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什么，”他轻拍了一下我的头，“我才不会有断袖之癖呢。只是，我不想重蹈父亲的覆辙。当年我父亲为了你的母亲，忤逆了祖父，才会被易准算计，从中挑拨，被祖父赶走，等父亲回到淮安，见到的却是祖父的尸体。易准却已经在淮安尽得军心，特别是你的祖父白川的极力拥戴。”
“这些，我在玉林山听说过一些。”
他看了看我，点点头，继续说道：“祖父的死因，萧龙山曾经对我父亲说过他的疑惑，必是跟易准有关。可惜，父亲无力挽回局面，只能同意易准称帝，为了避免易准赶尽杀绝，他娶了我的母亲，只因为我的舅舅是护国大将军。而父亲从此不问政事，只是沉迷于听戏之中。”
“把你送到萧家，也是想保全你吧？”
“此其一，其二，也是为了让我与皇宫更近些，可以随意出入衡王府。”
“可是，如今天下已定，你们若是还要夺回皇位，必定会引发战争，遭殃的还是百姓。”我叹了口气说道。
“不会，”萧任归斩钉截铁地说道，似乎早已有了计划，“什么都不会变，变的只是做皇帝的那个人。”
“什么意思？”
“凝思，你只要记住，不管我变成什么人，我的心永远在你这里，只有你一个。”
我心头一暖，也明白其中必定有许多秘密，不该我知晓，我也不想探究。
“凝思，”他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笑着问道，“你知道，我第一次遇见你是什么时候么？”
“不是在衡王府么？”
“是你五岁的时候。”
“五岁？”
“不错，”他把我的手放在他的手中，看着远处，淡淡的笑意让他原本峻冷的脸增添了几分弧度，“你五岁，我九岁，在白家的后花园，我看着你荡秋千，就使了坏心，把你推倒在地上，看你哭得稀里哗啦的，心里高兴死了。”
“原来是你？”
“你记得我？”
“虽记不真切，但依稀有些印象，那是我有记忆以来摔的第一个跟头，”我抽出手，恨恨地指着额角的一个小疤痕说道，“你看，这就是当年留下的。”
“真好，”他轻轻地抚摸我的疤痕，“老天爷替我在你身上做了记号，所以你就是我的人了。”
“萧任归！”我一把推开他，无奈用力过猛，差点后仰从树上摔下，却被他牢牢抱住。
“后来父亲把你送到衡王府，我一直在暗中观察着你。”
“这都是你们父子的阴谋，害我不浅。”我心中一阵酸楚，所有的不幸都是从那里开始的。
“凝思，”他双手捧着我的脸，一字一顿地说道，“既然我把一切都告诉你，就是想给你一个全部的我，毫无秘密的我。”
我看着他真诚的目光，点了点头，此刻，我的心在慢慢地融化，一份说不出的情愫慢慢生出。
“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将你放在心上，只觉得与你见面越多，交谈越深，就越想走近你。那次眼看着你独自一人进入衡王的扬雁阁，我突然有些懊恼，就在姐姐的晚膳中下了些药，将衡王引开。”
“原来，是你安排的。”我恍然大悟。
“不然，你以为能有那么容易逃脱么？”他用下巴轻轻碰了一下我的额头，继续说道，“后来，我告诉姐姐，说看上了你，求她把你放在身边，好让我可以有机会把你要回家做小妾。”
“你不觉得你的小妾太多了么？”
“怎么，又吃醋了？”他笑道，“不过同时，父亲命我杀了原本安插在皇宫的一个眼线，再告诉衡王你的真实身份，向他建议让你入宫，你长得有几分像你的姑姑，容易取得易扬熙的信任。可是，谁知你入宫之后，我却随你越走越远。那次看你在雪地里跳舞，穿得那样单薄，又费尽心思地挑拨李营祁和杨奭，就觉得说不出的心痛。”
“你都看出来了？”
“不错，所以我才会让陆婉儿帮你。”
“原来是因为你。”我淡笑道。
“凝思，我承认，从前是利用过你。可是，自从你出宫以后，我就发誓要好好照顾你，不再让你受任何委屈。”
“好了，从前的事我不想再提，那些不开心的事就过去吧。”
我的目光落在身下的墓碑上，心中升起一阵寒意，轻轻推了推他，说道，“我们回去吧，出来这么久，我怕你会有危险。”
