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晏和小黑依然待在晋辉城查探，两人开始往妖魔方向查。

查了有三日，妖魔没查到，但还真查出了可能跟相赵大川有关的线索。

韩府的祠堂在一百年前修缮过，当时还加修了不少东西，摆了个可以让家族长久繁荣兴盛的法阵。

据说帮韩府摆阵的是一个得道高人，这个得道高人帮韩府办了不少事，要说不可告人的坏事，也不是没有。有传闻说道士曾帮韩府杀过人，还不止一个，而韩府在晋辉城有权有势，杀人什么的，可以摆平。不过这件事只是府里有资历的下人偷偷相传，也没谁真正经历过。

晏晏和小黑会顺着这点继续去查。

-

客栈里，赵大川再次被叫到大堂中，莫山遥准备接触他，尝试进入他的记忆幻境，希望能再看到些有用的东西。

赵大川自是同意，然而，这一次莫山遥触碰赵大川后却没能进入赵大川的记忆幻境。

-

“没有任何感受，甚至连阻碍的力量都没有。”莫山遥神情凝重地看着自己的手，自言自语小声道，“难道跟上次提起韩府有关。”

莫山遥看向赵大川，她本不想先提韩府找道士的事，因为怕赵大川听到后会像上次听到韩府那样变得混乱，但如今进不去对方的记忆幻境，也只能提此事了。

“我接下来要说的事可能会刺激到你，所以请你有所准备，尽量淡定，可以吗？”莫山遥极为小心，等赵大川点头后，她才继续轻声说，“你生前遇到的事，是否跟韩府请的道士有关？”

莫山遥话音刚落，赵大川瞬间怒目圆睁，从长凳上站起身大吼起来：“他们是恶鬼！该死的是他们！下地狱！永世不得超生！恶鬼！恶鬼！恶鬼！”

“他们是谁？”莫山遥着急地发问，但没有贸然上前。

“是韩家的人！是道士！”双目发红的赵大川突然抱起双臂蹲在桌子旁边瑟瑟发抖，“他们都是恶鬼，都是恶鬼……恶鬼……一群恶鬼……”

“别怕……”莫山遥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看向挡在她前面保护她的十安，用眼神告诉十安她想触碰赵大川。

十安上前仔细观察赵大川，片刻后朝着莫山遥点头示意，接着朝着赵大川施法，她需要确保莫山遥不会受伤。

阿钰见状也跟随十安一起施法。

而后，莫山遥走上前，缓缓伸出双手，触碰上赵大川的肩膀。下一刻，她成功进入了赵大川的记忆幻境。

-

赵大川的父亲死后他们一家并没有去报复大夫或者韩家。他们都是老实人，也没有精力和能力去报复旁人，况且被打后的赵大川卧床休息了好几日，母亲和弟弟照顾他就费尽了心思，同时花光了钱财。

再后来，赵大川为了能继续留在酒馆干活赚钱，提出白干一个月，最后老板同意白干三个月就让他留下。

赵大川返回酒馆干活的一日，他去到了韩府送酒。

韩府高门大户，赵大川自是小心谨慎，不乱走，不乱看，只干活。可不料他在后院卸货时，韩家三小姐和丫鬟吵吵闹闹地闯了进来，他被吵闹声吸引，瞥了一眼，发现是府中女眷后立刻收回目光，埋头干活。

但就是这一眼，要了他的命。

韩三小姐恰好看到了赵大川瞥她的一眼，在娇生惯养的她看来，就是一个搬运酒的低贱外来男子觊觎她的美貌，无礼地偷窥她，因此她厌恶至极，拂袖而去。

再然后，韩家二公子带着几个随从拦住了送完酒准备离开的赵大川。

“下贱坯子，居然癞蛤蟆吃天鹅肉！给我打，狠狠地打！我家妹妹也是你这种猪狗不如的东西能偷看的？”韩二公子几句话，赵大川便被几个随从围起来拳打脚踢，他百口莫辩。

当赵大川被打得头破血流之际，一个丫鬟赶来悄悄跟韩二公子说了些话。

赵大川以为是有人良心发现，让韩二公子不要闹出人命，放过他，他心存一丝希望，可没想到，他猜错了，错得彻彻底底。

“还是妹妹想得周到，不能因为一个下贱东西脏了家里。把他给我拖出去，老子要慢慢折磨他，让他生不如死！”韩二公子说完，来传话的丫鬟拿起手帕捂嘴偷笑。

所有人看赵大川都像在看一件不值钱的破东西，没人把他当人。

之后，赵大川被韩二公子用各种方法折磨，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他真的无比绝望，家中的母亲和弟弟找不到他一定很着急，四处求人却也四处碰壁。没了他，体弱的母亲和年幼的弟弟该如何活下去？

终于有一日，韩二公子玩腻了。

然而，韩二公子却不准备直接杀了赵大川，而是带来了一个道士，说最后要玩点有趣的，让道士尽情展示法术，能让赵大川有多惨就弄多惨。

道士道行高，心也够恶毒，他给出的方法让韩二公子十分满意。

先花四日砍掉赵大川的四肢，用符咒分别封入坛子中，第五日将流血致死的赵大川也放入一个有符咒的大坛子，最后将所有坛子沉入湖底。这样赵大川死后就无法投胎转世，并且当鬼都找不回四肢，魂魄残缺，永远被困在一个坛子里。

