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元德便被带进了皇宫。
乾元殿内燃了香,一位穿粉衣的妇人站在案几前,正在替梁殊研磨。
“爱妃若是累了便休息吧。”梁殊停下笔,握住那人研磨的手。
妇人柔柔一笑:“不累,倒是皇上看了这么久的折子,该歇息了。”
梁殊咳了几声:“待朕把这几本看完。”
女子应了声“是”,又撩起袖子倒了杯茶,递到梁殊手边。
“陛下,莲妃娘娘,宸王带了个道人觐见。”赵公公端着拂尘,躬身道。
莲妃正欲退下,被梁殊按住:“无妨,你留在这也可。”
“是。”莲妃停下脚步,立在梁殊身侧。
梁暄迈步进来,行了礼道:“见过皇兄,见过娘娘。”
元德跟在他身后,也行了礼。
梁殊挥手让他们平身:“五弟带了何人来?”
元德上前一步:“启禀皇上,贫道乃是云游道人,会些医术。”
梁殊上下打量他一番:“会些医术?”
梁暄接道:“正是,刚巧能解些疑难杂症,故而臣弟想请他看看皇兄的病。”
梁殊点了点头,旁边的护卫将元德探查一番,放他上前诊脉。
莲妃为他让出位子,侧身站到一旁。
元德看了她一眼,瞳孔微缩,好似见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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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元德替皇兄诊过脉后,便说是中毒。开了解毒的方子让皇兄服用后,当下果真便不咳了,只是此后留下顽疾,可惜可惜。”一边说着,梁暄一边叹着气摇了摇头。
梁萧应和:“国师果真神通广大。”
说完,她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皇叔可否将那扇子拿来,让我看看?”
梁暄立马挥手叫下人去将那盒子找来。
说话间二人朝屋外望了望,外面的天气不知何时阴了下来,乌云又聚在了一起,连带着室内都昏暗了些。
等待小厮拿东西的间隙,梁萧好奇道:“自国师说过那扇子不详后,皇叔就再未拿出来看过了?”
梁暄可惜道:“原先还是有些惦记,但也不敢妄动。后来皇兄赏了新的,便渐渐忘掉了。”
梁萧了然地点点头。
下人动作利索,不多时就将扇子拿了上来。
梁萧打开盒子,将扇子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瞧了瞧,找不出什么端倪。
她只好作罢,将扇子又放了回去,起身欲走,梁暄道:“不若留在府上吃个便饭?”
梁萧摆摆手:“谢皇叔美意,我还是先回宫了。”
两人不再客套,王爷派人将梁萧送出了王府,看着马车消失在街道尽头才离开。
梁萧刚坐上马车,月影也带着玉芳斋的板栗酥回来了。
这家店每日限量供应,梁萧原本是不记挂这些东西的,还是前几日听月昼和别的小宫女偶然提起,她才想起这么家店来。
宫里那只狐狸嘴馋得不行,梁萧迫不及待地等着回去投喂。
刚听到有脚步声传来,颜衡便从小榻上跳了起来,梁萧跨进屋时,刚巧被撞了个满怀。
颜衡环抱住她的腰,心满意足地在梁萧胸口蹭了蹭,撒娇道:“等你好久了,殿下。”
月华默默退下,顺便把门带上了。
梁萧捏了捏她的脸,将手里的纸包拎到颜衡眼前晃了晃:“给你买的,要不要尝尝?”
颜衡正欲伸手去拿,梁萧却将糕点提高了些,戏谑道:“要糕点还是要本宫?”
她粲然一笑,面上若明媚暖阳,看得颜衡目光呆滞。
她很没骨气地放弃了口腹之欲,凑到梁萧唇边,轻轻舔了一下。
“那还是殿下好吃一点。”
趁着梁萧还未反应过来,颜衡大着胆子继续上前,舔开梁萧的唇缝,献上一个吻。
梁萧抬手扣住她的后颈,加深了这个吻。
颜衡一手拿着板栗酥,一边听梁萧大致讲了一遍今日所闻。
她一侧的腮帮子鼓起来,皱着眉道:“那便是看病当日,国师发现了娘娘是妖。”
梁萧为她到了杯茶:“慢些吃,小心噎着。”
颜衡嘴里塞了东西,“呜呜呜”地答了几声。
梁萧笑道:“知道了,过几日再差人去买。”
颜衡咽下嘴里的糕点,惊奇道:“殿下怎么知道我在说什么?”
“我还不知道你?”梁萧将糕点盘子又朝颜衡推近了些。
颜衡抿嘴一笑,继续刚才的话:“只是为何国师和皇上会认为是娘娘下的毒?”
梁萧摇头:“不知。”
颜衡若有所思道:“那么后宫中就要有一人,与元德里应外合,加害于娘娘。”
梁萧:“应当如此。”
颜衡一拍桌子:“那瑜贵妃岂不是嫌疑最大?”
