫人,梁蘅急忙阻止他:“唐掌柜不用了,我与我师弟住不了两日就要离京,还是别去打扰王爷为好。”
“公子您有所不知,”掌柜挥着手让小二快去,小二欣喜地跑出客栈门,掌柜说,“自从您走后,王爷几乎每日都要来这里等您,若是叫他知道您回来了小的没去通知,小的定是要责罚的。”
梁蘅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不是不愿见到褚辰昱,只是过两日走不知如何跟他告别。
“两位公子先坐,小的这就给二位安排住宿。”唐掌柜提了壶茶放到桌上说。
梁蘅点头:“有劳。”
梁蘅摘下帷帽放到桌上,倒了杯茶放到薛煦面前:“子安,先喝杯茶歇歇,入夜后再去吧。”
薛煦坐下喝了两口茶就坐不住了,他记挂侯爷府,周伯肯定也知道他被通缉的事情,不知道周伯得担心成什么样。
他起身将帷帽复又戴到头上,说道:“大师兄,我要先去个地方,很快回来。”
梁蘅知道他是要回家,也不多问,只嘱咐:“小心点。”
薛煦应了声好,便一个人出了门。
他走后不多时,褚辰昱就火急火燎地跑了回来。一进门,见到屋内那道熟悉的身影,连喘息都顾不上了,跑上前抱住了梁蘅。
梁蘅听到动静扭过头,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人拥进了怀里。
“梁蘅,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呜呜,你终于回来了,”褚辰昱脸埋在他颈肩委屈地哭诉,说的话前言不搭后语,“你也不说一声就走了,呜呜呜,我找了你好久,找不到就到这来等你。”
“呜呜呜呜,我好想你呀,你总算回来了。”
梁蘅抬手欲推开他,忽然肩膀涌出一股热流,褚辰昱是真哭了。
梁蘅举起的手顿在半空,顷刻后,手落在了褚辰昱背上,轻轻地拍了两下:“我回来了,当日不告而别实属无奈,还请王爷见谅。”
“不,我不要你道歉,”褚辰昱摇头,“我要你再也不走了。”
梁蘅没说话,褚辰昱更加委屈了。
他掏心掏肝的给他,可人家心里却没有他的一席之地。
更气人的是,人家从一开始就拒绝的明确,是他非要强求。
马车上的那一吻,从始至终念念不忘的只是他一人罢了!
但是他就是不甘心。
随着心口一阵抽疼,褚辰昱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像是要把梁蘅揉进他的胸腔中锁起来。
“王爷,别这样。”梁蘅无奈开口。
待那阵抽疼缓解,褚辰昱才不舍的松开他,抬手用衣袖擦着眼角,轻松的语气缓解尴尬:“怎么最后一天才到,我都以为你不来了呢。对了,子安呢?”
“子安有事出去了,”梁蘅露出诧异,“什么最后一天?”
褚辰昱脸上出现与他相同的惊愕,“你不知道,今天承明成亲啊,你们来不是为了去阻止他?”
梁蘅震惊:“什么?!你说承明今日成亲?!!”
……
薛煦先回了一趟侯爷府,祠堂和他的院子如同往日一般冷清,薛煦在两处都没见到周管家,给父母上了柱香后,就去了周管家的住处。
周管家屋内亮着灯,屋门没关,薛煦径直走了进去。
却见一名年轻的瘦弱男子正在上香,男子身量不及薛煦,看背影薛煦认出对方是丁子。
薛煦记得周管家屋里没有牌位,然而丁子却在这祭拜,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丁子举着燃着的香对着上方躬身行拜,他面前的牌位清晰地暴露在薛煦眼前。
是周管家的灵位:周仁之牌位。
薛煦不敢置信地盯着牌位上的字,半晌回不过神。直至丁子拜完将香插入炉中,转身时发现了他。
丁子脸上露出见到主心骨的惊喜,他两三步跑到门口:“薛公子,你来了?”
薛煦怔神地盯着周伯的牌位,缓缓开口:“周伯他……什么时候的事?”