他噗嗤一笑，伸手轻轻刮了刮我的鼻子，说道：“恐怕是某些胆小如鼠之人心里害怕了吧。好，咱们回去，别忘了，今天可是我们的新婚之夜，哪有新郎和新娘在坟地上洞房花烛的？”
“萧任归！”我厉声叫道，“我才不跟你……”
“走吧！”
只觉身子一轻，我已经在他的怀抱中稳稳落地，他不理会我的闷气，径自拉起我的手，紧紧地握着，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我跟在他的身后，踩着他走过的足印，明月当空，映着我俩的身影，一前一后，两只手却紧紧握在一起。
“这个是？”
前面的萧任归突然停住，我看着眼前栓在一棵树旁的马，诧异地问道。
萧任归一跃上马，伸手向我说道：“来，上马。”
“去哪？”
“到了就知道。”
“你又有什么坏点子？”
“放心，不会再吓着你了。”
不由我分说，他将我一把拉上马，将我搂紧，策马快跑。
“我们不会被发现么？”耳畔的风呼啸而过，我只能大声问道。
“放心，这里离别苑很远，而且暗道的出口十分隐蔽，山头又是一片坟地，不会有人怀疑。”萧任归一面拍着马背，一面环顾着四周。
“可是，我们两个的打扮，会不会太引人注目了？”我低头看着自己穿着的大红喜服，有些担忧。
“一对小情人相约私奔，花前月下，私定终身，这个可以解释么？”他邪邪笑道。
“萧任归！”
“嘘！”他看看周围，将我靠在他的怀中，“你是怕别人不知道我们的身份么？”
“你……”有时，我真的拿他没办法。
“我们，到底要去哪里。”大约走了一刻钟，我们却是向京城城的方向走去，我有些疑惑地问道。
“凝思，你想看看你的爹娘么？”萧任归沉声说道。
“爹娘？”
马儿终于停下，眼前的情景我不能再熟悉，正是饱经沧桑的白府，我的心情却陡然收紧，眼光不自觉地看向站在我身旁的萧任归。
他依旧握紧我的手，带我来到一片残垣断壁的后花园，指着已经倒塌的假山旁的几个不太明显的小土堆。
“你的爹娘和祖父，就葬在此处。”他看了看我，轻叹一声说道，“当年白家满门抄斩，圣意不准收尸，只能与平常死刑犯一般扔入乱葬岗。可是祖父萧龙山，毕竟与白川有数十年的同朝之谊，就私下打点了执刑之人，买下他们三人的尸身，葬在此处。”
借着依稀的月光，我看着眼前有三块并未刻字的小木牌，泪水早已浸湿双眸。
“当年情况特殊，易准严查与白家有密切来往之人，我祖父亦不敢触此风头，只能简单地在附近捡了几块木材，粗粗地修了修，作为他们三人的墓碑，不能刻名。”
我缓缓行至三个并排的土堆面前，跪了下去，原来，我的至亲，一直都没有离开白府。
“祖父，爹娘，凝思不孝，今日才知道你们的葬身之处，凝思，对不起你们。”
我俯身扑倒，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细细抚摸着木牌上的每一寸沧桑，心中愁绪如同早已积蓄满了的大水，突然找到了宣泄的缺口，一下全部涌出。
他们，是我最亲的人啊，可是却早早地与我天人永隔，甚至，连他们的样貌，都早已忘记，老天爷为何如此残忍，白家几百人，就这样一天之间全部逝去，连葬身之处都没有，想到此，心中只剩一丝一丝的绞痛。
“凝思，”萧任归在我的身后，轻拍我的肩膀，“逝者已逝，他们不希望你还为他们伤心。”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许久，我咽下泪，轻轻地捧了几抔土。
“就是不想你如此难过。”他见我如此，似有话要说，却还是忍住，轻声叹道。
萧任归顿了顿，在我身旁跪下，说道：“白家先人在上，晚辈萧任归今日与白家千金凝思结为夫妇，晚辈必会好好照顾凝思，一生不离不弃，若违此誓，萧任归愿万箭穿心，不得好死！”
“你做什么？”我拉住他，“好好的发什么誓？”
“凝思，今日是你我成婚之日，我带你来此，就是希望让白家的长辈看到我，希望他们能在天上给我们做个见证。今后，就由我来照顾你。”
“萧……”
我只说了一个字，双唇已被一贴温暖覆盖，唇印复而落在我的眉心，我闭上双眼，紧靠着他的胸膛。
“此处不安全，我们回去吧。”他起身扶起我，轻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