梁萧略有迟疑:“话是这么说,但我们尚无指证她的证据。”
两人皱着眉对坐良久,尚且找不到能指证瑜贵妃的东西。
梁萧轻叹一口气:“罢了,此事慢慢再议。”
她扭头看着颜衡,转而说起了别的:“时至今日,我还不知道阿衡的生辰。”
颜衡没料到她会提起这个,面上一怔:“啊?”
梁萧将她放在桌子上的手牵至掌心,温柔道:“你生在何时?”
颜衡歪着头:“腊月初九。正是下雪的日子。”
说完,她又不在意地摆了下手:“我都活了许久,也不太在意生日了。”
梁萧接着问道:“那过完生辰,你该多少岁了?”
颜衡伸出指头算了算:“一百零五。”
梁萧:搞了个祖孙恋……
她扭过头不自然地咳了一声:“妖怪,妖怪的寿命还真长啊。”
颜衡连忙否认:“不不不,也不全是。”
对上梁萧疑惑的目光,她解释道:“还是和种类有关的。比如说一些鸟啊花草啊的寿命就会短一些。”
她思考片刻,又接着说:“像我们其实也就能活个四五百年而已。”
这话说完,两人之间忽地沉默下来。
这是她们要面对的问题。
狐族的寿命比人族长出好几倍,若是百年之后……
好半晌,颜衡捏了捏梁萧的手指:“有办法为人族延长寿命的。”
梁萧偏过头冲她笑了笑:“先不说这个了。”
颜衡起身,走到梁萧身旁挨着她坐下:“那殿下的生辰在什么时候?”
梁萧摸摸她的脸:“五月十七。”
颜衡一脸可惜道:“今年那时候,我还没入宫呢,只能明年为殿下准备了。”
梁萧看起来好像也不在意这个:“你陪在我身边就好。”
颜衡双手抱住梁萧的脖子,面对着她:“我会一直,一直陪着殿下。”
查案的事情暂时搁置下来,两人一时无事可做,白日里倒也不觉得无聊。
入了夜,颜衡将终于绣好的荷包拿在灯下瞧了又瞧,心中甜滋滋的。
她将荷包贴在胸前,思考着该如何给梁萧这个惊喜。
如今为了查案方便,梁萧带着颜衡一起住在宫里,有易容术傍身,颜衡倒也不担心会被别人发现。她每日窝在柳央宫里,有时还会跟着梁萧出门去逛逛,这日子倒是自在得不行。
天气渐渐冷了下来,已经进了冬月,眼瞧这外面一天冷过一天,梁殊还专门派人为梁萧送来了过冬的厚衣服。
“这,这都是狐狸皮毛?”颜衡指着内务司小太监端着的衣服,颤着声道。
小太监答道:“回姑姑的话,都是上好的皮毛,一整块剥下——”
“住嘴!”颜衡打断他的话,想要摸摸那皮毛,手伸到半空却又停下。
月昼看她不对劲,忙挥着手赶人:“我家殿下讨厌杀生,公公快将这东西送回去吧。”
小太监看颜衡的表情,总觉得这位宫女下一秒就要吃人,忙不迭地道了歉,麻溜地带着大衣跑了。
颜衡坐在小榻上,泫然欲泣。
“怎么能这么狠心……”她一手揪着衣服,一边喃喃自语。
月昼急忙叫人将公主请了过来,梁萧闻迅,急忙从皇后宫里赶回来。
一进屋就瞧见颜衡眼眶发红,呆呆地坐在榻上。
来时小宫女已经将事情悉数告知,梁萧挥手屏退下人,将颜衡揽进怀里。
“日后都不叫你瞧见任何和那有关的东西了。”梁萧低声哄道。
颜衡点点头,埋进了梁萧的肩窝。
梁萧轻轻抚了抚她的后背:“是我疏漏了,早该和内务府知会一声。”
颜衡的声音从怀里闷闷地传来:“殿下别自责。”
梁萧哄着她,余光见瞥见地上掉了个东西。
“阿衡,这是你的荷包?”
闻言,颜衡猛地抬头:“哎呀,怎么掉了!”
她连忙跳下小榻,一脸心疼地将荷包捡了起来,仔细拍了拍上面的灰。
她捏着荷包,转头对梁萧道:“是我绣给殿下的,应是刚才不小心掉了。”
梁萧接过她手里的东西:“阿衡还会女红?”
被这么一打岔,颜衡也忘了原先的难过,摇着头说:“原是不会的,这是我第一次绣东西。”
梁萧当即将荷包系在腰间:“那我可得贴身带着,日日拿来欣赏。”
颜衡扑哧一笑:“我那手艺,哪里值得日日都看。”
梁萧也笑道:“宫里的能工巧匠是全然比不上的。”
颜衡闷闷不乐地在梁萧身旁坐下:“本来是打算给殿下准备个惊喜,没想到这玩意儿倒不听话。”
梁萧摸摸她的头:“无妨,这样也很好。”
两人在宫里闲坐了会儿,地龙烧得太暖和,叫人犯困。
颜衡拉着梁萧的手,邀请道:“殿下要不要和妾身小睡片刻?”
梁萧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小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