丁子迟疑着开口:“三个月前。”
三个月前,薛煦被通缉的时候。
“是我害了周伯。”薛煦眼眶红了,他深吸了口气,走向牌位。
丁子跟在后面:“周伯不怪你,他只是担心你。他说只要你过得好,他走得也瞑目。”
薛煦点了香,跪到地上郑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周伯,感谢您多年来对侯府的照拂,您安息吧,我会照顾好自己,也会照顾丁子。”
丁子答应过周伯不多问,听到薛煦的话也不再猜测他的身份,只当他是侯爷府今后的主人。
薛煦跪了一会儿后,见天色不早了,这才起身离开。
丁子想留他吃完饭,突然想起今日方太傅小儿子喜事,他还让人送了礼物过去。
薛公子是方统领的师弟,走这么急应该是去参加婚礼的吧,丁子想。
金乌西沉,只剩几片落日红霞。
这个点,方景宏应当回到逍遥居了,想着薛煦不自觉加快了步子。
桂花香弥漫满园,闻着清新淡雅的味道,他脑中全是即将见到方景宏的欣喜,翻墙的动作也跟着轻快几分。
但是进入东厢院后,他就发现了不对劲——
院中的秋千不见了,屋子门窗紧闭,没有点灯,门窗柱子上都贴了红色喜字。
他心中一紧,一把推开了房门。
屋内布置发生了面目全非的改动,薛煦简直快要怀疑自己进错屋了。
桌子、椅子、床,柜子,衣架……入目的家具全换了,而且位置也做了全面改动。
就好像……好像在硬生生篡改一个人的记忆。
薛煦腾身而起,伸手够到房梁上,从上面取下一块冷硬的铁牌子。
还好,父亲的令牌还在。
同时也是提示,他没有走错屋子。
拿到令牌,薛煦冷着脸离开逍遥居,周身散发着讨债的冷冽气势前往太傅府。
太傅府内张灯结彩,大红绸缎迎风摇曳,地上也全铺上了红地毯,一时间整个方府大宅都像是被染红了,陷在喜气之中。
道喜宾客祝福声不断,鞭炮唢呐声络绎不绝,每个人脸上笑容洋溢。
除去堂中央正在拜天地、一身新郎服饰的方景宏。
方景宏眉头紧锁,每拜一下,心里就觉得越发空落。
他只觉得周围的声音离他很远,远到这不是在为他庆祝婚礼,他也很抗拒这个场面。
“夫妻对拜——”
傧相喊完,新娘俯身朝着方景宏拜下,方景宏却是盯着她的红盖头看了半天没动静,周围观看的宾客发觉异样,低声议论起来。
坐在上方的方茂脸色沉了一下,他重咳两声,方景宏这才收回心神拜了下去。
“送入洞房——”
将新娘送入洞房后,按规矩,新郎应在外迎接贺客。
方景宏心里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涩,他此刻只想借酒浇愁,但只喝了几杯,就被方茂来以他身体还未完全康复为由,硬是赶他去新房。
方景宏踩着夜色回到院中,却踌躇着不肯进新房。
喜婆在身后催他,方景宏站在台阶前,焦躁地开口:“你们先下去吧。”
两个喜婆面面相觑,一个侍从上前说:“公子,您喝多了,老爷叫我们看着您进去才许离开。”
方景宏握紧了拳头,烦闷更加的强烈。
他刚要转身呵斥,一阵杀意从身后传来,目标正是他。
方景宏侧身后退,躲开时脚也没跨上台阶。
“什么人?”方景宏问。
来得是一名黑衣男子,蒙着面纱看不到真容,但他身量修长,肩宽腰细,只一眼,方景宏就断定是名男子。
“杀你的人。”黑衣男子冰冷的声音响起。
“杀我。”方景宏勾了勾唇角,“好啊,我倒要看看你有几分本事。”
黑衣人再次挥拳而上,方景宏出手迎接。只交手了几招,方景宏便认出对方的武功路数。
与他同出一脉,是他们逍遥派的功夫。
只不过对方更重视身手的灵敏度。
他不是大师兄,也不是风津阿良阿远。
他是谁?为何会逍遥派的功夫??
方景宏带着一系列疑问又与黑衣人交手了数十招,他发现对方的每一招每一式都很熟悉,宛如他与跟对方对练过无数次,早掌握了他的出手方式一般。
下人们从惊吓中缓过神,慌张地喊着“救命,有刺客”,往外跑去。
方景宏眉心一拧,升出一种不能让黑衣人被抓住的想法。
但黑衣人不依不饶,下手也狠,方景宏不禁生出与对方有什么深仇大恨的错觉来。
黑衣人一拳直击方景宏面门,方景宏不再闪躲,徒然间一动不动地站在了那里。
拳头击到与他额头一寸的距离停住,拳风带的头发向后猎猎飞舞。
“不是要杀我,怎么不动手?”方景宏挑着眉问,他不知道黑衣人是谁,只是看到对方拳头袭来时,那一瞬间的直觉告诉他,对方下不了手。
他相信直觉,赌了一次。
果然没猜错。
那对方究竟是谁,口口声声说要杀他,却是下不了手。
“你是谁?”方景宏问。
对方的眼神像一把锋利的刀,刺得他心脏莫名抽搐。
黑衣人没吭声,直直地注视着他。
方景宏一把扯下了他的面纱,登时愣住了。
眼前的是一张清隽冷淡的脸,皮肤是夜色掩盖不住的白皙。他的眼中杀意未消,使得五官看起来略显凌厉。
来人正是薛煦。
薛煦愤然收起拳头,瞪着他那一身刺目的衣服,他真想上去狠狠给他两拳,把他打成猪头,看他还怎么成亲。
可惜他下不了手。
方景宏仔细打量他片刻,确认没见过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不待薛煦回答,方茂带着一群侍卫赶过来。
方景宏将面纱抛给他,“今日是我大婚的日子,你我之间若有什么恩怨麻烦你改日再来。”
“方景宏,”薛煦咬着牙,一字一句艰涩开口,“我祝你,早!生!贵!子!”
方景宏似乎看到有一滴晶莹的液体从滑下了脸颊,可惜对方已转身飞身上了墙头。
“莫名其妙。”方景宏说了一句,跟方茂解释了只是个普通小毛贼后,转身进了洞房里。
作者有话要说:没入洞房,双洁HE贯穿始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