赵大川听完道士的话万般恐惧，但奄奄一息的他已无力挣扎，他多么希望自己在被砍下第一只手时就痛得死去，可惜，韩二公子跟道士为的是折磨他，不会轻易让他死去。

-

从赵大川的记忆幻境中出来，莫山遥难过又恶心，差点吐出来，她转过身跑到墙边干呕了几下，头昏脑涨。她亲眼看到赵大川被砍了手脚，血淋淋的一片，她什么都做不了，无法阻止。

良久，莫山遥终于平静下来，她面朝众人，将自己看到的一切讲述出来。赵大川有权知晓，所以她没有瞒着赵大川，只是讲述前告知赵大川这是一段很残忍的记忆，问他是否要听。

赵大川当然想听，他想知道关于自己的一切。

-

“我看到的是赵大川的记忆，所以不知道他们将坛子沉入了哪处湖底。”莫山遥讲述完了所有事情。

这一次，赵大川没有发狂，反而异常平静。他抬起头，看向不知何时从房间出来，倚着栏杆往下瞧的灵源君，平静地讲述起来：“我被困在坛子里，被困在湖底，好久好久……然后遇到了灵源君，她说如果我愿意当她的仆人一百年，她就帮我从坛子里出来。我答应了她。”

“一百年！”阿钰惊讶又惆怅，“那还怎么……以前的人和相关的东西都没有了，想帮都难……”

“她是怕我变成厉鬼。”赵大川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我在坛子里待了三十几年，戾气非常重，若不是灵源君拦着我，我肯定会变成厉鬼，祸害人间，然后灰飞烟灭。我……不想害人的。从小爹娘就教导我，人穷志不穷，要做一个好人，不要因为坏人而让自己也变成坏人。六道轮回，善恶终有报。”

虞禾然心情沉重。一百三十几年前的事，难以讨回公道，作恶的韩府如今依然有权有势，而无辜的赵大川一家所有的痕迹却都消失了，真的善恶终有报吗？

好在赵大川很是豁达，可这种豁达有时候也是一种无奈。

“让晏晏和小黑开始寻找沉坛子的湖吧！”莫山遥努力挤出一个笑容，“这是赵大川最后一个心愿，我们至少把这个愿望完成。”

赵大川站起身朝众人鞠了一躬：“万分感谢。”

二楼的灵源君已经回了房间去。

-

沉坛子的湖并不难找，晋辉城周围一共就三处大湖，跟湖中的小妖怪们打听一下就能找到。

三日后，赵大川的尸骨重见天日，符咒全部被毁，铁链消失，他恢复成一个完整自由的魂魄，可以转世投胎了。

他感谢众人，告别众人。唯一没能感谢告别到的是灵源君，悄悄离开的灵源君。他也没强求，他了解灵源君的性格就是如此，一切随缘。

-

送走赵大川，莫山遥感觉心里闷闷的，于是独自在前院的石凳上坐了许久。

院子里的古木茂盛却不张扬，永远给人一种沉静而悠远的感觉，坐于树下，会渐渐让人心境安宁。

今天的客栈正常开门营业，但没有顾客，午时饭点也没有。客栈偶尔是会遇到这样的情况，毕竟妖魔鬼怪们吃饭的时间不定，向来随心所欲。

于是，客栈的众人都有些懒散。

莫山遥一直坐在前院里，正当她昏昏欲睡之际，忽地感受到有顾客进入，她睁眼朝门口看去，却什么也没看见，下一刻，一个鬼魂突然从上空飘落下来。

莫山遥被吓得身体一抖，上半身猛地往后仰去，要不是她手快撑在了石桌上，估计就得摔倒在地。

眼前的鬼魂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肤色黝黑，衣着朴实，穿着草鞋的脚离地半尺，漂浮在空中，一脸笑容地看着莫山遥。

“客官，您是打尖还是住店？”莫山遥站起身试探性地询问，对方没有说话，她似乎明白了什么，“你是……需要我的帮助？”

草鞋少年依然没有说话，笑眯眯地望着莫山遥。

莫山遥盯着草鞋少年的眼睛，满是疑问，对方的双眼却毫无波澜，表情没有一丝丝变化，奇奇怪怪的。她不禁蹙了蹙眉头：“你是来找我的吧？你……你是没法说话吗？”

草鞋少年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更没有说话，还是一脸笑容地盯着莫山遥。

莫山遥叹了口气。算了，来找她的鬼魂哪个不是奇奇怪怪的呢？直接伸手触碰帮帮对方吧！她这么想着，同时伸出了手。

然而，突然出现的一只手紧紧抓住了她伸向草鞋少年的手。

莫山遥扭头一看，是十安。

“莫姐姐，你前几日帮赵大川可费了不少神，你现在的身体需要修养，一定不能再帮这些鬼魂了！”十安万分严肃，将莫山遥往她这边拉过来一些，“你需要离这些鬼魂远一点。”

“可他……”莫山遥看了一眼草鞋少年，“他好像不能说话。总觉得，他有些特别，他……应当不是坏人。”

“人不可貌相，何况他是鬼，黄泉路上的鬼魂没有省油的灯。”十安将莫山遥拉到了她身边。

接着，草鞋少年飘走了，飘进了大堂里面。

“客官您是打尖还是住……”晏晏洪亮的声音从大堂里面传出来，但戛然而止。

“他他他！难道他是那时候……”继而小黑惊诧的声音响起，但似乎说到一半被捂住了嘴。

疑惑不解的莫山遥匆匆跑向大堂。进入大堂，她看到的是四处飘荡观瞧的草鞋少年，还有目不转睛盯着草鞋少年的晏晏与小黑。

气氛透露出几丝怪异。